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不走。”俞霏煙有點煩躁地站了起來,徑直往前頭走去。
佚湯也站起,跟在她身後:“霏煙,你聽我說……”
“我要去洗手間,你也要跟着麼?”俞霏煙連頭都沒回,大步跨入前頭浴室裡,回頭看着他:“要一起嗎?”
佚湯住了步,目光卻下意識落在她的雙手上。
今天她去洗手間的時候,他總算求得先生同意給她解開手銬,後來,先生也沒說要繼續戴上,他纔沒有給她戴回去,就當這是先生的意思。
事實上佚湯心裡清楚得很,先生只會對某些人心軟,但,俞霏煙很明顯不是他會心軟的對象,哪怕她曾經爲了他差點死掉,她依然不能讓他冷硬的心軟下來。
當初的愧疚,在見到她活着之後,明顯已經淡了很多。
對先生來說,她能活着就是最好的,至少,他不用再承擔這樣一份壓力,讓愧疚的感覺永遠壓在自己身上。
先生對她,真的完完全全只有責任,只有愧疚,沒有半點感情。
知道他又在關注自己的手銬,又在可憐她,俞霏煙一口氣別在胸臆間,想要用力將浴室的門關上,卻又在伸手去關門的時候,忽然想起來龍楚寒進房之前說的話。
名可還在生病,他不讓他們弄出太大的動靜,打攪她休息。
她將門輕輕關上,連鎖都沒心思去鎖,門關上那一刻,臉上所有的冷傲在瞬間散去。
走到馬桶跟前,一邊艱難地脫褲子,一邊努力回想着自己當初加入飛鷹的情形。
事實上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進飛鷹。
阿姨救了她之後,她確實在賭場待過一段日子,也是在那裡遇見了龍楚寒,只是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和她告訴名可的有出入。
後來他們不是在一起的,她爲了籌錢給阿姨治病,莫名其妙進了那個組織。
本來以爲那些人是要她去做那種骯髒的事,她也已經認命,爲了籌錢給阿姨治病,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自己的命是她救的,她好起來之前,一直都是阿姨在照顧她,她不記得自己是誰,阿姨也從來不嫌棄她。
她以爲只要自己出去賣了,做點被人瞧不起的事,至少能救活阿姨就好,可她沒想到,她被帶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被逼着接受訓練,更加想不到的是,她一個新進去的人,居然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連他們的隊長都可以打敗。
從此,她成了隊長,在那個地方,被當成重點培養的對象,一過就是好幾年。
幾年了,他們有給她寄阿姨的照片過來,她知道阿姨一直過得很好,手術很成功,後來還康復出院了,自己也就徹底安了心,從此一門心思爲那些人做事。
直到半年前,她在某次任務中失敗,被龍楚寒救了一命。
再次見面,感覺卻已經很不一樣,因爲,知道彼此還有一個不爲人知的身份。
他是龍家大少爺,她想不透他爲什麼要加入飛鷹,他也從不願意和別人真正交流,看起來溫和的一個人,事實上,很冷很冷。
爲什麼會走到現在這一步?爲什麼自己會變成一個異類,甚至殺人的工具?
現在,她連做個正常人都不可以……
起來的時候,只是提褲子這麼一件簡單的事情,她居然也做不到!雙手被困,連提一下褲子都困難!
她爲什麼會落到這個地步?她也不過是個普通人,她也只是想要過普通的生活而已。
那裡的頭頭說,這是最後一個任務了,只要殺了北冥夜,從此,她就可以離開,她可以過自己的生活,可她現在才知道,他們根本不會真的讓她離開,就算她能殺死北冥夜,他們也不會放過她。
要麼永遠做他們殺人的利器,要麼……死。
她的人生早就已經被定格,從此再不會有自己的自由了,她甚至不敢回去見阿姨,她會給她帶去災難,會害了她……
牛仔褲提不上去,她忽然就煩躁了起來,用力揮了揮手,手銬依然還在雙手手腕上,根本不可能將它拿掉!
再看一眼不遠處那面鏡子裡頭的自己,頭髮散亂,面容蒼白,褲子提到臀上,衣服髒亂不堪……
她不再是個正常人,她連照顧自己都不能!這個手銬,這樣一副手銬,它憑什麼鎖着她,憑什麼?
“啊!”不知道從哪裡生起的一陣壓抑感,壓得她完全透不過氣來,她忽然舉起雙手,用力往洗手檯上砸去。
她不要被鎖着,她不要被人當成牲口一樣鎖起來,她是個人,她也是個正常人!
“啊……”
淒厲的叫聲和撞擊聲,讓佚湯心尖一緊,根本想都不想的,立即闖了進去。
見俞霏煙還在高舉自己雙手往洗手檯砸去,那雙手已經被砸出一片紅腫,他心頭一陣揪痛,立即撲了過去,用力抓住她的雙手,不讓她繼續做這種傷害自己的舉動。
……房間裡,從外頭傳來那陣動靜,讓牀上的女孩從睡夢中被驚醒。
一驚之下,她熟地睜開眼眸,迷迷糊糊就想要起來。
龍楚寒朝緊閉的房門看了眼,濃眉擰起。
已經交代過不要弄出過大的動靜,那兩個人卻完全沒放在心上,這會真的將名可嚇醒了。
他走了過去,給她將被子拉了回來:“是佚湯和嚴冰冰在說話,沒事。”
名可揉了下眉角,似乎聽到外頭浴室的門被關上的聲音,聽了他的話,才又安心躺了回去。
剛纔那聲慘叫真的很嚇人,也很……淒涼,俞霏煙怎麼了?
大眼眸圓溜溜地睜着,一直看着站在牀邊的龍楚寒,龍楚寒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只好隨意道:“大概是佚湯想帶她回北冥夜的地方,她不願意。”
名可不置可否,她其實有那麼點可以體會俞霏煙的心情,只是在這件事上,她沒有辦法去評論,也沒這個立場。
“大叔。”她忽然喚了聲。
本來打算過去繼續做事的龍楚寒轉回身看着他,笑道:“今天又升級了?”
又從哥升級到大叔,他在一天之內又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