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光景，大多都要以寒來形容了。
換季時節，感冒咳嗽的人數日益竄升，爲了預防流感的傳染，莫氏公司上下每兩天都會進行一次消毒。
原本頗有世家氣息的辦公樓，現在也被搞得烏煙瘴氣。
過去的一段時間，莫子瀟爲了讓天使之翼儘快步入正軌，經常熬夜到三更。
幾日下來，他的模樣竟有些消瘦。
每日早晨一天不落的跟在夏子衿和恩恆後面，直到夏子衿走進維度的辦公大樓，自己才驅車到公司。
因爲夏子衿每天早上都要送恩恆上學，雖然一大早就要冒着冷空氣去擠車，但是每次都差不多是恰好到維度。
所以，等莫子瀟自己到公司的時候，早就過了上班的時間。爲此還不免被李明遠暗諷了幾次。
不過好在天使之翼終於按計劃上線，在推出天使之翼的出臺理念之後，就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而執行的時節也是恰如其分。
上了年紀的老人，即便家裡子女較忙將他們送到養老院請人來照顧，但正是在這些他們自以爲是採取了很孝順的方式的時候，卻恰恰是寒了人的心。
特別是到了冬季，無論是子女給的錢是多還是少，老人的生活都不算好。畢竟，他們需要的是關心。
清晨一切都還在熟睡中，除了街上大早就開始打掃街道的環衛工人，幾乎沒有活動的人影。
枝條上的霜凍晶瑩透亮，不管怎麼努力堅持也隨着太陽的升起慢慢減輕了重量。
終於等到陽光有能力穿透雲層，融化空氣，溫暖地面，這個安靜的城區纔開始有了動靜。
貪睡的孩子還沒從被窩裡探出頭來，外面就開始鑼鼓聲天。
小區的住民都不解的從自家窗戶裡往外張望，小區花園裡早起的老人也都耐不住好奇心看過來。
只見一羣身着毛呢大衣的人，面上帶着不符合時節的喜慶走進小區，幾個人像是提前打好招呼似的走進一家老人家裡。
原本正在屋子裡準備早飯的老人聽到外面的聲響還沒來得及放下手裡的東西，就聽到自家響起的敲門聲。
屋裡的人聽到敲門聲的時候有一陣恍惚，想着是自家在外的孩子們回來急急忙忙過去開門。
開門便看到一羣看起來比較和氣的中年人，打量過去覺得這些應該是有錢人，一時沒回想起來最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約定，不禁開口道，“請問？”
“是劉大爺吧！”
爲首的一位打斷老人的話，話語裡表現的十分高興，讓老人有點摸不着頭腦。
回頭看了看自家相對寒酸的房屋，也不好請人家進來只好站在那裡，拘謹的笑了笑。
“我是姓劉，您是？”
“哎呀！我們是專門來找你的！”
他又一次把話打斷，一個手掌搭在老人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幾下，顯得十分友好。
被堵過兩次話的老人面上露出尷尬之色，想着只有老伴兒和自己，也不敢隨便惹到人，就只好配合對方。
來的人似乎很滿意劉大爺的表現，也不顧人家願意不願意，一羣人就擠着進到屋子裡。平時一直都是十分冷清的客廳，此時難得的擁擠。
看到這些人不說清緣由就進來，老人才開始有些慌了，急忙跟過去。
“問一下這位先生，您到我這邊有什麼事麼？”
臉上依舊是喜慶，後面跟進來的幾個人手裡還拿着橫幅，倒像是羣村官下鄉慰問的感覺。
“哦，是這樣的，我們吶是莫氏天使之翼的負責人，咱這次來呢，是專門給老人送慰問的。”
聽
人家這話裡沒有惡意，老人有些不好意思，直接招呼人家給人倒茶。
原本在廚房準備東西的老奶奶聽到動靜本不打算出來，年齡大了就不怎麼喜歡見人，但感覺外面響聲一時也停不了，怕老頭子應付不了就出來看看。
一走過轉角，就看到屋子裡一下子多了那麼多人，嚇了一跳，急忙過來問問發生什麼事情了。
劉大爺看到老伴兒過來，怕嚇着她就趕忙說明了情況。
或許是因爲兩個老人清靜了太久，聽有人送慰問臉上就笑開了花，特別熱情的讓人家坐。
屋裡佈置十分簡陋，能容人坐的地方也很少，只好將那些看起來是個頭頭的人坐下其餘的站着。
“我們吶，爲了這次的活動可是準備了不少呢！送的東西不合心意您也別嫌棄。”
負責人一口子北京口音，說的話又十分貼切，讓那些善心的老人聽着就十分舒服。
門口也擠了其他的看客，覺得這事新奇，都站在那裡看看劉老頭家得了什麼東西。
雖然桌子上擺了吃茶，但進門的人似乎沒有要動的意思，劉大爺活了這麼久，都是半身踏進黃土的人，怎麼看不出來人家的嫌棄，只不過不明面上說出來罷了。
明白人家的嫌棄之意，劉大爺心裡也是有一些慚愧，不過老兩口在家裡確實是沒有什麼好招待的。
“這家裡啊，清苦慣了，沒什麼能拿的上臺面，您也別嫌棄。”
坐下的那人臉上倒是沒有表現出來看不起的神色，給旁邊的人耳語了幾句，那人就從後面站着的人手裡拿過來一個禮盒。
“這東西，就是過來給您帶來的，也不知道您能不能看重，如果不喜歡，您就將就將就。”
來送東西語氣還是十分客氣，這讓兩個老人受寵若驚。
