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室友回來,打個招呼算是最基本的禮貌,至於對方回不迴應,那就是對方的事了。
齊悅也不以爲意,伸個懶腰活動下脖子。
“果然是不行啊,算了算了,橡膠什麼的,不是我說造就能造出來的。”她帶着幾分沮喪將筆扔下。
鵝毛筆上帶起的墨汁濺在寫滿字的紙上如同開了一朵花。
“少夫人你要吃茶嗎?”秋香臨退出去的時候又回來了,殷勤的問道。
“好啊。”齊悅笑着點頭。
有時候接受比客氣更禮貌。
秋香歡天喜地的倒茶端過來。
“少夫人,你看了寫了這麼久的字,奴婢給你捶捶肩吧。”她又說道。
內裡的常雲成聽到了扯了扯嘴角。
作爲大丫頭,日常連倒杯茶都覺得降低了身份,此時竟然主動要做小丫頭們的活。
真是…
他直接脫下衣裳,露出精壯的身子走進了淨房,等他洗漱完出來時,有飯菜的香氣飄進來。
“少夫人,你看我做的這個對不對味?”陌生丫頭的聲音低低的傳來。
“這沒什麼對不對的,只要用心做出來的,都是美味。”齊悅笑道。
阿好咪咪眼笑了。
“阿好可以出去開個小飯館了。”齊悅誇讚道,一面大口的喝湯,“我說了一邊。你就做的這麼好。”
阿好笑的不好意思了。
“我要是能學會少夫人一點點技藝就知足了。”她說道。
“學嘛,慢慢來。”齊悅笑道,說到這裡停了下,聽着那邊有走動的聲音。她便站起身來走過去。敲了敲臥房的門。
“世子爺?”她喊道。
內裡沒人答話。
“睡了嗎?”她又問道。
“什麼事?”常雲成低低的聲音從內傳來。
“吃宵夜不?”齊悅笑問道,“有無花果燉梨,潤肺敗火哦。”
內裡無人答話,齊悅回頭衝阿好撇撇嘴,做個無奈的神態,纔要轉身走開,門打開了。
齊悅衝他擺頭一笑。
“來,很好吃的。”她說道,自己先走過去。
常雲成緩步跟過來。他看到屋子裡站着一個穿着小襖的丫頭,低着頭自慚形穢一般往一旁縮去。
哦,是那個丫頭….
“你下去歇息吧。值夜的人會收拾的。”齊悅說道。
阿好自從被人看了肚子上的疤之後,就總是羞於見人,更別提這些主子們。
阿好明白齊悅是體貼自己,遲疑一下,應聲下去了。
齊悅親手舀了一小碗遞過來。
“有點甜,你要是不愛吃甜食的話,可能有些不習慣。”她笑道。
常雲成沒說話接過來就往嘴裡倒。
“喂,燙的,慢點。”齊悅忙說道,又有些好笑。
常雲成已經喝完了。
“你這樣可不行。對胃不好。”齊悅搖頭說道。
常雲成嘴角微翹似是笑了下。
“好不好的,都是活着。”他說道,放下碗站起身。
齊悅看着他認真打量一下,看來這傢伙此時情緒正常。
“你爲什麼會去參軍呢?”她忽的問道。
常雲成轉過的身子停了下。
“按理說你這種出身,沒必要這麼拼啊。”齊悅說道。
“因爲我不想呆在這個家裡。”常雲成轉過頭看着她一笑。“不想見到你們這些人。”
齊悅看着他哦了聲。果然情緒正常,說出討厭人的話都帶着笑…..。
“孤獨麼..”她似是自言自語。視線轉開落在窗櫺上。
室內一陣沉默,風又起來了,似乎帶着雪粒子沙沙打在窗戶上。
常雲成停下腳。
這似乎嘆息的一句話卻似乎一拳打在他的心口上,嗡嗡響的都是迴音。
是啊,孤獨…
這麼大的家,這麼多的人,他卻覺得自己始終孤零零的一個人,看着這些人歡喜悲傷憤怒苦笑說鬧。
“喂,坐下再吃一碗。”齊悅招呼他道。
常雲成斜眼看她,這女人,到底是多麼善變的臉…
“吃點甜食,心情好。”齊悅笑道,將碗再往前遞了遞。
“我心情不好,你不是纔會心情好嗎?”常雲成說道,伸手接過碗。
齊悅哈哈笑了。
“你還記得呢。”她說道,自己也盛了碗,“主要是當初你做的太過分了。”
常雲成仰頭又要往嘴裡倒。
“慢着,別那麼喝。”齊悅忙擡手拉住他的胳膊,“什麼都是別人的,只有身體是自己的,不管別人怎麼對我們,我們自己都要愛惜自己,要不然,那真是太蠢了。”
說着她抿嘴一笑,帶着幾分狡黠眨眨眼。
“世子爺是聰明人。”
看着面前的女人面,因爲室內暖和,只穿着薄夾襖,可以感覺到那抓着自己胳膊上的手的柔軟。
“行軍的時候三餐無定時,有了就快快的吃,不習慣用勺子什麼的。”他說道,聲音微微有些不自在。
齊悅鬆開手,坐下來。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她說道,說着自己也笑了,“其實我也是,忙了的時候都是胡亂吃一口,明明知道泡麪….”
