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掠過,兩旁道路的樹木被吹得沙沙作響。
一條曲折蜿蜒的馬路往着前方不斷延伸,一輛黑‘色’小車飛馳般地從上面駛過。
甘宛面無表情,眸‘色’清冷地坐在後車座,下沉的兩邊嘴角緊緊抿着。
前面開車的是甘超勝,他一邊開車一邊不停地用那對透着得意勁的小眼晴從後視鏡裡看着甘宛。
!任她現在臉再冷也好,終究還不是要乖乖跟自已回去。
甘宛察覺到他那道放肆得意的目光,卻不屑去回望他一眼。
陌離的眸子望向窗外,這個時分,陽光已開始西斜,看着殘陽一點一點地從車後面飛逝而過,甘宛‘交’握在身前的兩手,不由得再緊握了起來。
汽車一路向着她曾經熟悉的,走過無數次的前方開去,雖然一路有碎陽跟隨着,她竟覺得前方寬闊通明的道路漸漸消失不見,變成一條漆黑的,通往地獄的暗路。
秋風起,車子速度也快,滲人的秋風不停地從被她全部拉下的車窗狂‘亂’凜冽地灌進來。
她的頭髮被秋風吹‘亂’,她的身體不時掠過一陣寒意,她的手腳也漸漸開始冰凍……
可即使她覺得再冷,她也不想關上車窗,因爲她根本就不想與甘超勝單獨待在一個車廂裡,那會讓她覺得反胃!
這樣很好……
甘宛望着車窗外飛快往後移動的樹木山丘的暗影,微微移動一下已經僵硬的指端。
就用這種無懼無感覺的姿態再去走進自己的地獄也好。
二十分鐘前。
當甘超勝丟下那句話後,‘肥’身子一扭,就頭也不回地往自已停在路邊的汽車走去。
他在賭,賭甘宛還在不在乎當年的事。
事實上,從他自已把那句話說出來後,他就知道自已賭贏了。
要不,甘宛怎麼會一下子就站起來,還用着那種殺人似的目光死盯着自已?
他在生意上的確是不太會用腦子,但平時看人?跟在自家一向狡猾的老子後面時間長了,看人也有了那麼一點的功夫。
所以,他纔會在再見面後第一次面對着甘宛時,覺得自已還是小時候那個任意妄爲,想欺負她就欺負的甘超勝。
靠在自家的車子旁邊,甘超勝雖然有着把握甘宛會跟上來,但心裡始終沒一個底,眼睛還是不停往後瞅去。就怕自已又做不好甘明吩咐下來的事。
甘宛神‘色’變化不定地站着,垂在身側的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不自覺地握緊。
從她站起來只有幾秒鐘的時間,她覺得自已已經站了幾年。
心裡的各種畫面不停‘混’‘亂’‘交’織着,閃進腦海最多的竟是當年商懷諍第一次握起她的手,說出“你以後就跟在我身邊。”這句話的畫面。
以及當她第一次出現在商家,看着商家人臉上那些藏不住的驚詫與嫌惡。
她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想知道被帶進商家的原因。
曾經問過商懷諍,結果他答:那是因爲她和‘花’‘花’一樣。
那時,她還傻傻地以爲他只是認爲自已可憐才會帶她回來。
但後來有一次,她問起柔柔,爲什麼要養‘花’‘花’時,柔柔一臉興奮地回答她:“因爲養一條美洲大蜥蜴可以到處唬人啊!”
她就開始不明白了,那麼商懷諍養自已,也是爲了到處唬人嗎?
可是……
她低頭看看自已細‘腿’細胳膊的,她身上有哪一點能夠帶出去唬人啊?
既然沒有,那麼當時商懷諍肯定就是隨便說一說,騙她玩兒的。
得出這個結論後,甘宛剛剛來到商家時,那個不停閃現在腦海裡的問題又重新涌了出來。
只是,後來忙着學業,忙着站穩在他身邊,也就暫時不再去計較這個問題。
不提並不代表忘記,相反,待在商懷諍身邊越久,這個問題憋在心裡就如雪球一樣滾得越大。
她想知道……
拿起自已的公事包,甘宛轉身往甘超勝走去。
“別去,”崔暖倏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這種事,你直接問商懷諍更好。”
甘宛一眼他握着自已的手,默了片刻,稍稍一用力就掙脫開:“他不會說的。”
如果他肯說,在她第一次問出來的時候就告訴她了。
“這份資料你拿着,等商懷諍來你們繼續談下去。”
從公事包裡掏出一份資料,甘宛遞給崔暖,淡淡丟下一句話。
“宛宛,”崔暖拿着資料,看着她被日光拉長的背影,無限向後面延伸着。
站起來朝她快步走去:“那我陪你一起去。”
崔暖見過甘宛涼薄的樣子,見過她高冷的樣子,見過她心酸的樣子,卻從來沒見過她此刻這樣陌離的樣子。
彷彿只是一瞬間,她四周就矗立了一排無形的高牆,把周圍的一切,包括灑滿一地的陽光都與她隔離了。
這樣的她,他看着有點不對勁,有點心楸。
甘宛停了下來,望一眼來到自已身邊的崔暖,輕輕搖了搖頭:“不用了,你等商懷諍吧。”
“我陪你去,公事可以下次再談,你一個人……”
“崔暖,”甘宛倏地出聲打斷他的話:“這是我的事。”
只一句話,就擺明了她現在拒人於千里的態度。
崔暖一怔,突然就覺得嘴裡開始苦澀起來,不知道是咖啡的苦味,還是她毫不留情的態度。
她真的從來沒有把自已放在心上?
“宛宛,”他帶點落寞地看着她:“我只是擔心你。”
“對不起,”甘宛擡起頭對他扯扯嘴角,然後轉身離開:“現在我需要的不是關心。”
是真相。
“她呢?”
商懷諍浦下車,就只看到崔暖一個人單手‘插’在兜地站在馬路邊,眼睛遠眺着前方。
黑眸快速地向周圍搜掃一圈,並沒有看見那個纖瘦的熟悉身影。
“走了。”
崔暖轉身望向商懷諍:“已經走了十分鐘。”
“去哪裡了?”
商懷諍察覺到崔暖的表情有點不對勁,不等崔暖回答他,徑自掏出手機。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倏地放下手機,商懷諍兩邊太陽‘穴’一起開始跳動,連帶着他一向沉靜的神情也微微變‘色’。
“甘宛去哪裡了?”
“不知道,甘超勝帶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