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那年的咖啡那年的人
夜已深,蘇淺夏獨自坐在辦公室內,查看六月九瑰的財務報表。這幾天忙着做九瑰擴展至全球的企劃案,蘇淺夏其實並沒有太多時間來管理這家餐廳。幸好徐克倒是個不錯的經理,裡裡外外替她張羅的不錯。
上次因爲劉瑩瑩讓蘇淺夏洗衣服那件事,張鋮豪險些開出了徐克,還是蘇淺夏替他求的情。徐克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如今做了這九瑰的經理,一來工資漲了不少,二來承蘇淺夏的情,自然賣力得很。
張鋮豪四天前就去澳洲出差了,兩人在那次顧宅晚宴後便初步確定了一些主要的思路,這兩天,蘇淺夏便是乘着他出差的時間,抓緊趕出文稿來。七月的華納股東大會就在半個月後,時間非常緊迫。
這些日子,兩人不再同居一處,相見的次數自然是少了。除卻關於九瑰的事情,兩人幾乎沒有談起過私事。
張鋮豪屬於那種即便錯了也很難去說對不起的人,蘇淺夏和他相處多日,也多少知道些他的性子,是以也從沒有期盼過什麼。
蘇淺夏覺得,她和張鋮豪並不算是男女朋友,張鋮豪沒有義務爲自己受傷的事情負責,她更沒有權利去因此責怪他什麼。
而張鋮豪心中雖自知愧疚,卻也知道,對蘇淺夏造成的傷害,並非幾句話就能治癒,是以也並未因此而對她額外照顧。
正式因爲兩人都是最聰明成熟的人,所以即便有了那樣的變故,兩人的關係卻看似並無與從前有什麼太大的區別。一個依然潛靜淡然,一個照樣內斂雋逸。
只是,幾個熟悉兩人關係的人,如林初浩、王霞、徐克等人,都察覺出了兩人之間的異樣。想來也是,那麼大的變故,兩人無論是誰,心中總都是記着的。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徐克手捧着一盆玫瑰花,笑意吟吟地走進來。
“蘇小姐,今天的花又到了。”
蘇淺夏擡眸,看了眼徐克手裡的玫瑰盆栽,又掃了眼桌上地上的三盆玫瑰,不由無奈地嘆氣。
一連四天,都有人將玫瑰送到她這裡,問了也不說是誰,只是讓她收着。
“這已經是第四盆了,蘇小姐,張總正好走了四天哦!”徐克舉了舉手裡的玫瑰,意味深長地看着蘇淺夏。
“放着吧。”蘇淺夏邊說邊從抽屜裡取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緩緩遞到徐克面前,“今天不是你女兒的生日嗎?喏,這個是我給她買的小禮物。”
徐克一愣,臉上有幾分動容之色,“蘇小姐,你太客氣了。”
幾天前,徐克無意間提起過自己女兒生日的日期,想不到蘇淺夏記在了心裡。這些天她每天都是來得比他們早,走的比他們晚,有一次甚至還是在辦公室呆着整整一個晚上,到了第二天後又繼續工作。這樣忙的情況下,她居然還能細心地給他的女兒準備禮物,這真的是很讓人感動的。
如果說剛開始徐克是因爲她替自己求情留在華納而感激她,才那麼用心思在工作上,那麼現在,他是真正地敬佩這樣一個女人。無關外表長相,只因她那種認真執着的精神,還有陸海潘江的才思。
“你現在雖然是拿着張鋮豪給的薪水,不過已經算是我的人了,和我不用客氣什麼。今晚就早點回去吧,外面我看着就行。下次記得把你女兒帶出來給我玩玩哈!”蘇淺夏笑着把東西塞到徐克懷裡,隨即便朝外走去。
徐克嘴角蠕動了一下,看着那抹纖細清冽的背影,終究還是沒說什麼,快步跟上去了。
餐廳如往日一般,生意不錯。雖沒有剛開業那會位子都不夠的情況,但上座率還是一半有餘的。
從上週開始,蘇淺夏將抹茶拿鐵等幾樣甜品茶飲,作爲特供餐飲列在菜單最後。這幾樣東西,倘若是在華納的訪客,便可以免費品食,但若是一般顧客,那是千金不賣。
