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真讓人攔截蘭芝回京,這是密令,自從他來到川北就已經得到消息。所以他早早得知朝廷派人去明水王宮接蘭芝回來,他立刻讓人去半路接應,混進接駕的隊伍中。結果在回來的半路趁他們不注意,竟把所有人都毒死,可沒想到蘭芝卻讓隨行的多羅侍衛救走。眼看人都已經跑了,剩下一地屍體,他們只好偷偷喬裝成蚩跋人,追了出去。
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多羅侍衛死了,卻來了個帶着面具的神秘人。而且此人武功了得,根本看不出門派,雖然被砍傷了肩膀,可是他單人殺了他們六個,還帶着蘭芝逃走。他們只好來川北求助,可讓他們意外的是,此人對川北一帶地形極其熟悉,竟然在不進川北城的情況下,繞走山路,奔向涼城。
木石真自然不會讓他們逃往涼城,如今蘭芝已經知道他們的真面目,若是被她回去,那還了得。於是派出另一隊人馬,急忙趕往涼城,打算對蘭芝痛下殺手。只可惜,半路出了狀況,又讓他們逃走了,而且還不見蹤影。
中年男子一想到這個,心裡也有些抑鬱,畢竟他從來都沒失手過,這一回算是他人生的污點,更重要的是他連誰殺了自己的手下都不清楚。“回大人,當初我們確實只看到一個,可是後來我們發現,殺死王五的不是劍,力道不小,但是傷口淺,若是劍應該是刺穿纔對。救走公主的人被我們砍傷,不可能有這個力氣,而且一路也沒血跡。我們跟蹤了馬蹄,至少得有兩匹馬,人數就不知道。”
聽着中年男子的話,木石真不覺也神情嚴肅起來,感覺着件事背後似乎有第三方勢力插手,讓他不得不謹慎。
然而韶華在假山後聽得有點汗顏,沒想到自己這一出手竟然讓木石真以爲是專業殺手所爲。不過以當初的情況來看,她心中的念頭很清晰,必須殺了眼前的人,否則她們會更危險。相比當初第一次失手殺人,同樣是爲了自保,這一次韶華都忍不住覺得自己冷血許多。不再爲自己的狠心感到彷徨或者恐懼,爲了活下去,有時候不得不面對殘忍。
她正在走神的時候,中年男子又道:“再且這殺人手法看着快準狠,如果不是專門的殺手,可能也是個練家子,否則沒理由我們在前面走,連王五被殺都不知情。”
木石真失口吃了一驚,眼睛瞪的得老大,“你們說王五和你們在一起時被殺的?”
中年男子認真點了點頭,“是,我們跟蹤到一處山谷,忽然就沒了馬蹄痕跡,所以一路搜尋。王五摔一跤,章六問他時,他還會過話,不過口齒含糊,沒聽清楚。總之那時他還活着,但我們走了一段路發現他沒跟來,折回來找人時,他就已經死了。看樣子,我估計殺他的兇器應該只是匕首。”
韶華聽着中年男子的分析,頓時覺得心裡有些發毛,沒想到這個人竟然一直在自己身邊。心中又有一個念頭慶幸蘭芝他們沒有跟來,否則讓他看到了,難保不會出事。木石真似乎讓中年男子的話給說懵了,重複了一遍:“匕首殺人?”
只聽中年男子解釋道:“是的大人,若是殺手的話,匕首最多用來防身,或者備用。”因爲不是每個殺手都能近身搏擊,他們的目的是殺人,能用最快最隱蔽的方法把人解決掉,這纔是他們的首選。刀劍通常適用快狠,毒藥則是殺人無形,容易功成身退,而匕首通常用來防身,近身搏擊,沒到萬不得已,誰都不會冒險只用匕首去貼身殺人。
或許有極少數慣用匕首的,但也不單單隻用匕首爲武器。
木石真似乎也意識到事情的關鍵處,“都有哪些殺手是試用匕首的?”
