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愚昧的善良,活該她上輩子被人算計!
“舅母若是無旁的事,不如且先回去,興許外祖母和表姐還等着舅母呢。”
吉星一碗酸筍雞湯粉放置面前擺好,蘇瑜就着碗中蒸騰而起的氤氳霧氣,逐客令下的乾脆利索,嘴角譏誚,冰冷寒涼。
蕭悅榕羞憤難耐,怒火叢生,恨不能上前掰開蘇瑜的腦子看看裡面究竟裝了什麼,這到底是怎麼了!好端端的,一個人的變化,竟然就這樣大!
細碎的刻毒之色,不免洶涌而上。
可大計未成,蕭悅榕又捉摸不透蘇瑜到底爲何突然如此,深知欲速則不達,竭力攥拳,到底忍下這口氣,一斂心底面上的怨恨。
從地上起身,蕭悅榕道:“既然瑜兒餓了,那就先吃東西吧,生着病,身子本就虛弱,也是舅母的不是,偏要大晚上的尋你說話。”
滿目慈和,儼然一個不同小孩子計較的慈愛長輩。
語落,蕭悅榕轉身離開。
卻是在她腳及門檻的一瞬,蘇瑜冷冷道了一句,“勞煩舅母給外祖母帶一句話,從明兒起,我就不去請安了,外祖客居鎮寧侯府,我日日去請安,讓人瞧着,倒像是鎮寧侯府沒有主子似得。”
蕭悅榕脊背驟然一僵。
那份竭力維持的平靜,頓時粉碎。
用盡力氣攥着拳,指甲深嵌掌心,鑽心的疼才讓她顫抖的肩膀沒有豁然轉過,憤怒看向蘇瑜,死死咬脣,提腳離開。
望着蕭悅榕抖動的背影,蘇瑜深邃的眼底清冷如霜,且給我等着……
片刻,目光微收,緩緩落到門前雁翅排開的幾個小丫鬟身上,蘇瑜臉色稍緩,卻是一字一頓,“記清楚了,這鎮寧侯府的當家主母,是我三嬸。”
幾個丫鬟眼觀鼻鼻觀心,縱然心頭驚濤駭浪,面上瑟瑟應諾。
這府裡……要變天了!
不過,她們都是小姐的丫鬟,府裡的天怎麼變,她們只要跟着小姐凡事聽小姐的,就沒錯!
吉星自幼跟在蘇瑜身邊伺候,知道她怕是另有事要吩咐,待到蘇瑜言落,便出言遣散一衆小丫鬟,上前服侍道:“小姐什麼話,且先吃了這碗粉再說。”
燭火灼灼,燈花爆了三兩聲。
一碗粉吃過,濃茶漱口,手帕輕輕擦過嘴角,蘇瑜長舒一口氣,道:“去把向媽媽給我悄悄帶來,切莫讓任何人瞧見了。”
吉星當即領命執行。
向媽媽既是蕭悅榕的陪房媽媽又是蕭悅榕的奶孃,最忠心不過,上一世,蕭悅榕做下的那些事,可一件也離不得向媽媽。
可再忠心的人,也有軟肋……
略長的等待讓蘇瑜不由回想方纔與蕭悅榕的初見。
原以爲,她會忍不住心頭怒火,直接一刀斃了她,沒想到,前一世的數年打磨,她倒是低瞧了自己的心思城府。
她一刀斃了蕭悅榕縱然解氣,卻是要給鎮寧侯府帶來不可小覷的麻煩,如此賠本的買賣,她當然不能做。
更何況,要想報復一個人,鈍刀割肉遠比一刀斃命來的更有效。
思緒及此,蘇瑜不由微嘆。
上天既是恩佑,許她再活一世,爲何就不能大方點,讓她重生之日早上幾個月!
上一世,她直到臨死前,才知道父親蘇闕死於趙衍和雍陽侯的陰詭毒計,而非真的戰死沙場。
若是能再早上幾個月,興許,父親就不會死了……
鼻尖微酸,抹掉眼角滑下的淚,蘇瑜沉沉自語,“罷了,能讓我再活一世,已經是殊榮,奢求太多,怕是要遭天譴的吧!能在死前知道那麼些秘密,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正思緒翻滾,聽到木門被“咯吱”一聲推開,蘇瑜一斂神,就見吉星帶着向媽媽進來。
此時,蕭悅榕在蘇瑜這裡受了一通蹉跎之氣的消息,早就飛遍府邸。
若是往日,向媽媽在蘇瑜面前,定是要倚老賣老,可此時,她還不及上前,便乖乖雙膝跪地,頂着一張蒼白的臉,道:“小姐喚奴婢來,有何吩咐?”
蘇瑜一臉漫不經心,深邃的黑眸中看不見任何情緒,“聽聞向媽媽的幼子最近患上一種全身發軟多食反瘦的怪病?”
蘇瑜的聲音淡淡的,向媽媽聞言,卻是登時一驚。
她的幼子患病不假,可……蘇瑜是如何知道的,她提起這個,要做什麼?
死死捏着袖口,向媽媽竭力鎮定,道:“多謝小姐關心,奴婢幼子,的確是患了怪病。”
蘇瑜微微一笑,又道:“幼子這病,是個富貴病,年年向媽媽在他身上花掉的藥費,怕就百金不止吧?”
向媽媽越發心頭髮虛,不知蘇瑜究竟要做什麼,再加上剛剛蕭悅榕在這裡遭受的那一場,她就越發脊背生寒,嘴角扯出苦笑,“是要花費不少銀兩,好在我們太太體恤。”
“可惜,舅母體恤的了你的幼子,卻體恤不了你的長子,聽聞三日前,你的長子與人鬥毆將人打死,舅母仗着鎮寧侯府的威勢,硬是將此事暗中壓下……”
說到此處,蘇瑜刻意一頓。
就見向媽媽渾身結結實實一抖。
蘇瑜繼續道:“你說,我若是不讓她借鎮寧侯府的這個勢,你的長子該要如何?”
向媽媽低垂的臉,倏地擡起,雪白的臉上,滿是驚恐,雙眼惶惶不解,看向蘇瑜。
蘇瑜勾嘴微笑,笑容銳利,“我要向媽媽幫我做一件事,做的好,你幼子的診金和長子的性命,樣樣安然,若是做不好,那就要勞煩向媽媽體味體味什麼叫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驚恐駭然之下,向媽媽脫口而出,“你要如何?”
蘇瑜便道:“你該知道,清灼表姐與三皇子之間,究竟是你情我願還是如何…….”
不及蘇瑜言落,向媽媽本就駭然的面色,霎時驚悚難耐,如同看鬼一樣,看着蘇瑜。
這還是那個任由老夫人和太太哄騙的蘇瑜嗎?
蘇瑜不理會向媽媽的神色,繼續道:“至於舅母那落掉的胎兒,向媽媽就更是一清二楚了。”
巨大的惶恐宛若冰河破堤,洶涌直撲向媽媽,劈頭蓋臉砸下。
向媽媽頓時身子一癱,驚坐於地。
蘇瑜便冷冷瞧着她,將自己的吩咐,一字一字說出,說罷,幽幽補充,“我相信向媽媽是個好母親,爲了你的兩個兒子,一定能做到我這小小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