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耳衚衕數百米外,吉星從遠處行來,打起車簾,翻身上去。
車中吉月用蒲扇扇着一個小冰球,將炎炎暑氣,阻隔在外面,讓人只覺清爽舒適。
“果然如小姐所料,小姐離開不過幾盞茶的功夫,那個小丫鬟就跟着出來,直接去了咱們府邸後門。”待到坐穩,吉星迴稟。
蘇瑜嘴角噙着一絲冷笑。
當初她讓高全將那姑娘“不慎”崴腳,一則爲了不讓她有機會出門引誘三叔,二則,也是爲了給陸徽創造機會。
陸徽好色,那個姑娘乃揚州舞娘,引誘男人可是一流,陸徽怎麼經得住她的嬌柔嫵媚,自然是流連忘返。
她這個舅舅,還真是爭氣,不過數天的功夫,竟然真的就留下一個遺腹子。
原本,蘇瑜還擔心,陸徽死之前,不足以讓這姑娘懷孕,她甚至想過用其他的方式去“誘導”她懷孕,現在看來,倒是省事了。
陸徽的這個遺腹子,竇氏必定視若珍寶。
可蕭悅榕就未必容得下了。
那這孩子,自然也就成了橫亙在竇氏和蕭悅榕之間無法泯滅的刺,這根刺若是用的好……
眼底暢快的恨意斂起,蘇瑜緩和了臉色,吩咐道:“去豐瀛樓吧,給三嬸點幾樣她素日愛吃的涼菜拼盤。”
車伕應諾,揚鞭策馬,直奔鼓樓大街。
纔到鼓樓大街入口,就聽得街上沸反盈天的喧鬧聲,比往常格外沸騰些。
蘇瑜好奇,不由掀開車簾一角朝外看。
入目就見鼓樓大街的行人,正駐足不前,一個個仰首看天,指指點點,滿面的稀奇驚訝之色。
“快看,好大的風箏!”
“老天,好長一串,這三伏天裡悶的一絲風也沒有,這風箏怎麼放起來的?”
“我聽說,是威遠將軍府在做法事呢!”
聽到威遠將軍府幾個字,蘇瑜耳朵不由一豎,心跳跟着加快,立即吩咐吉星,“停車。”
鼓樓大街行人頗多,車伕本就駕的緩慢,得令當即穩穩站住。
蘇瑜隔着車簾縫隙,朝外面說話的人,一瞬不瞬看去,手裡一方絲帕,不由自主的擰作一團。
“聽說威遠將軍府的沈三爺把老將軍的七姨娘給一刀砍死了,這些日子,他就跟發了瘋似的,見誰都是一刀砍過去,威遠將軍特意從三清山請了道士來做法。”
“他是鬼附身了?”
“誰知道呢!大戶人家的事,誰說得清!聽說這個七姨娘,平時挺受寵的,被砍死的時候,肚子裡已經有了身孕,我看啊,沒準兒還是威遠將軍夫人容不下這七姨娘,唆使這沈三爺做的。”
“噓!這話可不能亂說!”
“我倒覺得,極有可能是鬼附身,不然,這大暑伏天的,怎麼就飛起這麼大的風箏來了!”
“對呀,你看這風箏,穩穩的飛着,直奔西北方向去了,現在哪有朝西北方向的風呢!”
西北方向……蘇瑜一愣,鎮寧侯府,不就在西北方向?
莫名的心口一緊,蘇瑜轉而對吉月道:“快,快點回府,要是有風箏掉落到咱們府裡,你務必第一個將它撿起來,在梧桐居等我。”
心中莫名的直覺,蘇瑜只覺得,這個風箏,就是衝着鎮寧候去的,或者……就是衝着她去的。
吉月領命,立刻執行,待她一走,馬車也開拔前行。
蘇瑜隔着窗簾,偏頭朝天上看去。
澄澈如碧的天空,橫着一條宛若長龍的風箏,這風箏由無數小風箏串糖葫蘆一般串成,
長長一大串,浮動在天上,緩緩的朝西北方向移動。
馬車一路前行,蘇瑜的目光就一路盯着那風箏,風箏飛的頗高,她看不清上面的花色,只瞧着形狀,覺得那一個一個的小風箏,像是一個一個被串起的桃心。
沈慕到底在搞什麼,當真從三清山請了道士來?這風箏是他要放的還是威遠將軍要放的?
疑惑翻滾,馬車猝然一停,蘇瑜正要放下簾子準備下車去豐瀛樓,忽的見天上風箏猝不及防筆直落下,頓時一驚,“吉星,快看看,那風箏落到哪裡了?”
隨着蘇瑜吩咐,鼓樓大街上看稀奇的人羣,頓時爆發出倒吸冷氣的聲音。
“快看,那風箏斷線了!”
“好像是落到鎮寧侯府去了!”
“這下有意思了,威遠將軍府驅鬼,把鬼驅到鎮寧侯府了!”
……
議論聲色色,朝蘇瑜耳中洶涌而來,聽着大部分人都說,風箏掉落到鎮寧侯府,蘇瑜本該鬆下一口氣,卻是情不自禁的有點心神不寧。
這風箏,到底是什麼意思!
吉星在馬車前一番看,只是那風箏落得有些快,不及她辨認確定,就已經不見風箏的影子。
扶了蘇瑜下車,只得道:“小姐,大致方向是鎮寧侯府,奴婢卻不能十分肯定就能落到咱們府中,也有可能,是周大人府邸。”
鎮寧侯府和禮部尚書周浚在同一條街上,距離頗近。
蘇瑜眉心一蹙,周浚?
難道威遠將軍府這風箏的目標是禮部尚書?
禮部……
究竟是沈慕要找禮部,還是威遠將軍要找禮部……找禮部做什麼呢?
疑惑叢生,蘇瑜從豐瀛樓點了幾樣王氏素日愛吃的涼菜拼盤打包帶走,一路讓車伕加快速度,直奔鎮寧侯府。
馬車剛在二門停住,她才下車,二門處一個婆子就急急上來回稟,“大小姐,方纔天上一個大風箏突然掉下來,吉月姑娘就跟撿到寶似得,一頭衝上去將風箏一路拖回梧桐居了,奴婢幾個怎麼勸她都不聽。”
“這風箏,是威遠將軍府驅鬼的風箏,必定是帶着邪晦之物,合該一把火燒了纔是,斷斷是不能留着玩的!”
那婆子滿面急色,朝蘇瑜道。
蘇瑜聽她說風箏被吉月撿了回梧桐居,懸了一路的心,終是踏實了幾分。
只要不是落到禮部尚書家就好。
朝那婆子含笑點頭,“好,我知道了!”說着,從吉星手中接過打包好的菜色,遞到那婆子手中,“把這個送到夫人屋裡去。”
說罷,提腳直奔梧桐居。
那婆子有心再說幾句,卻見蘇瑜早就走遠,只得一臉憂心忡忡,朝王氏的正明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