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娜伏在太后的膝蓋上,終是狠狠的哭訴完畢,太后才擡手輕輕撫摸着女兒光潔的秀髮,淡淡的道:“哭完了。”
都娜公主擡起頭來,眸色迷離的看着眼前的母親,挪了挪嘴脣,無限委屈:“母后也不爲女兒做主了嗎。”
太后抽出帕子爲他輕拭去臉上的珠玉,道:“怎麼做主,依你的意思,哀家是應該把她攆出鸞鳳殿,還是重責五十大板,才能一解你的心頭之恨啊。”
都娜公主狠狠的一抹眼淚,目光陰厲的道:“自然是把她攆出鸞鳳殿,她是什麼身份,憑她也想入住鸞鳳殿,這多少年了,母后都不曾住過,她憑什麼。”
“哪裡是皇后的住處,母后從未當過皇后,自然沒有資格了。”太后倒是面色不變,搖頭道。
都娜公主脫口而出:“既然是皇后纔有資格,那就該是杜姐姐住在那裡,杜姐姐是皇兄的結髮夫妻,本該冊封皇后,如今……”
話還沒說完,太后便是出口制止了:“你住口。”
都娜公主嚇了一跳,忙擡起頭來,卻是正對上母親嚴厲的眸子:“這話是不是杜霜兒跟你說的。”
都娜公主見母親如此忙搖頭道:“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她並未提及。”
太后怒其不爭的掃了他一眼,鼻子裡冷哼一聲道:“杜家如今在朝中勢力實在太大,若是任由他們如此下去,只怕皇帝都要爲他的馬首是瞻。”
“怎麼會,杜府勢力再大,也不過是臣子……”都娜公主並不以爲然。
“臣子怎麼了,歷朝歷代,不把皇帝放在眼裡的臣子還少嗎?”太后冷哼一聲,道。
都娜公主一時愣神,母后說的有道理,杜府在朝中的確權勢滔天,皇兄也似乎提及過一兩次杜府私自更換軍中將領之事。
太后見他似乎是回過味兒來,便是道:“好了,你也不小了,豈能不處處多留點心思,不要總是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
都娜公主有些面色羞澀,只是道:“杜霜兒該不是那種人。”
“她是不是哪種人,哀家心裡有數,以後跟杜府的人,你還是少來往。”太后冷着臉色,不以爲然。
看着都娜公主委屈離開的影子,太后眉頭又是深深的擰成一團,搖頭對一旁的貼身侍婢容從道:“你說,哀家這次是不是不該由着皇帝如此胡鬧的啊。”
容從姑姑卻是略思量片刻,方纔搖頭道:“太后也是心疼皇上。”
太后輕嘆口氣:“皇帝只是說想要給公主尋個好住處,哀家原想着他是不想公主委屈在哀家的偏院裡頭,沒想到皇帝這次竟然如此不知輕重,竟然安排在鸞鳳殿,你說皇帝此舉是個什麼意思。”
容從輕輕未太后換上一盞新茶,方纔道:”皇上素來做事都很有分寸,今日這麼做一定有他的想法,太后就不必太操心了。”
太后接過她手上的新茶,輕輕珉了一口。
董倚嵐見都娜公主飲恨而去,心裡也是一陣鬱悶,皇帝揮手屏退衆人,面色早已恢復如常:”方纔都娜不懂事,讓你受委屈了,都是朕安排不周。”
董倚嵐自是勉強一笑道:”皇上此言,倚嵐愧不敢當,何況誠如公主所言,這鸞鳳殿實在高貴,倚嵐的確受之有愧。”
“不過只是一處院子而已,有何高低貴賤之分,你不必思量太多。”皇上走上前來。面上清淺一笑。
二人一同在几案兩側坐了下來,皇帝看着董倚嵐的臉,頓了頓,才正色道:”原本,朕思量着你如何能夠避過進宮,朕再設法想出個由頭,恢復你的自由,只可惜,這後宮之中,還有母后。”
董倚嵐聞言道:”多謝皇上美意,倚嵐既已接下着和親重任,自是不會在意此生自由了,皇上不必爲此操心了。”
皇帝聞言卻是瑤瑤頭,看着他的臉道:”朕不希望你委曲求全,你所謀之事,朕記在心裡,但朕也希望你在宮中不受一絲委屈。”
董倚嵐心裡一熱,擡起頭:”皇上……”
皇帝卻是搖頭苦笑着制止她的話:”朕知道,你心有所屬,日後在宮裡,朕不勉強你什麼,但是,在這皇宮之中,若是沒有恩寵,一切將是卑微如螻蟻。”
董倚嵐道:“所以皇上纔將我安置於高高在上的鸞鳳殿?”
皇帝點了點頭:“唯有如此,你日後在這皇宮之中,纔會無人敢小覷。”
“這鸞鳳殿,是多少人夢寐以求之所,如今竟然如此輕鬆的落在了倚嵐的頭上,只怕倚嵐人還未入後宮,便已經早就不知道淪爲多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董倚嵐聞言苦笑搖頭,喃喃道。
“倚嵐,你錯了,可你如今已經入宮,早已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了,你以爲你如今的教習身份,便就無人踐踏了嗎。”皇帝搖搖頭,概嘆道。
董倚嵐微微愣神兒,皇上站起身來,眸色緊緊注視着門口紅豔豔的一盆紅花,良久方纔接着道:“在後宮之中,宮女也好,后妃也罷,朕自小在這重重宮苑之中長大,自然明白,這裡看似華美異常,錦衣玉食,人間天堂,可是朕心裡明白,這裡從來都只有你追我逐,你生我亡。”
董倚嵐也是站起身來,點了點頭:“所以,在深宮之中,只有皇上的寵愛,對於宮中女子來說,纔是至關重要的,皇上寵愛,則六宮側目,皇上厭棄,則六宮踐踏,帝王之愛,關乎後宮榮寵性命。”
“你說的是,”皇上回過頭來,“朕眼下已經無法阻止你入宮的步伐,唯有盡力做到這些,力爭護你周全。”
董倚嵐垂下眼:“只是皇上待倚嵐如此,倚嵐承擔不起,也無以爲報……”
“朕既然能夠爲你做到這些,你自然承受的起,至於報答……”
皇上側臉凝望着他的臉,面對她晶瑩閃亮的眸子:“朕只希望你蛾眉舒展,好好的。”
董倚嵐眼睫低垂,一滴熱淚險些輕輕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