趕忙小心翼翼接過去，覺得份量還不輕，臉上的笑意更加深厚。
幾個人客套的幾句，還談論了家裡的情況，來的那送東西的人還不忘問家裡孩子是不是常常回來。
來回說了幾輪，送東西的人顯然沒了下文，站在旁邊的兩個老人一次又一次的感謝。
爲了表示謝意提出要留他們吃飯，說是孩子們不在家，熱鬧熱鬧。
一聽到表示感謝，來的那個身材微胖的人說，“既然表示感謝，讓您做飯多麻煩了，我們這人也挺多的，坐這裡也不太方便。”
原本就是爲了客氣說的話，被人家拒絕之後也不堅持，家裡的情況確實不好。
但不知爲何這羣人並沒有離去的打算，坐那的人倒是滿臉笑容，後面的幾個好像一直在打量什麼。
隨着那視線所觸及的地方越來越廣，劉大爺心裡越來越沒譜。但人家畢竟是來送東西的，趕人走的話也說不出口，一時場面十分尷尬。
門口的人也沒散去，一直想看看劉老頭手裡的盒子裡裝的什麼。
忽然，那個一直以來充當領導的人的後面看起來一個不怎麼起眼的角色碰了碰他的後背，坐着的那個人回過頭，看那人給自己使了一個眼色。
順着那目光過去發現桌案上擺的小器件都十分精緻，心裡一喜，起身走過去。
看着這人起身，劉大爺以爲要走，連忙鞠躬準備送客，卻不想那人朝着放電視機的櫃檯走了過去，看着自己兒子孫子寄過來的東西，有些不明白他爲什麼對這些感興趣。
“這些東西看起來價格挺高的嘛！”粗重的嗓音裡帶着一點欣喜。
劉大爺琢磨着是不是因爲家裡有這些之前的小器件，人家以爲自己是故意不願意留人家吃飯，有一些心虛。
“咳，都是孩子們沒事帶過來玩的，
老弄這些東西，我們這也沒什麼用。”
“沒什麼用？”那個中年人轉過身來，“那敢情好啊，你剛剛不是說要表達感謝嘛，您看您這屋子裡也不能留人，就拿這些來感謝好了。”
聽了這話，老人聽着不像是在客氣，就打着哈哈。
“你也喜歡這玩意兒啊，都是小孩子們玩的。”
又把目光盯在那些鍍金的人偶上，伸手就拿。
“您也不喜歡這些，我給您送您需要的東西，您用這些沒什麼用的東西來答謝好了。”
看他這架勢不像是在做表面上的玩笑，急忙走過去。
“哎呀，這是小孩子們留的念想，隨隨便便給了人回來問我，我都不知道怎麼說。”
在場的人也覺得氣氛不對，也是不是插上幾句，跟着進屋的人也說要知恩圖報，不要什麼東西都亂藏，沒肚量的人遭人嫌什麼的。
一直在旁看着劉奶奶一看自己孫子給的東西要被人拿走，哪兒管的住人家是不是給自己送了東西，也走過去，拉住那個準備裝進包裡的手。
“這東西是孫子給的，老人家留點東西說道說道。”
那中年人看這情形，臉上一直維持的笑容瞬間冰冷。
“都是半身子進了黃土的人，你們還是不知道知恩圖報，還讓別人怎麼對你好，怨不得你兒子女兒都不回來。”
一句話就深深的刺進老人的心裡。
孩子們工作忙不經常回來已經是很讓人惦念了，現在被人赤裸裸的說出來，情緒一時沒忍住，眼裡就含了淚花。
“那你這東西我們不要了還不成麼？”劉奶奶的聲音裡帶着顫抖，“我們不要了。”
中年男人一把甩開劉奶奶的胳膊，語氣十分寒冷。
“給東西的時候可不是這表情，一說讓你那東西感謝就跟搶劫了你似的！”
說罷，將桌子上值錢的東西全部裝進包裡，推了兩個老人家一把就往外面走。
圍觀的人看情形不對，但由於這個小區裡住的都是老人，來的人都是年輕力壯的人，看起來不好惹，也不敢多說。即便是有心阻攔，也被人家扛開了。
劉奶奶被推了一下，一個踉蹌沒站穩就倒下了。劉大爺看到老伴兒委屈急忙過去扶。
“扶什麼扶啊！快去把東西要回來！”
攤在地上的劉奶奶着急的推着劉大爺，指着馬上就要走出去的人。
劉大爺看老伴兒那麼傷心，也知道被拿走的東西很是值錢，就拖着自己佝僂的身軀跑過去，拉着那個馬上就要走出去的中年人。
“您行行好，行行好。”祈求的語氣讓那些同樣是空巢老人的看客，心裡直泛酸，“老婆子平時最喜歡這些東西，這是孩子們送的，也得給她留點回憶的東西。”
那中年人彷彿是換了一個人似的，臉上居然有些凶神惡煞，原本笑得滿臉和善的此時卻是一堆橫肉。
猛力扛了一下劉大爺，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劉奶奶一看人就要沒了影子，也顧不得腳上的疼痛趕忙站起來，往外追，卻不想被那幾個跟隨的人一把推回來，整個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胳膊上的劇痛，讓她再也起不了身子，委屈直直衝上心頭，眼淚開始往外蹦，哀嚎道：“搶劫啊！救命啊！”
劉大爺也是剛從地上爬起來，抓住送來的禮盒朝門口砸去，“砰！”盒子撞在門上散落在地上，裡面的東西也撒了出來。
定睛一看，頓時所有人都十分震驚。居然全部都是肥皂！
每個人都沉默不語，說不出安慰的話，只有樓梯間依舊迴盪着劉奶奶那撕心裂肺的哭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