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6號,華鼎酒店
發佈會訂在上午十點,約莫九點不到,會場已經擠滿了人,就連過道都架着拍攝機器,外面還有人不斷涌入,整個會場,顯得格外擁擠,原本計劃的安保人員都顯得不夠用。
“孟主編來了。”不知誰說了一聲,衆人目光齊齊轉向後方的會場入口。
《林下風氣》在國際都有影響,在國內更是五大雜誌之一,影響力不容小覷,只是孟浴風與顧澤凱的關係微妙,衆人以爲他們雜誌派幾個記者過來就不錯了,沒想到孟浴風親自來了。
衆人自動自覺地將最好的拍攝位置讓出來。
“主編!”助理江詩幫她架好機器,略微調整鏡頭。
“謝謝。”孟浴風站在機器前調整鏡頭焦距,她本不想來的,只是得知顧華灼會過來,心裡還是有點不放心。
況且她也想知道,顧澤凱到底準備做什麼。
鏡頭慢慢聚焦,直到定格在了前方發佈會桌子上的名牌,忽然一個身影出現在她鏡頭裡,他眼睛注視鏡頭,雖然隔着機器,她也能清晰的感覺到男人目光中的冷凝陰鷙,落在她身上,她身子緊繃,挪開鏡頭,看着顧澤凱。
今天他穿了一身黑,襯得他本就清冷的五官,更加銳利,各種閃光燈集中在他身上,他身上的那種黑暗氣息卻只增不減,宛若潛伏在夜色中的獵豹。
顧澤凱長得很不錯,臉型清瘦瘦削,淺色的脣,透着一絲涼薄,挺拔的鼻樑加上入鬢的劍眉,棱角分明的五官,給人剛毅冷峻的感覺。與孟紹酉與葉九霄冷峻不同,他的身上多了一絲陰鬱,那雙眸子彷彿藏了許多東西。
對於年少時候的孟浴風,這樣捉摸不透的少年,越是神秘,她越是想要探究,即使他極少做出溫柔繾綣的舉動,她也覺得那是別樣的帥氣。
現在想來,自己當時簡直犯賤,那麼多好男人,爲什麼偏要去熱臉貼冷屁股。
顧澤凱坐下,周圍是幾個顧氏的高管,他身側則是顧氏的首席律師,卓陽。
衆人更期待顧華灼會出現,但是知道發佈會開始,也沒見到她的聲音,隨着會場所有入口關閉,衆人都顯得有些失落,外面安保嚴格,恐怕顧澤凱根本不會讓她輕易入內吧。
顧氏公關部的經理,發表了公式化的開篇演講,然後就是媒體提問的時間。
“顧總,有小道消息稱,您的這個位置並不是通過正當渠道獲得,對此,您有何看法?”
顧澤凱調整話筒,“這點,我們集團的律師會做相應說明。”
卓陽立刻清了清嗓子,“我們這裡有顧泮榮先生立下的文件,文件上明確說明,他如果出現任何意外,他各項財產的歸屬問題,這是經過公正的合法文件,如果大家不信,可以去公證處查詢,應該有備案。”
“顧泮榮先生一直十分疼愛顧小姐,可是公司卻一點都沒分給她,這點很不合理啊。”
顧澤凱鋒利的眉骨動了動,“可能是因爲她從未接手公司任何業務,貿然接手對公司來說也是一種冒險。”
“可是有人說顧泮榮先生失足跌落樓梯,並非意外,而是有預謀的,對這種說法,您怎麼看?”
“如果真是這樣,警方應該早就介入了吧。”
……
江詩抵了抵孟浴風的胳膊,“他準備得相當充分,說話滴水不漏,顧小姐想翻盤,很難!”
