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營地裡面,閃爍不定的燈光之下,信王一邊輕輕擦拭着手中的長劍,一邊凝眉細細思量着今日的情形。
那些匆匆離去的黑衣人,窮兇極惡的不明身份的盜匪,不過一場普通的歸寧,竟然也能引來如斯血雨腥風,原本,皇上取道屬地,他便覺得不過多此一舉,沒想到今日看來,倒是自己將事情想的太過簡單。
正在思量之間,門外響起了一陣叩門聲,信王擡起頭,眸光沉沉的朝門口看了過去:“進來吧。”
房門從外面被輕輕推開,樑將軍帶着滿身的寒氣,從茫茫夜色中,走了進來,桌邊燭臺上的蠟燭也是微微閃了閃,樑將軍擡起頭來,看了看端坐在几案旁邊,面色沉靜的信王殿下,便是走上前去,恭敬的拱手道:“殿下。”
信王並未擱下手中的長劍,而是一邊繼續擦拭着雪亮的劍身,一邊開口問道:“查到了什麼?”
樑將軍點了點頭,道:“那些不明身份的人,屬下倒是有了結果,誠如安大人所言,真的是北胡人。”
“是嗎,你可確定?”信王殿下擦着長劍的手微微滯了滯,擡眸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漫不經心的道。
樑將軍聞言點了點頭,進一步解釋道:“這些人的右臂上都有一塊模糊的疤痕,似是一塊刺青,眼下雖然已經模糊不清,可是屬下依舊從中瞧出了圖騰的影子。”
“你是說,他們的右臂之上,原本都紋有北胡的圖騰,此番爲了掩飾身份,動手將他剔除了?”信王凝眉望着眼前跳躍的火苗,道。
樑將軍點了點頭:“這些知識臣的推測,不過想來可能性很大,臣也仔細查看過他們的彎刀和箭弩,都是和周邊的其它領國不同,北胡的彎刀,雖然北宇軍中也有不少人使用彎刀,可是二者還是區別不小,北宇的彎刀,狀似彎月,上厚下薄,輕便鋒利,但是北胡的彎刀卻是不同,北胡的彎刀兩邊鋒利,中間稍厚,而且多是雙刃,而且異常鋒利,削鐵如泥。”
“這麼說,這些人的彎刀,便是使用的這種雙刃刀?”信王眸光轉向眼前的樑將軍,緩緩的開口道。
樑將軍點了點頭:“殿下說的不錯,這種雙刃彎刀,使用起來固然殺傷力倍增,但是若是不經過長年苦練,卻並不是一件稱心的好兵器。”
“哼,這幫背信棄義的北胡人,真是好大的膽子,一邊和我北宇聯姻結盟,一邊竟然真的趕出劫持皇后的好把戲。”信王聞言重重的將手中的長劍拍到眼前的几案之上,眸色狠戾的道。
樑將軍聞言也是眉心擰緊,沒有說話。
信王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幾步,似是略平復了一下內心的情緒,方纔道:“這些人的屍體,找個地方掩埋了,不要被人發現,聽陳將軍提起,方纔之前,他們還遭遇了一羣悍匪襲擊,那些人,又是怎麼回事。”
樑將軍聞言搖頭:“這件事情,屬下卻是說不好,不過從他們使用的兵器來看,倒是良莠不齊,倒的確好似山匪盜寇,從人數上來看,的確不少,屬下思量着,他們應當也是有備而來。”
“區區幾個盜匪,竟然也有膽子劫持皇后娘娘的車馬,膽子的確是不小,只是這些盜匪,是如何得知消息的,竟然能有備而來。”信王隨手扶着旁邊的椅背,眸光轉向漆黑的窗外。
“這件事情,屬下猜想,他們或許是受人利用,爲財而來。只是沒想到,這次竟然會全軍覆沒,倒真是應了那句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樑將軍語氣冷靜中也是不免略略感慨。
信王也是概嘆的請搖搖頭:“果然是福兮禍之所附,原本以爲糾結所有力量,趁火打劫,可是大獲全勝,沒想到,卻會有去無回,踏入死地。”
“這些盜匪橫行北宇十數年,一向都是狂妄不羈,今日造次大難,倒也是罪有應得,屬下聽陳將軍提及,此番他們似乎是被一羣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剿滅的。”樑將軍惴惴的道。
信王聞言眉心微跳,自己趕到的時候,這些黑衣人雖然走遠,但是從他們的身手來看,和自己這些年發現的那羣神秘人,非常相似,只可惜,這些人從未與自己交手,這些人來去如風,痕跡全無,因爲這幾年來,也是一直看不清是敵是友,故而爲了慎重起見,倒是也並未多費精力去徹查這些人的蹤跡,可此番,他們插手此事,究竟是何用意。
見信王沉默不語,樑將軍頓了頓,方纔繼續道:“信王殿下可是知曉這些人的身份?”