中年男子的口氣忽然低沉了下來,“據我說知,那些都不在北方,全是南方人,沒特別事情不會干涉到這邊來。”向來殺手都有自己的地域界定,跨越了地界難免要和對方交手。
木石真到底只是個讀書人,對於這些事,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只叮囑幾句,“不管如何,都必須查清楚,如果真是有江湖介入,可千萬要小心,別惹到京裡那一位。”
其實中年男子等的就是木石真這句話,只要他鬆口,他就能放手去做,“大人放心,我這就去查清楚,如果遇到公主的話,就……”見木石真把手掌橫在脖子上一劃,他頓時瞭然,“明白了。”
“下去吧,總之這種事乾脆利落一點,拖久了,不利的是我們。”
韶華雖然沒看到他們的樣子,可是聽着他們說話的語氣和停頓,也明白木石真要對方做的是什麼事。她心裡只想着要怎麼把這件事跟嚴愷之說清楚,否則一旦攸寧養好傷,他們一下來就危險了。
就在韶華以爲他們都離開的時候,木石真忽然開口,把她嚇了一跳,“永遲,你出來吧。”
只聽假山另一處有人走出來,“屬下在,大人有何吩咐。”韶華正好從縫隙看到對方的樣子,竟然是給福林打下手的士兵,她心中暗驚,不知道自己是否走漏了行蹤。
她緊閉着雙脣,不敢出聲,聽到木石真說:“你查過那幾個小娘子的來歷沒有?還有其他幾個男的。”
這個名叫永遲的士兵回話:“回大人,跟着大夫的那個娘子確實是涼城太守的千金,我聽說將軍已經派人送給胡太守送信去了。另外兩個我不清楚,聽說有一個是將軍夫人。”
木石真的口氣顯然就不像對剛剛那個中年男子那麼客氣,立刻就出聲訓斥:“胡說,嚴愷之的妻子是李閣老的孫女,怎麼可能會跑到這裡來。”
永遲也不敢頂嘴,只能低聲回答:“回大人,屬下沒有胡說,我是聽福大夫和胡娘子無意間說話聽見的,聽說是衛侍衛送她來涼城。”
木石真遲疑了一下,問道:“可聽說是哪一個?”
永遲抿了抿脣,搖頭說:“這個我就不知,我看着兩個都像,但兩個又都不像,將軍似乎有意不讓人知道夫人的身份。”
忽然,木石真揚嘴冷笑,一臉肥肉抖了抖,“哼,居然真的把妻子也帶來了,我還以爲是如夫人,不管是哪個,你都給我看好了。這可是我們最好的籌碼了,若是讓李閣老知道,自家孫女跑來找嚴愷之,卻受嚴愷之連累,我想就算他活着回去,定然也不會有好下場了。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韶華聽得差點喊出聲,完全沒想到,博衍的話竟然這麼快應驗。
永遲拱手行禮,準備離去,“大人放心,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
木石真卻把他喊住,“等等,先別急,等他出城再說。”看到永遲迴頭,不解地看着自己,他得意地笑了起來,眼神迸出奸詐的目光,“呵呵,現在他不城都不行了。”
韶華咬牙忍着木石真離去,氣得真想衝上去把他打暈,然後裝在麻袋從城上丟下去。“這個木石真簡直就是老狐狸,不對,說他是狐狸簡直就是對狐狸一種侮辱,簡直就是敗類,簡直就是畜生!”一時間,氣得竟罵不出話來了,韶華惡狠狠地想:好你個木石真,連主意都打到我頭上來了,真是不知死活!
既然木石真想拿她做要挾,她也絕對不會坐以待斃,至少不能讓嚴愷之爲她擔心。
於是,韶華急忙跑去把收藏的地圖找了出來,暗自感慨自己藏得隱秘,竟然沒被人發現。帶着小包袱又偷偷從洞口裝出來,不過這一回爬得比較順利,至少沒再卡住。還沒來得及把東西藏起來,更別說換衣服,就急忙跑到嚴愷之的屋子來。
她一腳邁進去,剛開口,就看到剛剛她離開時的那羣將領還在嚴愷之的屋子裡,連莫兒也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望了過來,嚴愷之見她一身灰頭土面,忍不住皺下眉頭,韶華只得硬生生把吐出來的話改了語調,“愷之……將軍。”
嚴愷之也沒多計較,只是口氣有些不悅,“這麼忽然就跑進來,有什麼事嗎?”
