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紫問這句話是想要試探一下袁天罡是不是搞了鬼,那都木就是他弟弟。
她問出這句話,袁天罡卻平靜說:“蜀王帶走了,說是怕要再開戰端,這既然是敵國的國師,自然要帶走。”
李恪這麼做,怕也是想到自己想的這種可能,因此要確認這都木已死了吧。那麼,袁天罡來到這裡的用意就值得琢磨了。
“蜀王這做法,道長有什麼看法?”江承紫徑直將這問題扔給袁天罡。
“爲國爲民,無可厚非。”袁天罡很是平靜地回答。
“道長難道不覺得死者爲大?”江承紫故意問。
袁天罡搖搖頭,道:“莫說這都木不是我弟,即便是我,這人死如燈滅,何況這位擅自使用禁咒,神魂早就破碎,如今更是灰飛煙滅。迴歸自然,迴歸虛無,皮囊便也沒用。如今,這皮囊還能爲國爲民有絲絲作用,自是好的。”
江承紫倒是意外,爲了兩人斟茶,又討論了幾句道家學說。
兩人喝了茶,便要告辭。江承紫又問:“袁道長,關於都木這事,你需要我做什麼嗎?”
袁天罡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很是疑惑地問:“難道九姑娘覺得哪裡不妥嗎?”
“畢竟,死者爲大。”江承紫故意。
袁天罡愣了一下,隨後像是明瞭江承紫所猜想,便笑道:“九姑娘想多了。都木真不是我弟弟。”
江承紫被戳破,有些尷尬,想要死鴨子嘴硬,辯解幾句,卻又覺得在袁天罡這樣的高深道人面前,辯解似乎很可笑,所以她倒是大方承認,說:“我只是怕真是袁道長的弟弟,如今蜀王做了這等事,袁道長又不好明說。”
“九姑娘熱心腸待我,貧道甚是感激,但確實不是我弟弟。如今,我來這裡,只是想跟九姑娘說一說,那都木已死。九姑娘不必擔心我弟的事。”袁天罡說。
江承紫呵呵兩聲,說:“如此甚好。”
但她心裡已覺得很不舒坦,這老頭專程來說他弟弟的事嗎?這老頭分明是知道些什麼的。不過,這老頭還真是人精,一般人聽不出來別的。
“九姑娘,你與我頗有淵源,又同是道門中人。如今既然說起,我便告誡九姑娘,藏拙一些,好好生活。”袁天罡又說。
這話就說得很明白了,大意是告誡她要低調。
“多謝袁道長。”江承紫微笑。
袁天罡則是從容打拱,說:“九姑娘客氣。貧道看到九姑娘爲國爲民,爲天下萬民,貧道甚感欣慰,也是佩服不已。此乃道門典範。”
他說到此處,又對旁邊的李淳風說,“你是我得意門生,如今貴爲大唐國師,日後,多與九姑娘走動切磋。若有疑惑,可問道於九姑娘。”
“謹遵師父教誨。”李淳風立馬向袁天罡行禮。
“袁道長,你真是高看我了。”江承紫謙虛。
袁天罡微笑,倒是慈眉善目。他瞧着江承紫笑了笑,說:“九姑娘大才,又有看透世事的心,又能兼濟天下,實乃千年難得之大慧之人。我徒兒雖有才學,然於人情世故一道,不太通,而今偏生又在這官場。我甚爲擔心,日後,還請姑娘與蜀王多照拂一二。”
“兩位道長對我有救命之恩,如今袁天罡教導於我,李道長頗有才學,我與蜀王自是願與李道長結交。”江承紫也文縐縐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有九姑娘這句話,我日後回蜀中,也放心了。”袁天罡說。
隨後回頭,又叮囑李淳風:“風兒,這也是你修來的福,日後多多請教九姑娘。”
“是。”李淳風向自家師父行禮,隨後又向江承紫打拱。
江承紫忽然覺得袁天罡是在對他徒弟說“跟着九姑娘混,有肉吃似的”,她爲自己的腦洞,不由得想要笑。
“九姑娘,我們告辭。”袁天罡與李淳風起身,雙雙告辭。
袁天罡告辭後,江承紫吐出了一口氣,心想都木總算是死了,白鳳的事小心隱藏,日後儘量少出頭就行了。不過,擊殺頡利,她還是要做的。
可是,老媽不願意幫她。她貿然出府,總是說不過去,何況現在楊王氏受不得什麼提心吊膽的刺激。
“這真是頭疼的事啊。”江承紫哀聲嘆氣。
她方纔對自家老媽說找別人幫忙,其實她還真沒有想好找誰幫忙。畢竟這件事很大,還需要很保密,不是信得過的人沒辦法幫忙。可是信得過的人也沒幾個能幫忙的。
頭疼啊,找誰呢?
