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麻薩諸塞州,離波士頓市中心兩英里距離的小鎮。
一個少女頂着太陽行走,右手拉着一個破舊的行李箱,蓬鬆的頭髮用一條橡皮筋胡亂地束在腦後,下身穿着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上身一件簡單的白純棉T-shirt,腰間還繫着一件長袖暗藍色格子襯衫。
“ProvinceTown……3050號……究竟在哪裡呢?”
八月的波士頓,雖然沒有T市那麼炙熱,陽光也沒有T市的那麼猛烈,但長時間在太陽底下行走也是一件挺吃力的事。更不用說,對已經坐了幾十小時飛機的少女來說,就更加覺得難受了。
擡起捏着地址的左手,擦去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甘宛看見前面有一處陰涼的地方,忙加快腳步走過去,放下行李箱,然後一屁股地坐下去。
唉,現在已經都是一點多了,怎麼這裡人影都沒見一個,自已不會是找錯地方了吧。
歪着頭,舉起手上那張已經被她捏皺了的紙條,甘宛對照着她正坐着的那處房子面前的門牌號,看了又看。
沒錯啊,這裡是普羅溫斯敦啊,但怎麼一直找不着3050號的?
難道是地址給錯了?
不會,不會,她自已連忙搖頭否定。
地址是陳嫂千辛萬苦才幫她打聽到的,怎麼可能會錯。
正在苦惱着,突然“咿呀”一聲,身後的房門打開了。
“hello?”
聽見後面有人開口說話,甘宛連忙彈跳起來,轉身看過去。
一個四十多歲的白人婦女,站在自已房子前面,看着曬得臉頰紅撲撲的甘宛疑惑地問:“canIhelpyou?”
“oh,yes,”甘宛發愣過後,終於見到一個人了,她連忙把手裡的地址遞上去:“Excuseme。Couldyoupleasedirectmetothisaddress?”
“oh,”白人婦女接過甘宛手上的紙條,細心地看了幾遍,才擡起頭對着面前明顯是華人的少女咧嘴一笑:“Inanotherstreetcorneronthefront。”
“啊?說什麼?轉角…下一個什麼?”
這句甘宛就聽不太明白了,雖然她英語這門功課一直不錯,但只僅限於課本朗讀與平日的考試上。驟然之間,要聽明白這帶着濃重美國口音的話句,實在有點吃力。一路從機場過來,她都只是磕磕碰碰的與這裡的人交談着。
聽不明白,甘宛只好腆着笑,伸手撥弄一下自已汗溼的劉海,滿臉抱歉地說:“Sorry,canyourepeatit。”
好人啊!再說一次,慢一點的好不好?
白人婦女轉身關上房門,走到甘宛身邊,爽朗大笑道:“Icantakeyouthere。”
親自帶她去?
甘宛連忙彎腰拉起自已的行李箱,跟在她後面,連聲道謝:“Thankyou。Thankyou。”
太幸運了,遇到一個好人!
甘宛又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想到快可以重新見到商懷諍,即使她現在又累又餓,心情還是雀躍得想飛起來,就連一直走路來這小鎮,走得已經紅腫起來的腳趾頭,似乎都覺得沒有那麼痛了。
“Righthere。”白人婦女指着前面一幢白色的小洋房,回頭對甘宛道:“look。”
甘宛擡起左手,掌心五指併攏放在自已的額頭,遮擋住天空照射下來晃眼的陽光,微眯着眼睛,朝眼前大概五十米遠的一處小莊園望去。
背靠着幽靜的山林,一套歐式別墅映入眼簾,仔細觀察是用一塊塊木板搭接而成,淺白的圍牆,尖尖的屋頂,絳紅色的屋頂瓦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醒目。
小莊園邊緣用一圈矮籬笆圍起來,一大片草地轉過的庭院建有一個人工親水平臺,向別墅後面延伸而去,就着陽光,不時還有一道流光越過牆邊,閃進路過小莊園的人眼裡。
甘宛猜,別墅後面的山林裡應該會有一個泳池,或者——池塘?
這個小莊園,平實而精緻,顯得自然、輕鬆、休閒、質樸,與庭院的親水平臺、迴廊相結合,呈現一種美國鄉村風情的生活格調。
但這座純自然的莊園都沒有打動甘宛的心,此刻,她五年來心心念唸的一個人——商懷諍就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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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綠油油的一大片草地,繞過迴廊,甘宛左手拉着自已少得可憐,也寒酸得很的行李箱站定在別墅的木門前。
擡起微微顫抖的右手,她眼睛盯着門邊的門鈴按鈕,就像盯着一個毛茸茸的大蜘蛛一樣。
好害怕!不敢按下去。
她一聲不吭地就從商家偷跑了出來,千里迢迢地穿越半個地球,來這裡就是爲了找商懷諍,那個可以救她出地獄的男人,爲什麼現在卻不敢按下去?
