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禮過後,忽的想起一事還未回稟,便又道:“奴才在保定府遇上了滄瀾人。”
顧玉青正因着吩咐了周秉德前往杭州而心下略鬆一口氣,忽聞此言,不由一震。
從皇后殯天消息傳出,至今,不過六七日功夫,滄瀾距離我朝卻是萬里之外,僅僅六七天的功夫,他們就趕來了?
按距離,只怕日夜兼程快馬加鞭,也難。
“你確定是滄瀾人?”顧玉青深吸一口氣,斂了神色,將洛瑤與塗文川一事暫時撥至一旁,道。
周秉德當即道:“確定,奴才原先打獵,曾與滄瀾人做過野味生意,滄瀾話,雖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卻是能聞音辨的他們就是滄瀾人。”
“你在保定遇上他們,他們公然說滄瀾話?”顧玉青又道。
周秉德搖頭,“奴才因爲約了塗家管事在保定府最大的酒樓吃飯,塗家管事上樓時,奴才從雅間出去迎接,那些滄瀾人,恰好在奴才所定雅間隔壁吃酒,路經門口,聽到裡面有人用滄瀾語說話,不過,他只說了幾個字,就被旁人喝止,然後改作我朝京都話。”
“同塗家管事聊天之餘,奴才問及過他,保定府可是來了滄瀾人,他卻是說不知。塗家乃保定最大商戶,若有滄瀾人或明或暗到來,他們應該比官府得到的消息都要早,可隔壁明明坐着滄瀾人,他卻說不知道,若不是他在說謊,就是那些滄瀾人實在隱瞞的緊。”
將自己揣測分析之語,連同當時情形,周秉德一一回稟。
顧玉青聽着,心頭思緒頓如雷滾,待他言落,當即轉頭對吉祥道:“方纔周秉德所言,你可都記下了?”
吉祥點頭。
顧玉青又道:“你現在就去四殿下府邸,將周秉德的話,一字不落告訴他。”
顧玉青說的神色肅然,語氣凝重,吉祥領命,當即應諾而去。
周秉德要回稟之事悉數說完,因着明日還要請教了府上老管事之後就開拔去江浙,顧玉青便遣了他先行下去歇息。
待周秉德一走,顧玉青扶了如意一路回閨房,灼灼的紅燭閃閃跳動,她心頭千迴百轉,神思如潮。
皇后殯天,滄瀾國必定要派出皇室人員前來弔唁,雖今日鬧出宮中醜聞,一應國喪全部撤銷,可滄瀾國的人卻不會行至半路而折返。
畢竟,他們前來,十有**,另有目的。
那此刻出現在保定府的那些滄瀾人,到底是不是滄瀾國派出的那些弔唁使臣呢?
如果是,他們既是神速到達保定府,保定府距離京都,快馬加鞭,不過半日路程,他們爲何要在保定府停留歇息,一路都疾馳了,難道還在乎這小半日的辛勞?
更何況,果真是滄瀾國的弔唁使臣,他們進入保定府境內,保定父母官必定知曉,友國使臣前來,作爲本朝父母官,豈有不相迎的道理,可聽周秉德所言,他們在酒樓吃飯,分明就是私下行爲,與保定府的官方無任何干系。
有人說出滄瀾話,又被喝止,可見他們在保定府,是不願讓人知道他們身份的,如此,那就是保定父母官根本不知這夥滄瀾人的存在。
可若他們不是弔唁使臣,或者說,與前來弔唁之人無關,那這樣一夥滄瀾人,秘密潛入我朝,所圖必定不軌。
一口氣長長嘆出,吹得一側跳躍的火苗偏了幾偏,望着眼前紅紅燭火,顧玉青眉頭深鎖。
可惜,對於滄瀾國一事,她再無重生的先天優勢,上一世,她對滄瀾國,幾乎是一無所知。
即便這一世,她跟前有塊上古神玉,可因着王家莊一事,她的任務並不算徹底完成,神玉遲遲不肯現身,這塊神玉,目前唯一的價值,不過就是塊相貌上佳的配飾掛件罷了。
滄瀾國……
嘴中喃喃着這三個字,如意抱着一摞書推門進來,按着顧玉青的吩咐,她將將把書房內所有有關滄瀾國的書籍全部搬了過來。
書房距離顧玉青的閨房,着實不遠,再加上書房地龍並不十分暖和,三分魂魄被神玉禁錮,顧玉青比上一世,越發的怕冷,要想看書,就只得將書搬到她暖和的閨房。
有關滄瀾國的一切,但凡是能從書本上找到的,她都如飢似渴汲取着。
大約城門落匙時分,吉祥終於頂着一頭一身鵝毛大的雪片子回來,隔着內室一道門,一眼看到吉祥身上銀裝素裹,顧玉青不由放下手中書卷,“下雪了?”
起身行到窗邊,探着身子朝窗戶外面看過去,這才發現,外面天空暗紅,呼嘯的北風,早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停了下來,只一場大雪,在無聲無息的飄落,雪花似鵝毛,下的又急又密,這樣一層雪,似是要把人間所有的秘密全部掩蓋。
卻不知,等到日出雪融化,那些被掩蓋的秘密,將合着地下污泥,一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吉祥脫了被雪打溼的外衣,一面將身子烤暖和,一面點頭道:“下雪了,好大的雪,這麼些年,從未見過這樣大的雪,奴婢從四殿下府邸出來的時候纔開始下,及至到了咱們府中,這雪已經這麼厚了。”
說着話,吉祥在她腳面上比劃着。
身子烤暖了,行到顧玉青面前,回稟道:“奴婢將周大哥所言一五一十告知四殿下,四殿下當即就點了明路親自帶隊到保定府一查究竟,四殿下說,最晚明兒下午,就有信兒了,讓小姐且安心睡覺。”
“四殿下還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小姐歇好了精神,才能同他並肩應對那些牛鬼神蛇。”
顧玉青聞言,知道蕭煜這話是在寬慰她,不由心頭暖流汩汩。
這廂,顧玉青在吉祥如意的服侍下,又翻了半個時辰的書,洗漱睡下,那廂平西王府,世子爺與世子妃同牀共枕,正說着話。
“小柳樹巷那裡,我又着人去查了查。”世子帶着一股濃濃的厭惡,提起小柳樹巷,“那個賀之年,還真不是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