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他是你的——嗯?
蘇淺夏聽了,眼睛一亮,喝了口熱可可,接話道:“我沒在華納內部做過,不大瞭解公司情況。不過酒店行業其實是個相對比較穩定的行業,華納又已經在世界各地站穩腳,其實已經到了鼎盛成熟期。所以,公司內部,應該是有不少閒置資源的。”
“恩,繼續說。”張正民眼睛一眯,嘴角似笑非笑。
“華納集團作爲酒店行業,雖然有配套的餐飲服務,但是卻沒有什麼特色,大多也是外包給餐飲公司在做。你們有沒有想過,自己接手這一塊,把餐飲業作爲華納的一種特色,作爲吸引顧客的手段呢?”
張正民抿了口酒,卻並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蘇淺夏。
“酒店行業競爭日趨激烈,華納現在確實在全球有一席之地,可是接下去呢?幾年前迪拜的帆船酒店新開時,也很火啊,可這兩年呢?新開的高級酒店越來越多,越做越好。說句心裡話,我覺得華納除了檔次高點以外,再沒有太多的競爭力。現在很多人更願意去一些新開的主題酒店,一樣豪華,卻比華納這種傳統酒店更有創意和亮點,想要拼得過它們,光靠吃老本是不行的。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張正民眼中精光一閃,炯炯有神地望着眼前的人,“說下去。”
蘇淺夏知道他已經心動了,也不急着說自己的想法,繼續加了把火,“所以啊,我覺得華納想要在接下來五十年裡還佔有這樣的地位,必須就要有所動作。可是要是真的大肆翻修酒店內部裝修,朝現在人們喜好的那方面去靠攏,那這個成本實在太高了,何況即使翻修了,那也只是做到和那些新興酒店一樣而已,本質上並沒有提高競爭力。”
這話說完,連張鋮豪臉色都變了,蘇淺夏剛纔說的這番話,正是五月初時自己去日本開會時,亞太區的總監提出來的問題。蘇淺夏說得沒錯,這些年新興酒店撅起,傳統酒店的地位已經岌岌可危。這一點在z國雖然表現不明顯,但在國外已經有這樣的趨勢出現。他回來後也曾召開過集團內部會議,卻至今沒什麼好的方案。
張正民望着眼前的小丫頭,心中對她是越來越喜歡。如果說九瑰莊園讓他看到了她的商業頭腦,那麼方纔一番話,就讓他看到了這個小丫頭高深的談判技能。
她只是將自己的想法一筆帶過,卻竭力將華納的現狀分析地透徹無比,一針見血地指出了華納現在存在的問題。
很多時候,光東西好沒有用,關鍵是如何應用營銷策略,將這些好東西推廣到人羣中。產品是這樣,想法亦是如此。
與其告訴別人你的想法有多好,不如告訴他現在缺什麼、哪裡不好。讓他有了危機感,再去提出自己的想法,那麼,就會有說服力得多。
“你覺得通過九瑰莊園能改變這個現狀?”一旁的張鋮豪忍不住插嘴問道。
蘇淺夏朝他淺淺一笑,眼中滿是讓人刺目的自信,“能。”
“哦?”張正民眉頭一揚,興致盎然,“說下去聽聽。”
“九瑰莊園的業績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它的營運模式都是按照國際標準來執行的,只要有一定的培訓,將九瑰推廣到全世界,並不算太難。”
“做連鎖餐飲業的風險很大,管理要求也很高,就算真的要做大,一下子要挖這麼多餐飲業的管理者,難度太大了,要是從新人培養,那又太費時間。”張鋮豪搖搖頭,幾乎是立刻否定了她的想法。
蘇淺夏朝她眨了眨眼睛,突然問道:“你覺得徐克這個經理做的怎麼樣?”
張鋮豪一愣,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黑眸中迅速閃過一抹異光。
蘇淺夏笑着轉向張正民,繼續道:“我們完全可以在全球所有華納酒店內開設九瑰。剛纔說了,華納現在本身就有不少閒置的人員,只要隨意找幾個在裡頭吃白飯的經理,拖到一起坐下來培訓一下,基本就可以了。他們都是從事了多年的管理事業,又對華納有了歸屬感,有能力,也有責任心。既不用我們再費力去找人,也不用再lang費薪酬成本,不是兩全其美嗎?”
張正民眉頭微蹙,若有所思,安靜了會,才點頭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你憑什麼能肯定,九瑰能改變華納的現狀?就算九瑰真的經營好了,那也不一定就能吸納客人住店不是嗎?”
蘇淺夏舀了口蛋糕吃,定定看着眼前的人,認真道:“我能經營好一家九瑰,就有辦法做好五十六家九瑰。”
張正民和張鋮豪聞言,面色皆是一變,定定看着眼前這個才二十出頭的女孩子。
這是一句非常有魄力的話。在沒有任何可信任的實證依據前,僅僅憑一句話,就要人相信你的能力,那是非常天方夜譚的事情。
可是偏偏眼前這個小丫頭身上,就是有一股讓人信服的力量。張正民認真審視着那雙清澈靜謐的眼睛,正細細揣摩着她的話。
“大言不慚!”張鋮豪失笑,輕輕在她腦袋上敲了一記,眼裡滿是濃濃的溺寵,“五十六家餐廳,你以爲是過家家嗎,恩?”
