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六房在弘農停留幾日,等暮雲山莊的分點將米麪以及物品交付完畢,又僱傭了暮雲山莊車隊裝載糧食物品,足足有十五車。
楊王氏這才命人送了帖子回去,說明日到。
第二日,豔陽高照。
江承紫一大早起牀,就脫去冬裝,只穿薄薄的春衫,披了一條薄披風。
楊王氏亦命家裡老小換上新衣,振作精神。爾後,又將六房的馬車裝飾一番,楊舒越與楊清讓乘坐一輛。
楊王氏與楊如玉、江承紫乘坐一輛。
秀紅母子四人乘坐一輛。
爾後幾輛普通點的,是楊氏六房從蜀中帶回的丫鬟婆子。
裝飾分配完畢,楊氏六房的車隊就浩浩蕩蕩出發。
打頭的是六房護衛,騎高頭大馬。爾後則是楊舒越與楊清讓的車,隨後跟的是楊王氏母女三人的車,再然後是秀紅母子四人,之後便是丫鬟婆子。
主人家的車都被騎馬護衛圍護着。爾後是騎馬的小廝們,最後就是運送行李物品的車隊。
長長的車隊綿延開來,又插的是楊氏旗幟。一路上圍觀之人不少,少不得詢問楊氏有什麼大動作。
“聽說是楊氏六房從蜀中回弘農祭祖呢。”有人回答。
圍觀之人聽聞是楊氏六房,頓時來了精神,徑直就問:“那九姑娘和小郎君也是一併在了?”
“那肯定啊。瞧這車隊規模。”有人十分篤定。
百姓頓時就激動起來了。別的不說,這吃得起好鹽,就是這些老百姓真真切切的感受。放在從前,誰能吃得起鹽,而且還是精製的鹽。再加上九姑娘本身師從仙者,百姓更是尊敬。
百姓很是激動,也不知是誰在路旁喊了一聲:“九姑娘可在?”
這一聲喊,像是點燃了鞭炮引子,到處都在呼:“九姑娘,九姑娘。”
“阿芝,這似乎在喊你。”楊如玉說,語氣平靜,但內心卻是羨慕。
自從她婚事敲定,知道自己要嫁給當今太子作側妃開始,她既興奮又惶恐。興奮則是因爲自己是太子側妃,這在從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高位。惶恐的是自己似乎沒什麼特別的才能,太子會不會瞧不起自己,在太子宮中的日子會不會不好過。
於是,楊如玉倒是很羨慕自己的妹妹,小小年紀,才華橫溢,功勳卓著,如今在百姓中又有這樣的呼聲。
楊如玉聽着車外民衆的呼喊,倒是十分羨慕。
“長姐羨慕?”江承紫開門見山。
楊如玉臉一紅,垂了眸說:“這是你該得的,你才華出衆。”
“長姐不要拎不清。阿孃昨晚就說得很清楚,這是有人暗害於我。你如今還說此話?”江承紫直言。
楊如玉一聽,臉色刷白,不再言語。而在一旁閉目養神的楊王氏則施施然睜開眼,挑了簾子對旁邊護衛吩咐:“就說九姑娘車舟勞頓,身子弱,正在休息。”
“夫人,那些百姓要送瓜果。”護衛說。
“那就收下瓜果。至於雞蛋等太貴重之物,就不必了。”楊王氏吩咐,又徐徐放下簾子。
“多謝阿孃。”江承紫笑道。
楊王氏掃她一眼,倒是抿脣笑,說:“這雖是有人暗害,但能讓男女老幼作擲果盈車之舉,也是我兒厲害。”
“阿孃也打趣我。”江承紫撇嘴,立馬又轉了話題,問,“長姐,這祖宅你最熟,你猜這次誰會迎我們呢?”
楊如玉一怔,想了想,便說:“老夫人最信任的是大夫人,大夫人做事最爲妥帖低調,想必是大夫人吧。只是大老爺出任揚州刺史,不知大夫人是否隨了去揚州。若是大夫人去揚州,最厲害的就是三夫人了。”
“別管是誰。如今,誰也不敢欺我楊氏六房。”楊王氏忽然正色道。
江承紫知曉這句話裡蘊含的心酸過往,心裡也是一聲嘆息。楊如玉聽聞,眼裡淚光閃閃。
楊王氏不說話,只將一雙女兒摟入懷中,緊緊抱着。
車外百姓的呼聲果真是小了,大約是因聽了九姑娘在休息的緣故。只是耳力極好的江承紫還是聽見那些百姓淳樸而殷切的願望,要將瓜果送給九姑娘,感謝九姑娘心繫天下蒼生,心繫百姓。
江承紫靠在楊王氏懷裡,微微垂眸。從前,她折騰神農計劃,製作精鹽,不過是爲名爲利爲自己能吃得好,爲楊氏六房的前途。如今,聽百姓這般感激,她這一瞬間竟覺得很是舒坦。
“阿孃,我想格物院一旦建立,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踏遍三山五嶽,尋到適合百姓種植的水稻。”江承紫忽然說。
楊王氏很是疑惑,問:“阿芝,爲何忽然說這事?”
“阿孃,從前,神農計劃裡也有提出,但那時不過是爲了六房的前途,只是提出而已。可如今聽着百姓的呼喊,我忽然覺得我既有此能力,那就不能白白浪費,定要爲這世間百姓做些什麼。”江承紫說。
楊王氏只嘆息一聲,說:“正如你平日所言,‘古來聖賢皆寂寞’,阿芝,一旦把自己置身於這樣的高度,反而是一種束縛。”
江承紫一怔,楊王氏又說:“小處落筆,用能實現的目的來激勵自己,遠比這種空洞渺遠的理想信念要好得多。你阿孃這一生,從記事開始,就在不斷反思。”
江承紫頓如醍醐灌頂,她一時昏了頭。說實話,她自己的斤兩自己清楚,她的心性特質都做不得科研人員。
正如楊王氏所言,她需要的是一段一段能實現的目標來激勵自己,而不是高大上的理想。
“阿孃教訓得是,阿芝一時糊塗。”江承紫很是感激地說。
“我們是相依爲命的親人,須得時時刻刻互相攙扶才能走下去。”楊王氏說這話時,卻是瞧着楊如玉。
楊如玉也是明白人,鄭重其事地說:“母親教誨,女兒謹記。”
母女三人正在談話,卻聽得馬車停了,緊接着車虎就在馬車外低聲說:“夫人,楊氏祖宅派人在前面十里亭相迎。”
“可知是何人相迎?”楊王氏詢問。
“適才已有人來報,是大夫人攜其長子長媳於十裡亭相迎。”車虎回答。
楊王氏脣邊一抹笑,道:“這大夫人竟不曾隨夫上任,這倒意外。”
“阿孃,這大夫人是個怎樣的人?”江承紫詢問。
楊王氏想了想,覺得自己真不瞭解這個嫂子。
她在祖宅時,這嫂子低調少言,不失公正,但也決計不會摻和什麼拉幫結派。這位年歲長她許多的大嫂在她印象中,似乎一直都在他那間佛堂裡數念珠。楊氏祖宅很多活動,她能不參加的就不參加。
因她的低調,楊王氏還真不瞭解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