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卻讓楊沫覺得喉嚨口像是卡着什麼東西似的,簡單的言語,卻變得更加難以說出口。可是有些話,卻無論如何,都還是應該要說的,至少,她該有勇氣說。
“對。”楊沫回道,“我和君夙天快要結婚了。”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是卻還是讓他覺得無比的刺耳。她的低語回答,就像是這個世間最尖銳的刀,在他的胸口又劃下了血淋淋的一刀。
可是奇異的是,這時候,他就連疼痛都近乎感覺不到了。
“你愛他?”周曉彥問着。
“是,我愛他。”沒有迴避對方的眸光,她無比肯定地回答着這個問題。
他卻突然輕笑出了聲,然後笑聲越來越大,“沫沫,當年你也說過你愛君夙天的,可是後來呢,你們還不是分手了?”
她的心不由得一揪,說不清是因爲周曉彥此刻所說的話,還是因爲他這充斥着苦澀、嘲諷的輕笑聲。
“當年會分手,不代表現在也會。彥彥,七年過去了,大家都會有所改變的。”楊沫道。
改變嗎……他的眼簾輕輕得斂下,如果有些東西,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改變的話,那麼爲什麼過了這麼多年,他卻還是愛着她呢?
又或者,愛得更深,渴望得更深,也是一種改變?!
扣着她手腕的手指不由得收緊,周曉彥垂着眸子,似在想着什麼。而楊沫則因爲手腕上逐漸加深的疼痛而微微蹙起了眉,直到手腕的骨頭開始咯咯作響的時候,楊沫才道,“你……先鬆一下手。”
周曉彥像是這會兒才恍然回過神來,稍稍鬆開了手指,擡起了她的手腕看着,已經有多久了,他會這般地失神,以至於沒控制住力道,“很疼?”指腹撫着她手腕一圈的淤紅,他問道。
“還好。”楊沫微一使力,收回了手指,這一次,周曉彥倒是沒再堅持,而是任由楊沫抽回了手。
楊沫所在的小區,是S市的一個老小區,這會兒雖然是下午,但是小區裡也有一些老人走動,這會兒來往經過的人,都紛紛側目朝着兩人往來。
這種地方,的確不是聊天的地兒。遲疑了一下,楊沫道,“我知道小區附近有個茶室,要不,去茶室聊一下?”
周曉彥的睫毛顫了顫,片刻之後,纔回道,“好。”
把地上的東西全部拾起來放回到了車上,楊沫和周曉彥徒步走出了小區,到了附近的茶樓,周曉彥要了一個包廂,點了兩杯茶。
這個茶樓,楊沫來過好多次,以前和雜誌社的李梅還有其它編輯討論稿子事宜的時候,就會來茶樓這裡,包個包廂,喝茶吃點心的聊上一天。
服務生領進的包廂,對楊沫來說亦是無比的熟悉,可是卻從來沒有一次,進包廂像現在這樣忐忑不安的。
再次見到君夙天的時候,她是害怕地想要逃走,可是再次見到周曉彥的時候,她卻是愧疚得不知所措。
她知道,自己欠着周曉彥一個解釋,而當年她和風風重新聯繫上的時候,風風也曾告訴過她,在她離開後,他就像是發瘋似的在找她。
兩人坐下,沒多久,茶就上來了。周曉彥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僅僅只是看着冒着熱氣兒的茶,卻並不喝。
“爲什麼當年要離開?”他問着,可是眼睛並沒有看着她,依然還是盯着杯中的茶水。
她的心顫了顫,果然……還是問到這個問題了。她的腦海中,其實有着無數種的解釋,可是這些話到了嘴邊,最終卻只變成了——“對不起。”
他輕笑一聲,眼簾緩緩揚起,“對不起?沫沫,你對不起我什麼呢?是對不起一句話都沒說就離開呢?還是對不起你懷了孩子沒有告訴我?又或者是對不起你寧可去找汪藝斂幫忙,也不想讓我找到你?”
他一連串的質問,讓楊沫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呼吸都幾乎窒住。他都知道了嗎?知道她因爲懷孕而離開,知道當年幫助她離開的人其實是汪藝斂?!
可是再一想,既然他剛纔是在她公寓的樓下等着她,那麼想必在來找她之前,已經都調查過她這幾年的事兒了。
只是汪藝斂,這個愛着周曉彥的女人,當年那樣的幫她,說到底,對方也是希望能夠有一個機會。
可是現在卻是……
“在想什麼?還是說,你在擔心汪藝斂?”周曉彥道,就像是完完全全地看透了楊沫的心思。
楊沫咬了咬脣,還是忍不住地問道,“汪藝斂……她怎麼樣了?”她並不希望因爲幫了自己,而讓那個女人遭遇到不好的事兒。
“放心,她沒事兒。”周曉彥掀了掀嘴角,“這一次,我沒有對她出手。”
楊沫稍稍鬆了一口氣,可是卻也因爲他口中的“這一次”三個字,而顫慄了一下。也就是說,如果還有下一次的話,那麼他真的會對汪藝斂出手了?!
在天懾學院中,楊沫是曾見識過周曉彥的手段的。就像那時候其他學生口中所說的——狠辣!
讓周曉彥出手對付的人,通常下場都很慘。而這些年過去了,他的手段,只怕是更狠了。
“汪藝斂只是愛你而已。”楊沫道。
“我也只是愛你而已。”周曉彥嘲弄地看着楊沫,“爲什麼你對別人都可以心軟,卻獨獨對我那麼狠心呢?”
她一窒,低下頭沒有吭聲,這種時候,她說什麼,都無濟於事。
周曉彥輕啜着已經慢慢變涼的茶,入口的,是一種茶葉的苦澀,“你寧可找汪藝斂也不肯找我,是因爲害怕如果在我的幫助下,你偷偷生下孩子,反而會更加和我牽扯不清嗎?”
“我那時候……只是不想再欠你人情了,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若是再欠的話,只怕她一生都還不清。
“欠?如果你覺得欠了我,那麼爲什麼不還我呢?只要你肯還的話……”琥珀色的眸子,緊緊地盯着她,眸中瞬間所流露出來的情感,遠比當年更加熾熱。
“……對不起。”她所能回答的,還是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