孟浴風指了指還在拍攝的設備,“好好盯着鏡頭,這些都和你無關。”
“主編,你和我透露一下,顧小姐今天到底會不會來啊。”發佈會預計開半個小時,這都二十分鐘過去了。
江詩話音未落,顧氏公關部經理已經開了口。
“不好意思打斷大家,提問結束,下面是顧總的就職儀式。”
卓陽站起來,“關於任命顧澤凱擔任顧氏集團執行人的決定,已經通過了董事會和各個股東的一致同意——”
“我反對!”忽然從人羣中伸出一雙素淨的手。
那聲音清脆悅耳,帶着女性特有的柔美,卻又偏生透着一股堅韌。
衆人目光齊齊射向聲源處。
那人緩緩站起來,伸手摘下頭上的鴨舌帽與口罩,那張清姝嬌俏的小臉就徹底暴露在了衆人的視野裡。
鏡頭齊刷刷對準了她,還以爲她沒來,居然早已到了會場。
“這……”公關經理臉都僵了,頗爲爲難的看着顧澤凱。
“顧小姐,您怎麼會過來!”卓陽下意識脫口而出。
“我們家的公司出了這麼大事,現在即將易主,我來看一下,有問題嘛?”她說着直接朝主席臺走去。
她擡手脫掉長款羽絨服,裡面穿了一件黑色赫本小禮服,立領設計,微卷的長髮乾淨利索得挽起,妝容清淡,偏生那雙紅脣,卻極具侵略性,彷如一朵暗夜玫瑰,刺目奪人。
她身爲藝人,本身的形象設定是清純的女神,此刻這般強勢得模樣,讓人不由得想起她在《逍遙》裡塑造的那個咄咄逼人、專橫跋扈的娘娘形象,細長的十五公分黑色高跟,將她本就修長的身高拉得筆直修長。
她走到公關經理身側,微微挑了下眼皮,“讓開一點,謝謝。”
“哦!”那人往後退了一步,顧華灼直接拿起放在他面前的話筒,扯到話筒線,會場想起刺耳的電流聲,緊接着,話筒裡傳來她清脆好聽的聲音。
“卓律師說,他繼任顧氏執行人,通過了所有股東的同意?”
這是公關說辭,真正的話,必然是少數服從多數。
“大小姐,我知道在您成年的時候,您獲得了公司的部分股份,但是僅有百分之三,公司大部分股東已經投票同意了,所以……”卓陽被她看得莫名有些心虛。
“是嘛!”顧華灼輕笑,“這就是全票通過,開個股東大會,都沒通知我,你們這個投票結果,可謂相當公正啊。”
臺下衆人嗤笑。
“我知道對於叔叔的決定,你很不滿意,但是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有什麼事我們私下說。”顧澤凱語氣依舊冷靜。
“可我不想私下說,你說你一個大男人,我一個弱女子,私下說,你欺負了我怎麼辦。她口氣輕佻,卻暗諷顧澤凱欺負她。
顧澤凱深吸一口氣,“你若是想來觀禮,我很歡迎,立刻讓人給你安排位置,您是叔叔的親女兒,以後你想做什麼,顧氏仍舊會支持,年終你的分紅也不會少一點點。”
“呵——”顧華灼捏緊話筒,“如果我不是來觀禮的呢?”
“你若是想來搗亂,即使您是叔叔的女兒,我也……”
“大小姐,文件都在這裡,您還是別……”卓陽站出來調和,畢竟兩人爭吵,只會讓事情惡化。
“差點忘了,你們有律師,我也有!”顧華灼擡手打了個響指,人羣中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提着公文包走出來,冷肅得讓人看着都覺得緊張,“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律師,王律師。”
王律師直接走到主席臺上,打開公文包,從裡面翻出一個文件,直接遞給顧澤凱。
一份股權讓渡書。
“可能有件事情大家並不清楚,在顧泮榮先生創立公司起步階段,與他的前妻,就是汪毓涵女士結爲夫婦,爲了照顧妻子,汪女士在他生意最艱難的時候,對他幫助很大,所以在他們新婚一週年,汪女士懷孕的時候,顧泮榮將他名下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讓渡給了汪女士。”
顧澤凱翻着文件,卓陽更是直接走過去查看這文件的真假。
這是一份26年前的文件,泛黃,而且日期還停留在九幾年。
“當時兩人感情很好,協議擬好,汪女士並未簽署,不過顧泮榮在協議附件中承諾,這份協議終生有效,無論顧氏股權如何變更,都是有效力的。而汪女士在昨天簽署文件,也就是說,屬於顧泮榮先生的百分之六十股份在那一刻已經屬於汪女士了。”
顧澤凱捏緊文件,擡頭看着顧華灼。
王律師又從包裡拿出另一份文件,“這是今早汪女士簽署將股權讓渡給顧華灼小姐的說明書,已經公證過,也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
“但是他已經將股份轉給了顧總,你們這……”卓陽嘴巴哆嗦,說話有點不利索。
“沒有但是,顧總確有百分之六十股份現在已經屬於我的當事人。”
顧華灼瞧着顧澤凱鐵青的臉,憋着笑,這事兒在父母離婚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顧泮榮當時想讓汪毓涵簽署這份協議,她直言,以後都是顧華灼的,籤不籤沒多大關係,股權在顧泮榮那邊,他在公司地位穩定,更有利於監管公司,這事兒就再也沒被人提起。
“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卓陽恨不得把文件撕碎。
“這份文件已經具有法律效力,您若敢撕毀破壞,我會起訴您破壞重要文件,侵犯我當事人的個人權益。”
卓陽臉一白,作爲律師,他自然明白他話中字句的分量。
“既然你們對我們提供的文件沒有任何意見,那我就要爲我當事人維護權益了。”王律師又拿出一摞文件,足有一指厚。
“首先,我的當事人作爲公司的股東,被排除在股東大會之外,這點嚴重侵犯了我當事人的個人利益。”
“再者,公司發生巨大的人事變動,卻無人通知我的當事人,侵犯了她的知情權。”
“還有,我的當事人現在作爲顧氏最大的股東,有理由開董事會,並且與顧澤凱先生爭奪公司的執行權。這是我當事人的正當權利,你們無權干涉。”
“在此期間,如果你們對我的當事人進行言語威脅,甚至身體碰撞,我會直接訴諸法律……”
衆人都沒反應過來,這個律師,就噼裡啪啦說了一大堆。
強勢又霸道,咄咄逼人,字字珠璣,幾乎將顧澤凱一行人逼到了牆角,字句都有法律依據,條理清晰,到最後還讓顧澤凱賠償顧華灼這段時間因他而帶來的各項損失。
共計128萬一千五百三十二……零兩毛!