江承紫百無聊賴,拿了鵝毛筆在清江白上列了幾個人,又各自找出缺點,覺得不太好辦。
“要不去附近寺廟祈福?”江承紫想了這麼個主意,頓時又否定了自己:你一個師從道者的人,去寺廟祈福,合適嗎?
“那找個道觀祈福?”江承紫寫了這麼一句話。
隨後,她又頭疼起來了:這道觀降妖除魔的活計倒是接,香客住在道觀的也有。可是,長安附近的道觀沒幾個像樣的,道長們都是隨遇而安,在大自然裡放飛自我,對於香客也不強求,對道觀也不強求。總之,大唐的道長們除了道法,啥都不強求。比如道觀的治安,道長們也更是不強求。
因此,道觀的治安普遍不好,即便大戶人家要去祈福,一般都是當天返回,若非得要住在道觀,那必定帶了無數的護衛。要是帶了衆多護衛去,哪裡還能不動神色地跑到北地去?
顯然去道觀祈福這個藉口也不行!
江承紫將這一行字劃去,有些無奈地趴在案几上,屋外蟬鳴得煩躁,她唉聲嘆氣的。隨後決定去一趟獨孤府,一則是想看看爸爸的病情,二則是想得到爸爸的同意,讓爸爸幫着自己說服媽媽。
於是,她去看望了一下楊王氏,說:“想去看看獨孤先生,也不知獨孤先生是怎麼了,在這邊吃了午飯回去,就感了風寒。”
“王先生已去瞧了,你改日再去吧。”楊王氏怕她被傳染了,立馬就反對。
江承紫鐵了心,便笑着撒嬌,說:“阿孃,我在府邸裡閒着也是閒着,再說了,你看瑛姨跟獨孤先生肯定是兩情相約。過沒多久,肯定會喝喜酒的。”
“這倒是,我瞧着那獨孤先生對你瑛姨還挺好。”楊王氏笑盈盈地說,“那獨孤先生還真是個好人。”
江承紫無語,自家老媽,這是什麼邏輯?顏值高就是人好麼?
“好人不好人我不知呀,我就是去瞧瞧,怕瑛姨有什麼需要。”江承紫說。
楊王氏也覺得不好阻止,就免爲其難地同意她去了。
江承紫興高采烈收拾一番,就去獨孤府了。
獨孤府剛買下來沒多久,柴令武找人裝修的。獨孤思南對用人很謹慎,因此,這府邸裡沒幾個僕人。隔一週,他從柴令武那邊找人過來打擾。廚子也是柴令武那邊借來的,管家是從蜀王那邊借的。如今,王瑛帶的兩名僕婦在這裡駐紮下來,日漸有了當家管事的派頭。
江承紫走到門口,還沒遞名帖,正在指揮灑掃的唐嬤嬤看見她來,喜笑顏開地喊:“小主人,你回來了?”
“是呢。獨孤先生呢?如何了?”江承紫就跟回自己家似的,也不跟這唐嬤嬤客氣。
“獨孤先生沒什麼大礙,王先生開了藥,正在藥房那邊叮囑小廝熬藥,並且開了旁的藥,灑掃屋子,老奴正在消毒。”唐嬤嬤回答。
江承紫略略點頭,就徑直去找了獨孤思南。
獨孤思南果然只是輕微感冒,加上想在自己老婆面前矯情,就變得特別嬌氣,讓王瑛跑去找王景天來瞧。
“你若來看望你爸,我很高興;但若是讓你爸幫你做說客,那就死了這條心。”王瑛正在廊檐下親自熬藥,見到江承紫來,板了一張臉,開門見山地說。
一旁坐在小板凳上曬太陽的獨孤思南也是唯老婆馬首是瞻,連忙就點頭,說:“就是,你現在又不是軍人。這大唐能人輩出的,你就安心幫助楊如玉準備婚禮。”
江承紫本來興致勃勃想要自家老爸幫自己一下,可是老媽洞若觀火,直接就將她想說的話扼殺在搖籃裡。於是,她只得笑嘻嘻地給自己打圓場,說:“我就是來看望我爸的,媽,你真多慮了。”
“是嗎?”王瑛掃她一眼。
江承紫有些心虛,臉上卻笑着說:“當然,我只是擔心老爸的病情,如今一看,似乎不需要擔心啊。”
王瑛神情很是防備,江承紫覺得很是無趣,老爸老媽這裡是不可能幫自己的。於是,她坐什麼都不提,只坐在凳子上,看老媽熬藥,看老爸一臉溫柔地看着他心愛的人。
看了一會兒,門口就有僕婦來報,說楊家門房來了,說是蓬萊殿淑妃口諭,請九姑娘入宮一趟。
“也許可以跟淑妃試着說一說。”江承紫頓時想。
於是,她趕忙回家換了一身衣裳,去向楊王氏請示了一下,就帶着幾包今年出的新茶蹦躂着進宮看望淑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