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顧又在公交車站呆了幾分鐘,然後起身朝着醫院方向走。
走了大概十分鐘,纔到醫院門口,然後,開始等沈涼時。
大概又過了十分鐘不到,一輛黑色卡宴停了下來。
沈涼時來了,親自開的車。
車門打開,西顧彎身上車,梔子花送給了醫生,可她身上卻沾染着些許香味,沈涼時聞到了,但沒有說話。
西顧低眉,準備系安全帶時,手臂被男人握住。
男人本是想爲她系,握住她的手時,才發覺她的手很涼,不覺秀眉皺起。
“怎麼了?”
他問,聲音中帶着點兒斥責,卻掩飾不住心疼。
西顧“哦”了一聲,說,“可能是在醫院呆的太久了,空調有點低……”
沈涼時看了她一眼,沒有說別的話,只拉開安全帶,幫她繫上了。
撤回手時,氣息逼近,在她脣上輕輕吻了一下,好聞的菸草香混雜着酒香彌散在感官裡。
“你喝酒了?”西顧問道。
沈涼時“恩”了一聲,準備啓動車子。
西顧拉住他,“不行,你喝酒了,不能開車!”
沈涼時今天喝的酒其實不算少,可原本的醉意全因爲蓮嬸的事情而被衝的很淡很淡。
符藝有事情要做,所以他才親自開車。
他忘了,他答應過西顧,不會酒駕。
“我錯了……你等會!”
沈涼時再次握了一下手,語氣裡有抱歉。
其實現在的西顧無心去怪罪,沈涼時開始打電話,似乎是讓安排司機過來。
幾分鐘後,通話結束,告訴西顧,需要等會。
於是剩下的時間,兩個人坐在車廂裡,開始等。
西顧不說話,心情似乎不太好,沈涼時以爲是因爲洛傾昕的關係,並未太在意。
而沈涼時呢,也因爲蓮嬸的事情而有些心煩,很怕一開口就暴露了情緒。
然後,兩個人居然以一種詭異的氣氛沉默着。
一直到幾分鐘後,沈涼時說,“我們倆得換個位置!”
西顧反應過來,他們現在坐的是駕駛座和副駕駛位置,很顯然,司機來了是得讓位置的。
西顧伸手解安全帶,沈涼時很快,已經下了車,並且轉到她這邊,幫她拉開了車門。
男人的身影幾乎整個的籠在她的身上,那種貼近的感覺就像擁抱,溫暖而柔軟。
有漸漸沉落的夕陽餘暉落在男人的身上,在他的耳郭後面留下了淡淡的影子,他白皙的頸因而變得半透明。
西顧心中陡然就那麼痛了一下,她伸出手臂,突然摟住了男人的脖子,整個人都貼近了他的懷裡。
她抱緊了他。
男人愣了一下,漆黑的眸子閃了閃,車門尚未關上,他已經收回手,扣住女人纖細柔軟的腰肢,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
那個時候,他們也許是需要一個擁抱的,無論誰給誰。
世界,太冷了。
……
晚上六點半鐘,兩個人回到沈家。
周芬從醫院回到家之後,就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晚餐。
蓮嬸的事情雖然影響了她的心情,但是日子總要過下去,她能安慰的其實不多,但已經承諾蓮嬸,若是未來生活上遇到困難,可以儘管和她說。
能做的,也僅是如此。
沈敬禹也已經回來了,正在客廳等候,見兩個人進門,忙招呼西顧過去,讓她陪着下一局。
沈敬禹知道西顧會下圍棋,而且下的不錯,知道今天西顧和兒子回來,早就準備了棋鋪在桌面上。
周芬說道,“西顧這剛來,你也讓他歇歇!”
又對西顧說,“你別理你叔叔,他最近一段時間就迷着這些黑白棋子呢,也不知道是招了什麼魔!”
西顧笑了笑。
飯前,周芬將先前煲的湯盛了兩碗,一碗給西顧,一碗給兒子,讓他們喝了,補身體。
沈涼時說自己不需要補,周芬道,“怎麼不需要,你現在比以前瘦多了,你自己都沒發現……”
說着,眼圈居然還有些紅。
沈敬禹道,“好了好了,涼時心裡有分寸,你就別說了!不過西顧這孩子,是真的需要補補,這麼瘦瘦小小的,我真怕一陣大風,就把她吹走了!”
西顧笑,“沒有那麼誇張!”