“這個世界上,最有價值的東西往往不是用錢去標的衡量的。”
這是張鋮豪說得話,蘇淺夏覺得很有道理,就拿着試試。蘇淺夏這項變動,吸納房客是其次,主要是爲了吸引那些慕名想來品嚐九瑰特色餐飲的旅客,以擴大九瑰的知名度。
這樣實施了一個多禮拜,效果雖有,但卻不是最大。蘇淺夏知道這是因爲一家店的效應遠遠還不夠,在市場上的渲染力太小。但只要東西做的好吃,再加上合理的宣傳,一定會有成效。九瑰內部無論是廚師團隊,還是服務團隊,都是世界一流水平,蘇淺夏還是很有信心的。
規模效應在一家店體現不出來,但她卻必須要做出點成績,才能打動那幫精明的老頭們。如果連現在這家九瑰都沒有做好,那肯定不行。雖說九瑰確實帶動了華納的生意,也創造了不少利潤。但整體效益離蘇淺夏心中的預期還差很遠。
想了一個通宵,第二天,蘇淺夏就在餐廳規劃處了一個vip座專區,專供華納房客使用,不僅如此,蘇淺夏還在餐廳內做了一些活動,比如說每晚她會在玫瑰樹上抽取一張當天顧客掛着的卡片,現場聯繫,打通電話的便可以得到一張餐飲券、或者是免費入住華納等的獎勵。
來九瑰消費的都是有錢人,蘇淺夏這麼做,不是爲了促銷,而是想將其做成一種九瑰特有的文化,形成一股力量,吸引更多了人前來。
這樣的小創意還有很多,蘇淺夏一點點地做着改變。這半個月來,看似九瑰沒什麼變化,但徐克這種參與其中的,就會發現,九瑰正在從一家傳統正規的西餐廳,一步步走向擁有屬於自己特色文化的餐廳。如今,它的特色已經不僅是紅酒這個主題,還有更多一些無形的東西,只要走進九瑰,便可發現它是與其他高級西餐廳不同的。
晚上十點多,客人已經散盡,蘇淺夏正準備收拾收拾回望都新城。
“蘇小姐,那邊有個客人,說是願意出總統套房十倍的價錢,要喝您親自做的抹茶拿鐵。”秦瑞從一旁跑過來,在蘇淺夏耳邊低語道。
蘇淺夏面色沉靜,清亮的黑眸朝男侍指的方向淡淡一掃,目光不由一閃。
蕭厲風。
“和他說過打烊了嗎?”
秦瑞點頭,有些難爲,“說過了,可是他強勢得很,我看他那樣子應該是個人物,所以一時也沒敢趕。”
“知道了,你讓大家都照常下班吧,主廚再留一會。”
“好。”秦瑞接了話,便匆匆離開。
蘇淺夏長長吐了口氣,緩緩走向那張桌子。
蕭厲風正喝着紅酒,目光落在窗外,沉寂中帶着幾分憂鬱。
“蕭總。”蘇淺夏微微牽出一抹笑,安靜地站在桌前看他。
溫軟清澈的聲音,如一雙纖手,撥動了心頭的弦。蕭厲風目光一深,緩緩轉頭。
面前的女人,如兩年前一樣,安靜溫柔,總是帶着一股疏離,卻又忍不住讓人呵護。
她確實是她,然兩年的時間,卻似化作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橫跨在他們之間,讓曾經親暱的愛侶,變成了歧路的陌生人。
蘇淺夏將菜單親自呈到他面前,“這是菜單。”
蕭厲風冷冷看着眼前的菜單,並不接。安靜了會,才沉聲道:“你替我點。”
蘇淺夏目光一閃,脣角動了動,終究還是沒說話。
她擡手叫來了秦瑞,淡淡道:“一份金槍魚沙拉,一份sirloin六分熟,一份意式蜜汁雞翅。”
蕭厲風定定看着眼前的女人,目光幽深,如一道深不見底的漩渦,有着吸附一切的力量。
薄脣淺淺一勾,蕭厲風淡淡道:“我的抹茶拿鐵。”
蘇淺夏半垂的睫毛微微一顫,應聲後便朝廚房走去。
蕭厲風默默看着那抹背影,脣角再次勾起。
兩年了,她沒有忘記。
她記得他所有的食物偏好,記得現在盛行h市的抹茶拿鐵,是她爲他而研製的。
那年,蘇淺夏興致勃勃地捧着抹茶拿鐵到他面前,要他嚐嚐,那時候他正在忙着做財務分析,只說了句放在一邊,後來也就忘記喝了。最後看着蘇淺夏一臉落寞,他也只是淡淡說了句:不就是一杯咖啡嗎?