她說到這裡一口咬在舌頭上,捂住嘴倒吸涼氣。
“怎麼了?”常雲成放下碗看過來,伸手握住她的捂着嘴的手腕。
舌頭都要咬斷了,該,這就是說了不該說的話的後果。
齊悅捂着嘴只吸氣不說話。疼的臉都皺起來。
“真是笨死了,說話也能咬到。”常雲成皺眉說道,一面伸手拔下她的手,捏住她的嘴。“我看看..”
齊悅嗚嗚兩聲。架不住他力氣大被捏開了嘴。
“咬破了。”常雲成說道,皺眉。
齊悅終於緩過勁了。
“美死美死。”她大着舌頭說道,一面想要合上嘴,卻發現常雲成的手還捏着自己的腮幫子。
因爲要查看她的舌頭,常雲成站的很近,幾乎貼上來,居高臨下的俯視,有溫熱的氣息吹在臉上,而捏着自己臉的手指也傳來陌生的觸感。
這個女人其實長得真不錯…
常雲成心裡閃過這個念頭。目光在這女人的臉上盤旋。
室內安靜下來,只有風雪打在窗上的聲音,燭光跳動。夜色濛濛,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齊悅打個寒戰。
“喝口冷水止血。”她舌頭瞬時恢復正常說道,一面向後退了一步,離開了常雲成手。
“那你喝冷水吧。”常雲成說道,甩了甩手,轉身就走,“我睡了,別再吵我。”
還好還好,因爲齊月娘太被他厭惡了,還不至於因爲美色就能讓這傢伙衝動做出少兒不宜的事來…
齊悅鬆了口氣。
甩什麼手啊。我還沒嫌你呢。
齊悅擡手搓了兩下臉,又碰到舌頭嘶嘶吸涼氣,趕快找冷水喝去了。
一夜無話。
天亮的時候,齊悅還縮在被窩裡。
適才外邊有丫頭走動以及低低的談話聲,她知道雪下起來了。
大雪天。賴牀天。雖然沒有暖氣,但屋子裡的炭爐燒的熱熱的。倒不覺得多麼寒冷難耐。
常雲成打開門,在自己屋子裡走來走去,到最後乾脆在堂屋裡走動。
這女人還睡着?不會也是昨晚沒睡好吧…
常雲成嘀咕着,不知怎麼的心跳加速兩下,然後看到被窩裡露出的頭動了動,他慌忙轉開視線,裝出欣賞窗外雪的樣子。
卻沒有那女人說話或者起身的動靜,他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看去,竟然看到那女人探着身子伸着胳膊從羅漢牀上去夠桌子上的什麼東西….
常雲成目瞪口呆。
“你,你…”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齊悅已經心滿意足的拿到自己要的書,衝這邊傻呆看着的常雲成咧嘴笑了下,重新縮回被窩。
這女人真是….果然出身緣故,實在是太粗鄙了…
常雲成也不迴避了,徑直走過去。
“勞駕,幫我倒杯水。”齊悅縮在被窩裡翻着書說道。
常雲成忍着將她被子掀起來的衝動。
“什麼樣子,還不起來。”他皺眉喝道。
齊悅往被窩裡縮了縮。
“你今天不出門跑了?”常雲成問道。
“今天我不想出去,你要是不想看到我,委屈你出去避一避,這裡是你的地盤,你去哪裡都行,我可不行啊,只能困在這裡。”齊悅說道,露出半張臉看着常雲成。
她出去是因爲自己說過的看到她就噁心麼….
常雲成愣了下,心裡有種怪怪的滋味。
也就是說不是因爲不想看到自己…
常雲成的嘴角不由微微的揚了揚,心裡又有些微微的發酸…
總之真是奇怪的感覺。
“世子爺,少夫人,奴婢進來伺候了。”門外傳來阿如的問詢聲。
常雲成收正神情走開了,兩個丫頭推門進來。
謝氏唸完每日的功課,由蘇媽媽扶着站起來。
“今天第一場雪呢。”蘇媽媽笑道,一面將手爐腳爐給坐下的謝氏放好。
謝氏看了眼窗外,院子裡的雪已經被掃乾淨了,不時有鳥雀落下來尋食,她的視線收回,看到桌上擺着新插枝的梅花含苞欲放。
真是令人神清氣爽的一天。
“侯爺昨日歇在朱姨娘那裡了。”蘇媽媽說道,“方纔柳姨娘帶着四小姐來過,我打發她去了。”
謝氏嘴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不願意再提這些女人。
“世子爺今日做什麼?又出門了?可憐的兒,明明自己家裡,卻是沒地方呆。”她嘆氣說道,眉宇間是濃濃的不滿憤恨。
蘇媽媽打發一個丫頭出去了,不多時丫頭跑回來了。
“世子爺和少夫人在屋子裡看書寫字呢。”丫頭說道。
謝氏正在吃茶,聽了嗆了一口氣沒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