從將軍府回來後,韶華又重新被禁足了,原因是斯晏回來了。
斯晏歸家意味着,劉李兩家的婚事也敲上議程,終於輪到劉氏揚眉吐氣,大張旗鼓辦喜事的時候,劉氏顯得特別得意。不過因爲辛子萱有身孕,原本交給她的事情,劉氏以體貼媳婦爲由,又重新拿回自己的手中。
經過這幾個月的書院苦讀,斯晏整個人就想脫胎換骨一般,人也清瘦挺拔,氣質也練達清雋。劉氏看到心愛的小兒子回來,完全不顧形象地撲上去,哭得老淚縱橫,十分淒涼。就連李良勳眼眶也紅紅的,看着兒子溫聲安慰着母親,然後走過來朝自己走來,恭敬肅立,然後行了大禮。他打量着漸顯成熟的模樣,連聲道好。
斯晏特意給長兄做了大禮,表情神態都認真誠懇,不像是作假。李斯晉比父親淡定得多,對斯晏的成長變化,點點頭,一句話都沒說。心想當初把他送去屏山書院,算是做了件對的事,至少如今的斯晏看上去像是個正經的讀書人,而不只是風流倜儻的富家公子。
由此也可以想象,這屏山書院到底是怎麼一個地方,竟然會在短短這麼幾個月,讓一個人改頭換面地變了模樣。
斯晏問起辛子萱的去向,也想去行禮,結果被劉氏訓了一聲,說辛子萱懷孕不便見其他人,然後嘮嘮叨叨拖着他回屋。他們並不知道,劉氏心裡對辛子萱的怨是積着的,特別是晴怡的小產。她好不容易把晴怡收買了,又讓她懷上孩子,結果辛子萱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給下了。她去訓話,李斯晉卻徹底地站在辛子萱那邊,這才讓劉氏更加惱火。
若不是看在她肚子裡懷了李家的長孫,說不定劉氏還會想出其他什麼招。
就在煦園緊張地準備斯晏和燕綏的拿定禮時,藩家也傳來好消息,綰華已經有了,算日子估計還是洞房夜就有的。這下可把淩氏給樂壞了,沒想到剛剛做了丈母孃,這麼快就要當外祖母。想也沒想,立刻就拎着禮物往藩家去。
本來是想帶着韶華的,可崔媽媽好心提醒,韶華的八字太硬,唯恐對綰華肚子裡的孩子不利。
淩氏想起,當初就因爲生了韶華,所以好幾次有了身子,不到三個月就莫名其妙就沒了。若不是那道人提點,恐怕斯陌都保不住。雖然已經過去了多年,如今韶華回家後,李家也順風順水,就連李勳卓的生意也紅紅火火,可這一切都抹不掉淩氏心中的擔憂。
最後只好讓她留在家,自己獨自前去探望未來的小外孫。
韶華對淩氏的舉動並不在意,她也沒心思在意這些,只是終於按耐不住,跑去燾園求周嫣支招。
“二嫂,這可怎麼辦,你幫幫我吧,我想去見見他。”韶華可憐兮兮地看着盤腿坐在軟榻上,毫無形象地抱着一盤紅棗的周嫣。
今年的冬棗長得特別快,天氣纔剛轉涼,果子都已經打霜了。忠義侯夫人知道女兒最喜歡紅棗,剛長出第一批,就趕緊使人送來,周嫣每日早晚都要吃上一碗,幾乎當飯吃。吃完了就使人回家要,被李斯年知道了,自己帶人去山裡給摘了一筐回來。周嫣心裡就跟吃了蜜似的,甜絲絲的,可是李斯年卻不許她每日吃太多。
其實不需李斯年交代,她也不捨得吃太快,這可是丈夫親自給她摘來的。
周嫣特意捧了一盆紅棗出來,本就是爲了向韶華炫耀一番,沒想到她卻告知她和嚴愷之鬧僵的事。這下更是刺激得韶華眼紅,周嫣輕笑道:“活該,誰讓你見着誰都能鬧到一起,讓人誤會了也是正常的。”
韶華伸長手,從周嫣懷中摸出幾顆新鮮的冬棗,一邊吃一邊說:“我怎麼知道他會去。”
周嫣看她迅速吃完一把,伸手又來抓,立刻把盤子移開,惹得韶華扁嘴嘀咕。她立着眼睛,哼哼道:“他不去的話,難道你得寸進尺了?”