然後就把一指厚的文件直接甩在了顧澤凱面前!
衆人安靜得等着顧澤凱接來得動作,這種大衆被打臉,不可謂不疼。
尤其是對他這種自尊心極強的人來說。
只是不待顧澤凱開口,楊慧茹忽然從後臺衝出來。
“顧華灼,你們母女不要欺人太甚,這個二十多年的文件,你拿出來糊弄誰啊!”她一把扯過顧澤凱手裡的文件,三下兩下直接撕毀。
王律師微微挑眉,“公證處和律師樓都有備案,您隨意!”律師隨手一攤,顯然懶得與楊慧茹囉嗦。
楊慧茹一把扯掉臉上的口罩,昨天被汪毓涵掌摑得半邊臉,居然到現在還腫着,已經成紫紅色,着實駭人。
顧華灼咋舌。
母親下手也太重了吧。
“你們母女不要太欺負人了!”楊慧茹指着自己的臉,“我現在就讓大家看看,我這臉是被誰打的!”
衆人眼觀鼻鼻觀心,目光落在了顧華灼身上。
“你怎麼不說,別人爲什麼打你?”
楊慧茹伸手指着自己的臉,“我被人打了,難不成她還有理了。”
“畢竟這世上,有人就是欠揍!”
衆人嗤笑,這顧華灼還真敢說!
顧澤凱深吸一口氣,“顧華灼,注意你的措辭,說話別太過分了。”
“你媽打了我,你現在又來搶我兒子的公司,你們母女簡直一樣不要臉!”
“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什麼纔算明白,人不要臉真的天下無敵,你兒子的公司?簡直笑話了,這個公司姓顧,你倆算哪門子顧家人!”顧華灼一臉嘲諷,“不是改個姓,就說明你是顧家人了。”
“白字黑字說得一清二楚,公司是澤凱的!”
“可現在我纔是公司的股東,按理說,我有權爭取這個位置,甚至有權罷免你兒子!”
“你個小賤人,你……”楊慧茹惱羞成怒,擡手就去打她。
“這麼多人看着呢,你碰我一下,我就告你蓄意傷害,我想你應該很樂意進去和你那個準兒媳婦兒作伴吧!”顧華灼嗤笑。
楊慧茹憤恨得放下手。
“既然你拿出了這個文件,那我們可以回公司慢慢商量。”顧澤凱深知與她在這裡糾纏,最後難堪得只是自己。
從顧華灼出來的那一刻,他已經很難堪了。
早就派人在門口堵着,沒想到她還是進來了,失策。
“澤凱,你怎麼能……”好不容易得來的公司,一聽顧澤凱讓步了,楊慧茹哪兒肯啊。
“媽,回去再說。”顧澤凱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繼續丟人。
“不行,反正大家都在,就讓所有人看看這個小賤人的真面目,看她還怎麼在我面前囂張!”楊慧茹甩開顧澤凱幾欲拉扯自己的手,直接奪過顧澤凱面前的話筒。
“大家都聽好了,我當年爲什麼會流產,就是被顧華灼害的,小小年輕心腸就如此歹毒,爲了不想有人和她爭財產,明知道我胎位不穩的情況下,還屢次與我爭吵,害得我最終流掉了已經成形的孩子。”
“媽,不是說不提這事兒了嘛!”顧澤凱擰眉。
“憑什麼不讓我說,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女人從小多麼的歹毒,連自己的弟弟都不放過。”
衆人已經被這場發佈會接二連三的轉折,驚得倒吸了幾口涼氣。
“顧華灼,你就是個殺人兇手,難怪自己的孩子死……”
楊慧茹話沒說完,顧華灼一個甩手,手中的話筒直接飛出去,話筒線“啪——”的一下打在楊慧茹的臉上,觸碰到傷口,疼得她齜牙咧嘴。
“顧華灼,你又想幹嘛!”顧澤凱急忙護住楊慧茹,“叔叔對我恩重如山,我一直不願和你作對,那種事我本來也不想讓母親提,可是你別太欺負人了。”
“我欺負誰了!”