韶華沉了沉氣,望向一旁臉色得意的莫兒,“我找莫兒有點事。”莫兒眉頭一挑,似乎有些意外,嚴愷之看看莫兒又看看韶華,有些不解她們之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話說。便對莫兒點了點頭,示意她出去,末了對韶華道:“下次沒我同意,不許隨便跑進來。”
莫兒給嚴愷之翩翩行了一禮,臉上帶着輕笑,跟着韶華出來。兩人來到院子一處僻靜的地方,莫兒看着韶華一臉沉默,輕笑地問道:“五娘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由來聽到莫兒喊她的名字,韶華頓時生起一股火,尤其看到莫兒一副自信得意的樣子,想着她又偷偷到嚴愷之身邊,口氣也惡劣起來,“誰許你叫我五娘!沒規矩!”
莫兒笑得十分燦爛,還帶着一點小嬌羞,“當然是將軍說的。”擡頭看着韶華臉色如同烏雲密佈,她笑得更開心了。“愷之說如今你我的身份都一樣,既然要掩人耳目,自然不能喚你做夫人,叫你五娘有何不可。”
韶華在心裡默默告誡自己不可以被莫兒煽動情緒,畢竟嚴愷之親口承諾過她,如今是在沒必要跟一個外人在質疑他們之間的感情。
而莫兒看到韶華忽然收了神色,心中正訝異她竟然不受自己的挑釁,反而一臉平靜地說:“我現在不跟你計較這些,我來想跟你說件事,別靠近木石真,他不是個好人。”
莫兒故作驚訝的表情,“五娘這是在關心我嗎?”
韶華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少做夢了,我只是想告訴你,既然想在愷之身邊做丫鬟就別給他添亂。木石真是個陰險小人,愷之叱喝過他,他定然懷恨在心,說不定會拿你我威脅愷之。”
顯然,莫兒並沒有把韶華的話聽在心裡,一步步地朝她走去,故意用風情萬種的眼神衝韶華眨眨眼,“你的意思是承認我在愷之心裡的地位?”
雖然莫兒並沒有自己當初那般容顏,可是這張臉丟在人羣也算是精緻美麗的,偏偏卻衝着她故作風情,氣得韶華咬牙切齒,“你能好好聽人說話嗎?我不管你是莫兒還是什麼兒,我可以跟你說的是,他是我的男人,一輩子都是。你就是演得再像,也終究不是辛子墨,更何況嚴愷之的妻子只有李韶華一個,你死了這條心,我不會讓他納你爲妾的。”
莫兒忽然收起笑臉,一本認真地說:“我從沒想過成爲他的妾。”
韶華一愣,看着她的連發呆,“那你想做什麼?”
莫兒驟然一笑,頓時風情流露,讓韶華不覺看呆,“不想做妾,自然是做妻。”
被她的話激得收回了神,韶華也開始警惕起來,不知爲何覺得莫兒今日的舉動有些不大一樣,似乎處處針對的只是她。“可笑,憑什麼,你以爲你是什麼人?愷之根本不會相信你和辛子墨有任何關係的。”
莫兒也看出了韶華的警覺,沒再跟她玩笑,“我是什麼人,你就不用管了,反正嚴愷之我是要定了。就算他不信也沒關係,他還是把我帶在身邊,不就證明他心裡還是有我的。”
韶華冷笑一聲,“你不必激怒我,反正我的忠告就到此爲止,你若真的被木石真捉去了,我絕對不會讓愷之救你的。”
看着韶華態度堅決,莫兒走過去,用手指撩過她的下巴,嚇得她如同兔子一般驚動,退後了幾步。她頓時笑得跟狐狸似的,故意朝韶華拋了個媚眼,“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偷偷救我,你也千萬不要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