沈敬禹道,“這可不誇張,身體是自己的,好與不好也就自己最清楚,加上你們倆年紀也不小了,未來結婚,再懷孕,身體負擔就更重了,這事兒,得提前預防着……”
西顧低眉,沒有答話。
周芬沒有注意到這是西顧細微的迴避,只以爲她是不好意思。
順着丈夫的話說,“說的是啊,所以我上次才說,你們兩個搬到沈家來住,我這幾乎是辦退休的狀態,平時也沒什麼事情,正好可以熬點補湯做點有營養的東西給西顧補補……我覺得啊,你們這麼久了沒懷上,都是西顧身體太差的原因……”
“啪——”的一聲聲響傳來,是西顧手中的茶盞落在地上所致。
西顧愣了一下,忙說了一聲“對不起;”就彎身去撿杯子,卻被沈涼時一把抓住了手腕。
“有沒有被燙到?”沈涼時關心的問。
西顧搖頭,茶水並不燙,因爲,她沒感覺到燙。
沈涼時還是不放心,說,“上樓,我給你擦點藥再說!”
西顧想了想,點頭答應了,因爲她想暫時迴避,或者稱之爲,躲。
西顧和沈涼時離開之後,周芬叫來僕人收拾碎落的茶盞。
沈敬禹有些嘆氣,說道,“估計這孩子心裡壓力太大了,我們也太急,兩個人現在婚都沒結,讓人給我們沈家生孩子,的確有點說不過去!”
周芬卻不這麼認爲,她說,“現在涼時都三十一了,眼看着再過一個多月就三十二了,就算西顧現在就懷孕了,懷胎十月,孩子也得明年才能出生,你我現在年紀已經不小,能等到幾時?”
“至於結婚,現在我們沈家,還有談家,兩家人都在盼着兩個孩子結婚,可是他們不知道怎麼了,當初那麼心急火燎的要在一起,擋都擋不住,現如今呢,我們催着哄着,他們卻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真不知道在考慮些什麼……”
“你說說吧,就關於結婚這個事情,我們這些長輩好說歹說多少次了,可是這都半年了,也不見什麼效果,說這兩孩子感情出了問題?也不像,明明那麼如膠似漆不是?所以啊,我就想着也許西顧懷了孕,才能催着咱兒子早點將這婚禮的議程,儘快完成了,你我如今都六十上下的人,唯一的希望,不就是兒子早點成家,然後生個大胖小子,不催?要等你我入土了再催嗎……”
沈敬禹嘆氣,沒說話。
……
樓上,沈涼時很快找了藥箱,給西顧擦藥,西顧很乖巧,任由着他弄,也不動。
只是一雙眸子一直盯着他的臉看,眼神裡有迷幻的色彩。
沈涼時注意到她在看他,問道,“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哦……”西顧的臉上有些紅,說,“不是,就覺得你挺好看的!”
沈涼時脣角綻開一個柔軟的微笑,伸手在她臉上捏了一下,“嘴甜!”
西顧“唔”了一聲,說,“我只是實話實說!”
沈涼時不說話,斂着笑意繼續給她擦藥。
此時此刻,他蹲着,她坐着,以至於她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長睫毛在自己眼前閃着。
她從未想過一個男人的睫毛可以這樣長。
其實,很早很早的最初,她也從未想過這樣一個貴胄優雅,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男人,會有一天,成爲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那個人。
想到這裡,她心裡很暖,這種暖在身體裡一點點的擴散開來,變得很盛大很盛大。
最後充斥在眸子裡,讓她的眼睛生澀。
“涼時……”
她喚了一聲,聲音很輕很柔,掠過耳旁時,帶着絲絨的觸感,讓他覺得耳朵癢。
沈涼時“恩”了一聲,擡頭看她,“怎麼了?”
西顧對他笑了笑,說,“恩,你上次說,我們已經有了安然,不必急着要另外一個孩子……我想問問你,你打算……打算什麼時候要我們的第二個孩子?”
沈涼時垂下眸子,他已經擦好了藥,正在收拾藥箱,他似乎很認真的在思考,然後說,“該來的時候,自然就來了,我隨時歡迎着。”
西顧“哦”了一聲,又問,“安然……安然的名字,不是我們起的,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再次懷孕,你會給我們的孩子,起個什麼名字呢?”
西顧在問完這句話時,手指骨節收緊了,不受控制的。
但是表情,依舊裝作一臉無所謂的,在閒談的樣子。
沈涼時並沒有回頭,一邊將藥箱裝好,一邊淡淡的道,“流年……就叫沈流年!”
急景流年都一瞬,往事前歡,未免縈方寸……
西顧莫名就想起了這句詩……
她的波閃了閃,問,“那這是男孩名字,還是女孩的名字?”
沈涼時眉眼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伸手拖住她的脖子,她下意識的低頭,而他,就那麼輕柔的吻住了她的嘴脣。
他說,“無論男女,都叫沈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