是怕他不要她了嗎?
也是,畢竟五年前,是她親自把不再需要他的話說出口的。
憶起五年前,商懷諍最後漠然轉身離去的場景,甘宛擡起的手又頹然地低了下去。
只是一瞬間,
不會的!
甘宛突然大力地搖了幾下頭,自已五年前只是說過,以後會憑着自已的努力來這裡找他的。今日,她就是來實踐自已的承諾,商懷諍肯定不會惱她的。
甘宛,給點信心自已!你度過了那麼艱難的五年,不就是爲了今日嗎?
心底大聲地爲自已鼓着勁,甘宛擡起右手,換上視死如歸的表情,食指顫抖地往黑色的門鈴用力按下去。
“叮咚,叮咚……”
“嗐!”
甘宛嚇得猛地跳了起來,手心裡還捏着寫着地址的紙條,這美國的門鈴聲怎麼會那麼大聲的!
她在商家的時候,忙着學習,忙着打工,連T市周邊的景點都少去遊玩過,人生第一次單獨的出國,還是偷偷的,一路上每當遇到一點大的響動,心底都會怕得發慌,完全是草木皆兵的樣子了。
一顆心還跳得厲害的時候,面前的大門“啪”一聲讓人從裡面打開了。
商懷諍?!
甘宛高興地擡起頭,半張開的嘴巴還未來得及吐出半個字,就被眼前來開門的人嚇得當場呆愣住了。
……這…是誰?
“hey,”一個身穿比基尼的性感金髮洋妞,舉起自已的右手,朝正站在門前呆愣住的少女晃了晃:“Whoareyoulookingfor?”
見甘宛沒有反應,洋妞又連聲問了兩遍。
“…哦…哦!”甘宛這才反應過來她在問自已,震驚之下,她連面前的洋妞只會聽懂英文這事都忘了,直接用中文開口,怯怯地問道:“呃…我是來找商懷諍。”
她不會真的弄錯地址了吧?商懷諍家裡怎麼會有女人的?
“what?”洋妞當然聽不懂甘宛的話:“canyouspeakenglish?”
“哦,哦。”甘宛忙想用英文再問一遍,才張開嘴巴,她又傻住了,商懷諍的英文名字是什麼啊?
見面前的華人少女站在門口,半天都憋不出一個單詞,洋妞明顯不耐煩了,她邊把木門關上,邊說道:“Sorry,thisisaprivateresidence。”
甘宛連忙伸手頂住木門,不讓洋妞關上,自已當然知道這裡是私人住宅啊,但她是來找商懷諍的,怎麼可以人都沒有見到,就要被趕出去。
“不是,我是來找商懷諍的,麻煩你叫他出來見我好嗎?”
甘宛扔下行李箱,兩邊手連帶着半邊身體一起頂着木門,焦急地提高音量:“我找商懷諍,是商-懷-諍!”
“hey!”洋妞有點生氣了,她也兩隻手一起用力關上木門:“What‘syourproblem?”
“問題?我沒有問題啊!我就是想找商懷諍!”
兩個女人正在門內門外拉拔着,倏地,一把低醇悅耳的男性嗓音從房子裡面傳出來。
“Taylor,what‘sthematter?”
一瞬間,四目相對。
甘宛不知道此刻自已應該做出什麼反應纔是最恰當的。
明明自已盼了五年,唸了五年,就是爲了這一刻的重逢,可爲什麼現在自已的腳就如被釘住在地板上一樣,半點也擡不起來跑過去?
她在過去的五年,在商家遇到困難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就會想起商懷諍臨走時的絕傲樣子,想起自已曾經說過的話。
然後,熊熊的鬥志就會重新燃起,爲的就是可以憑着自已的努力重新回到他身邊。
可現在,他就在面前,自已卻只能睜大着眼睛傻愣着。
看着那個叫Taylor的性感洋妞跑過去,踮起腳尖親了一下商懷諍的側臉,然後挽着他的手臂,疑惑地望着自已,嘴脣快速張合着,似乎正在和商懷諍說着什麼。
“Sam,”Taylor挽着他的手臂:“Who‘sthatgirl?”
商懷諍沒有回答她的話,雙手插在自已的褲兜裡,黑眸沉默地與甘宛遙遙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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