“你這個殺人犯,你還敢不承認!”楊慧茹尖銳的指甲直指顧華灼。
“大家不要被她這幅表象給騙了,爲了爭財產,自己弟弟都不放過,她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這些文件肯定都是僞造的,我從來沒聽泮榮提起過要把股份轉給汪毓涵!”
“您說話可真搞笑,你是誰啊,算哪根蔥,你是我們顧家的人嘛,戶口都不在顧家,我爸碰都不碰你一下,這種事爲什麼要和你說,你沒聽過我爸要把股份給我媽,我還聽過他說過要把股份給你兒子呢!”
“你就是個殺人犯,你有什麼資格來這裡!”楊慧茹知道自己是說不過她的,只能咬緊這件事不放。
下面的人已經開始小聲竊竊私語,無非就是討論顧華灼品行問題。
“主編,她說得不會是……”江詩一臉八卦的湊到孟浴風面前。
孟浴風淡淡瞥了她一眼,“你的話有點多!”
“哦!”江詩悻悻地閉上嘴巴。
“顧小姐,您該不會真的害死了您的弟弟吧……”有記者忍不住開口。
“是啊,顧小姐,說兩句吧!”
“顧……”
顧華灼挑了挑眉眼,“關於這點,我這裡有段錄音,希望大家可以聽一下。”
她從口袋拿出一直錄音筆。
“這是我前幾天去警局協助調查,見到一個熟人錄下來的,大家可以聽一下!”
衆人斂聲屏息。
“聽說你要見我,有事嘛?”顧華灼的聲音。
“你們家出事了吧。”女人聲音嘶啞滄桑,卻已經有人聽出來是蘇默默的。
“你在裡面,消息還這麼靈通。”
“顧澤凱找過我。”
“他是你未婚夫,來探望你不是很正常嘛!”
“我知道作爲主謀人,綁架罪判得不輕,我希望你能幫我出庭,在法官面前,說點好話。”
“蘇默默,你在想什麼呢,讓我幫你?”
“作爲交換,我會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
“你應該很感興趣,關於顧澤凱的。”
“你說說,我考慮一下。”
“親哥哥害死了親弟弟……”
“你是說楊慧茹當年懷的孩子是……”
“衆人都被表現迷惑了,其實你是顧泮榮的親生女兒,公司總有你的份兒,你這麼做,事情敗露,很可能一分錢都沒有,那孩子那麼小,你有很多方法可以拿捏他,根本沒必要對他下手。”
“但是他不同,一旦這個孩子出生,那就意味着,他已經被從這場爭奪戰中提早出局了,懂嗎?”
“你有證據嗎?”
“楊慧茹的住院記錄,說是受刺激,其實還有一點,她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證據我母親哪兒有,只要你肯答應幫我求情,我幫你!”
“他可是你的未婚夫,你怎麼會……”
“他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他好過,就這麼簡單!”
“你們真是……”
“我這人謹慎小心了一輩子,在瞄準他的時候,我就把他的事情調查得一清二楚,有關他的所有黑料,我這裡都有,也是爲了避免以後出問題,所以這些東西,我都幫他收集起來了,他疼我愛我,我會幫他掃平一切阻礙,可是……”
錄音到這裡戛然而止。
“楊慧茹,醫院證明,我這裡有,想看嘛!”
楊慧茹雙腿一軟,“哥哥殺了弟弟,不可能,哥哥怎麼會殺弟弟……”
“媽,你別聽她……”顧澤凱沒想到蘇默默會反咬他一口,一直冷峻的臉,也繃不住,出現一絲裂紋。
“啪——”楊慧茹拉住顧澤凱,擡手就是一巴掌,“那是你親弟弟,你怎麼敢對他下手,你簡直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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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吧,蘇默默和顧澤凱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善茬,估計顧澤凱也沒想到最後給他致命一擊的人,會是蘇默默吧,嘖嘖,真是活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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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週六,我這裡出太陽了,不過還是很冷,嗚嗚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