信王緩緩的坐了下來,伸手揉了揉額角兒,卻依舊謹慎的搖搖頭:“這些人倒是在本王的屬地出現過幾回,因爲跟本王並無交集,故而也沒有詳查,所以對於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本王也不是很清楚。”
樑將軍點了點頭,見信王面上似有疲憊之意,便是識趣兒的道:“王爺,皇后娘娘的事情,屬下已經按照王爺的意思安排妥當了,天色不早了,王爺也早些歇息吧。”
信王卻是並未擡頭,只是對他微微揮了揮手。
樑將軍便是帶上房門,出門而去。
董倚嵐徐倚在窗前,擡眸看着天上模糊不清的月色,腦海裡卻是無數次的閃現着從山丘之上,自上而下的黑衣人,身影兒劍法,都是如此的熟悉,雖然輕紗遮面,但是自己依舊一眼便認出了他,可爲何,他既然能冒險前來,救自己與水火。若是在他心裡,昨日之事,早已是如同過眼雲煙,他今日又何必定要前來。可若是在他心裡,不是如此,可爲何卻又是如此的吝嗇,近在咫尺,卻依舊與自己見上一面。
見董倚嵐倚在窗下,面上風雲變幻,卻又是久久無語,紅綢心裡便是略略擔心,輕嘆口氣,方纔將屏風上的披肩拿了過來,輕手輕腳的走上前去,輕輕的替她披在肩頭,關切的道:“小姐,還在想今日的事嗎……”
董倚嵐回過頭,伸手拉了拉肩頭的披肩,安慰道:“我沒事的。”
紅綢見他不願多言,便是安慰道:“小姐,眼下我們已經到了信王殿下這裡,而且木將軍的人也已經離去了,我們沒事了。”
董倚嵐見紅綢毫無顧忌的提到木白楓,忙是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紅綢,黑衣人是木將軍派過來的事情,也只是我的猜測,此處畢竟是北宇的境地,此事還是不要張揚的好。”
紅綢聞言面色白了白,道:“小姐說的是,奴婢以後會多加小心的。”
董倚嵐見她知道利害,便是也不欲多言,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便是攜着紅綢的手,朝裡間的牀榻旁邊走了過去。
在信王殿下的親自護送之下,路上自是順利不少,不過兩日功夫,便是已經到了邊境之地,衆人趕了一日的路,信王殿下找了個空地,便是差衆人下來歇息片刻。
自己則是找了個地勢稍高的地方,負手而立,凝神眺望着遠處的山嵐疊嶂,面色凝重,似有所思。
董倚嵐擡眸看了他一眼,緩緩走上前去:“王爺在想什麼。”
信王回首看了眼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立在自己一步之外的董倚嵐,不禁細細打量了她幾眼,緩緩的開口道:“也沒有什麼,只是忽然想起,兩年前,與娘娘在此初遇之時的情形。”
董倚嵐聞言嘴角微微翹了翹,便是擡腳朝他面前又走近了幾步,與他並肩立在山丘之上:“時間過的真快,沒想到,轉眼之間,竟然已經過去了兩年。”
信王側臉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雖然時光流轉,但是臣駐守在此,春去秋來,一切似乎都是一成不變的。”
董倚嵐隨意的伸出右手,輕拂了拂耳畔被秋風吹起的亂髮,笑搖了搖頭:“王爺說笑了,都過去兩年了,一切怎會診的一成不變呢,當日本宮由此經過之時,彼時的北宇皇帝,還是先帝,如今卻已換成了當今皇上,短短兩年,北宇卻是已經朝廷更替,世事滄桑。”
信王聞言愣了愣,沉吟了片刻,卻也是點了點頭:“娘娘說的是,記得當日初見之時,娘娘不過是南興的清遠公主,遠赴他鄉,前途未撲,而如今……”
信王淡淡笑了笑,重又審視了眼前的董倚嵐一眼,方纔接着道:“而如今,你已經貴爲我北宇的皇后娘娘,的確是世事變遷,滄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