蘇淺夏皺眉看他,不以爲意道:“你能管理好五十六家酒店,爲什麼我就不能管好五十六家餐廳了?”
張鋮豪眉頭一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蘇淺夏轉眸,朝張正民皺皺鼻,“你別聽他的,我不是紙上談兵,我的專業就是學管理的,我去參觀過很多大型連鎖企業的內控流程,知道怎麼樣才能管好這樣一個體系。至於營銷方面,我那玫瑰樹的主題就非常好,完全可以推廣到全球,形成一個交友網絡。更重要的是,我本身就是半個chef,連剛纔那個公子哥還在誇我的抹茶拿鐵好喝,只要給我點時間,我還能做出更多好吃的甜點,到時候要幫華納拉客人還不容易?最簡單的,我要是規定只有出示華納房卡才能喝我的抹茶拿鐵,我保證客人就會增加不少,不信的話我們明天就可以在九瑰試試。”
“哈哈哈!”張正民聽着蘇淺夏半真半假的賭氣話,不由大笑出聲,他看着眼前的兩人,不由連連點頭,“好!”
蘇淺夏繼續吃着芝士蛋糕,轉頭朝張鋮豪聳聳肩。
“丫頭,你這想法有點意思。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說得很好。酒店客房部確實也已經是盤死棋,從別處動手,不僅能開拓新領域,還能帶動酒店本身,如果能成功,確實是個非常好的提議。你年紀輕輕,想法倒是不錯。”
蘇淺夏朝他淺淺一笑,“平時閒着沒事做,只能讀書,讀着讀着會的就多了。”
張正民笑着沉思了會,突然起身,“回去和鋮豪再好好規劃一下,下個月就是股東例會,到時候我等你們拿出具體的方案來。”
蘇淺夏驚得差點跳起來,她萬萬沒想到這樣三言兩語就說動了這個目光精深的老傢伙,畢竟動心和動手完全是兩碼事情,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
“用不着驚訝,你這想法確實不錯,值得挖下去,不過想要通過股東的認可,那也不是這麼簡單的,你們好好做。鋮豪啊,你媽從昨晚就一直念着你,有時間領着丫頭回家看看,讓我們也嚐嚐她的抹茶拿鐵。”
張正民說完,朝蘇淺夏眨了眨眼睛,便捧着酒杯離開了。蘇淺夏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徹底傻在了那裡。
張鋮豪看着她那副失魂的樣子,在她鼻尖颳了一記,失笑道:“人都走了,還看什麼看。”
蘇淺夏緩緩回眸,看着眼前的人,伸手指了指張正民的方向,語氣有了遲疑,“他——是你的——恩?”
張鋮豪眼裡盡是笑意,對她再次點點頭。
蘇淺夏臉上頓時大囧,她就說張正民看她的眼神怎麼那麼奇怪,現在一想,這分明就是公公看兒媳婦的表情啊!
“你——”蘇淺夏一把扔下手裡的蛋糕叉,臉紅的跟柿子一般,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囧的。
張鋮豪抿了口紅酒,無辜地聳肩,“他確實是華納的股東,我沒有騙你。”
蘇淺夏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自顧自喝熱可可。
舞池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大廳中間的幾張桌子已經被撤去,更多的人雙雙步入舞池,翩翩起舞。
除了剛纔的三人,誰也不知道,就在剛剛,兩支舞的時間裡,一個可以改變華納集團命運的想法已經初見雛形,並在今後的幾十年內,深深影響華納的軌跡。張鋮豪憐惜地看着眼前的人,想到她剛纔的話,心中又是一動。
從九瑰莊園開業起,他就知道,她是個才華橫溢的女人,卻沒有想到,她的心可以這般廣闊,竟然將全世界都看在眼中。
三言兩語的話,看似簡單隨意,但卻是連他這個作爲首席執行官都沒有想到的。蘇淺夏的厲害之處,不僅是她獨特的創意,還有她紮實的專業知識功底、以及她那顆認真細緻的心。
這個世界上,想法好的人很多,專業知識深遠的人也很多,而認真刻苦的人更多。可是卻很少有人能夠佔齊裡頭的全部。所以,那些想法好的人往往不懂得如何實現他們的想法,那些空有專業知識的人不知道如何付諸實踐,而那些認真刻苦的人便成了機械工具,只會做重複的工作。
今晚,張鋮豪再次折服在她的石榴裙下,不爲別的,只爲那陸海潘江的才氣,還有骨子裡那自信帷幄的氣度。
長嘆一口氣,望着安靜喝着熱可可的那張臉,張鋮豪目光一寸寸軟下去,溫柔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