沒想到,當年自己不以爲意的東西,如今卻風靡h市。
嘴角的笑意變得苦澀而嘲諷。
那年的咖啡如斯,那年的人,又何嘗不是?
夏夏,我從不知道,在你安靜溫柔的面容下,還有這樣一顆七竅玲瓏的心。
你從我的世界突然默默的消失,兩年後的今天,卻以這樣高傲自信的姿態,再次出現在我眼前,如在嗤笑諷刺當年的我。
你是再報復我吧,報復我曾經不好好對你,冷眼相待。
夏夏……
蕭厲風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以沖淡心頭若有若無的那股痠痛。
十分鐘後,蘇淺夏捧着親自衝的抹茶拿鐵,送到蕭厲風桌上。
“坐。”蕭厲風用酒杯指了指對面的位置,淡淡道。
蘇淺夏沒有反駁,在他對面安靜地坐下。偌大的餐廳,除了他與她,已經再沒有其他人。
兩人安靜對坐,誰都沒有打破這一刻的寧靜。
十多分鐘後,秦瑞過來送餐,還給蘇淺夏拿來杯熱可可,蘇淺夏對他使了個眼神,他便沉默着點點頭,消失在廚房。
“很好喝。”蕭厲風舉了舉手裡的咖啡,淡淡道。
蘇淺夏安靜對上他銳利的黑眸,淡淡道:“我親自衝給你喝,只是要向你證明,我的咖啡,不是街邊哪裡都買得到的。”
蕭厲風手指一顫,黑眸定定望着對面的人,她的臉上,除了讓他心慌的安靜以外,再無其他多餘的情愫。
“你跟了張鋮豪?”
“那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了。”
蕭厲風冷哼一聲,“才過了兩年,這倔勁倒是越來越見長了。這家店是他給你開的?”
蘇淺夏垂眸,沉默不語。
“丫頭,不要鬧了,張鋮豪是個有野心的男人,你要的東西,當年的我給不了,他更給不了你。”
低沉款款的話,一字字從蕭厲風口中吐出,帶着沉斂的氣息,還有屬於他的霸道。
蘇淺夏心頭酸澀一片,咬脣不語。
丫頭,這個收好了,全世界僅此一對,獨一無二。
十八歲生日那天,他將angle’slove遞到自己手裡,摸着自己的頭鄭重道。
丫頭,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十九歲的時候,他從背後抱着自己,躺在牀上,炙熱的吻一下下落在她脖頸間,一遍遍喃呢着詢問。
丫頭,你大學畢業那天,就是我娶你的日子。
二十歲生日,他將自己抱在懷中,溫柔地許下了對她一生的承諾。
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再也不叫自己丫頭了?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再也不會用那樣溫柔親暱的眼神看自己了?
時隔多年,再次聽他那麼叫自己,蘇淺夏心中真的很想哭。
“你要開餐廳,我現在馬上給你開,十家八家都可以。隨便你怎麼玩,張鋮豪沒有你想象中的好,你只是沒看到他背後的手段而已。這樣一個男人,做他的女人,你只會更加痛苦。”
蘇淺夏捏緊了腿上的拳頭,平復了心中的情緒,“我說過了,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蕭厲風面色一沉,眉峰皺緊,蘇淺夏知道,那是他發怒前的徵兆。
“蕭總,我現在過得很好,無需任何人的幫助,我在做的事情,也不是鬧家家玩玩而已。你慢慢吃,我去忙了。”
“夏夏!”蕭厲風一把抓住蘇淺夏的手。
蘇淺夏身體一頓,順着那股力量,被帶入了蕭厲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