韶華立刻跳起來,嚷了一句:“怎麼可能!我和攸寧之間……就像我和你一樣!”她打量着周嫣的臉色,“因爲我阿孃和辛夫人關係要好,我們才走得近的。再說,攸寧眼光要得很,纔不會看上我。”說到這裡,周嫣頗爲理解地點點頭,氣得韶華心裡直嘀咕,但想到如今是有求於人,只好柔聲哀求。
“二嫂,拜託了,你就帶我出門吧,要是讓阿孃知道我自己跑去興勇伯府,她一定會不高興的。”
難得抓住韶華的尾巴,周嫣很得意,故意涼涼道:“現在需要時纔想我,那你好吃好玩的時候,把我放哪去了。”
韶華一咬牙,豁了出去。“你說吧,你怎麼才肯幫我!”
周嫣被她慷慨赴義的樣子給逗笑了,腦筋轉了一圈,然後笑道:“把你給辛家郎君做過的點心,全部都給我做一遍,我就幫你。”
“行!”韶華爽快地答應下來。
就在兩人偷偷約定,準備找機會出門時,一道八百里加急送進京城,一時間滿京慌亂。只道是定西將軍離開川北的事被多羅人知道了,所以趁機大肆進軍,在川北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可是辛茂山心裡清楚,定西軍在他手中訓練有素,就算是多羅十萬大軍全力攻擊,只要按兵不亂,十天半月內都不會被攻陷。
更何況,川北不遠處還有涼城救援,除非是內外夾攻,否則以如今川北的防守是不會輕易淪陷的。
而如今青國上下一心,根本不可能內亂,所以說不上內憂外患。除非多羅人先是攻破陵京,然後從陵京繞到中原,再直向川北。所以現今讓人擔心的不是川北,而是陵京。定西將軍進宮請戰,卻被皇帝勸歸,說已派人前去。
陵京原是興勇伯嚴素的駐地,皇帝派的自然是興勇伯之子嚴愷之。
韶華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攸寧正藉口看望辛子萱的時候,偷偷來尋她說話。
“什麼?他出徵了,怎麼會。”韶華腦子一轟,整個人都驚呆了。
攸寧也是收到消息第一時間就趕來李家,他是在川北長大的,自然明白兩軍交戰意味着什麼。然而,皇帝今日沒讓辛茂山出戰,而是讓從沒出徵的嚴愷之。若不是對嚴愷之實在信任,恐怕是如先前流言,有人密告辛茂山與多羅人私交。辛茂山心裡清楚當年嚴素的事,爲保家人平安,是以提前進京,以示清白。
看韶華緊張地不能自已,攸寧輕聲道:“大概是接了密旨。涼城那邊趕來送急報的時候,阿爹即刻進宮,請求返回川北。結果聖上卻說已經有人領旨前去了。”皇帝不肯放行,其實是在辛茂山的意料之中,所以他早早就在川北佈置好一切。
沒想到,事情真的還是發生了。
“他能去做什麼,定西軍怎麼可能會聽他的。”韶華激動地抓住攸寧的手,大聲吼道。
攸寧知道她心裡着急,看她這樣,攸寧心裡也不好受。“他若持有虎牌,倒也不是不可以。”他嘆了口氣,“阿爹說過,他此行恐怕非川北,而是陵京。陵京是興勇伯的駐軍,他是興勇伯之子,如果陵京沒事,川北也定然無憂。阿爹手下的幾名大將你也是清楚的,絕對不會讓川北陷於危險之中。”要不是因爲對手下大將能力的信任,辛茂山也不會大膽帶着妻兒早早進京。
看韶華臉上稍稍平靜,攸寧又道:“興勇伯當年在軍中也是頗爲威望,若不是當年遭人陷害,說不定身份都要比阿爹高。”
“早知道,我就早點去尋他說清楚了,至少見一見他也好。”韶華忽然後悔自己沒有儘早去見嚴愷之說清楚,這情報來得兇險,滿城都在傳多羅人攻破川北,涼城岌岌可危。
一旦涼城攻破,京城也即將不保。
雖然那些造謠的人早早就被抓起來,關進大牢,可人心還是惶惶不安的。就像去年那次流言一樣,那一次還是沒有戰報傳來的,有的人已經擔心得準備卷家逃跑。這一次倒是沒有關閉城門,除了少許小戶人家想要逃出去,大部分都是按兵不動。就像李閣老說的,如果京城都不保,那天下還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
韶華並不擔心多羅人會攻進來,因爲無論是辛茂山,還是嚴愷之,她都有十足的信心他們可以抵禦外敵。怕只怕兩軍交戰,刀劍無眼,死傷難免。
“多羅與我們都和平了那麼多年,怎麼好端端地說戰就戰呢。”這點韶華有些不解。
她在川北的時候,經常會看到多羅人,大多數都是善良友好的平民。因爲他們地廣人稀,牛羊比人口都還要多,就像羅布族說的嚮往天空的人都是善良的,因爲他們的心胸都無比遼闊而寬廣。
“我聽說,這回帶兵的並不是多羅王,而是多羅大王子。”攸寧想起那個臉上帶傷疤的男人,周身忍不住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