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會的,這點我保證!”
龐剛的這個回答讓魏同年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作爲一名飽讀詩書和從小接受孔孟教育的人來說,龐剛的這種想法是非常危險的,有悖於他們倫禮觀念。
“龐大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這是在脅迫朝廷!”魏同年的臉色十分難看,乍一聽龐剛的話他的腦海在第一時間裡就想到了“擁兵自重”這個詞。
“非也非也!”龐剛也搖頭秀了一把斯文,“脅迫朝廷的不是本官,而是那些吃得肚滿腸肥的鹽商們,他們就像依附在我大明的一條條螞蝗,拼命的吸食者我大明朝廷和百姓的血汗。他們種地不用交稅、經商不用交稅、他們騎着高頭大馬,可以娶數十房小妾,但是他們爲這個朝廷爲我大明做了些什麼呢?沒有,什麼都沒有!”
說到這裡,龐剛的聲音驟然提高了八度,“縱觀我大明,那些只佔大明人口不足半成的商賈士紳和官宦人家佔據了我大明八成的田地,卻不用交一文錢的稅收,可卻要把納稅的重擔落在那些只有兩成土地的百姓身上,試問這又是哪門子的道理?”
龐剛越說越氣憤,他對明代的財政問題做過研究,明代的財政在萬曆皇帝之前以農業稅爲主。而張居正改革重在稅收,重點從徵收收農業稅,轉移到徵收工商業的稅收。這自然大大觸動了江南的工商利益集團,在這個背景下,東林黨開始形成。
張居正一死,他們就想着要廢除這個稅收制度。想逃稅,沒那麼容易!萬曆皇帝心知繼續徵收微薄的農業稅,不但國庫不夠用,而且農民也無法忍受。於是,萬曆仍想方設法從江南的資本家中收入稅收。由於管理外庫的的戶部不接受工商稅,只收農業稅,萬曆便把工商稅收到內庫。這就是所謂的萬曆貪財之迷。而實際上,萬曆三大徵所用的錢,正是內庫的工商稅。
通過“廷擊”、“紅丸”、“移宮”三案的精彩演出,東林黨終於在萬曆死後第一次把持了朝政。他們馬上逼迫泰昌廢除了各項工商稅收。當時明朝各地區的發展及不平衡。 江南工商發達,而幾乎不用交什麼稅。北方各省的農民則難以忍受高高的稅收,一遇到天災更是食不果腹。
然而,遼東戰事吃緊,國庫空虛。怎麼辦!?
正是這種背景下,魏忠賢出現了。怎麼做的,當然是找東林黨人交稅。經過幾年時間,國庫開始又充足起來。各地開始出現魏忠賢的生祠。東林黨怎麼坐得住呢!於是他們把各種各樣的髒水都潑到了魏忠賢的身上,什麼專橫跋扈啦,閹黨橫行啦,總之把各種除了強搶民女之外的各種罪名都安到了魏忠賢的頭上!
天啓的死又是個好機會,被洗了腦的崇禎同志很堅定的站在了東林黨一邊。東林黨欲殺魏忠賢而後快,然而崇禎只免除了他的職務,令其守陵,魏忠賢憂憤而死,崇禎厚葬之。
就這樣,東林黨又掌權了。當然,廢除工商稅是第一步。至於遼東,怎麼少花錢怎麼搞。遼東缺餉,愈演愈烈。加上各層軍官的層層盤剝,士兵拿到手的很少,士氣及爲低下。明軍的將領天天寫奏摺要錢,崇禎皇帝一籌莫展。東林黨則指責遼東軍官指揮不當,作戰不力,貪污軍餉。節流往往流於道德說教;不開源怎麼行!當然,東林黨不會增收工商稅,負擔自然又落到農民身上。
終於,最貧窮的西北農民起義了。還攻進了北京,崇禎自殺。吳三桂引清軍入關,悲劇開始了。國破家亡,人財皆失,時人短視,瘋狂逃稅數十年,自以爲佔了大便宜,卻不知這實乃地地道道的自殺之舉,可悲可嘆。
後世的史學家們對明朝滅亡的原因有很多種看法,他們說法也是多種多樣,但有一點他們的意見卻是出奇的一致的,那就是明朝的滅亡和明朝的稅收政策有着直接的關係。明朝的官兵不是不能打仗,也不是不會打仗,而是朝廷沒錢,財政的崩潰也導致了政權的崩潰,最後讓一羣沒飯吃的農民給打到了京城,最終亡了國。
是以今天魏同年拿出杭州鹽商來說事時,龐剛心中自然對那些鹽商很不感冒,於是就明擺着的告訴魏同年,我就是瞧不起那些鹽商,有本事就讓他們來對付我吧,他們有錢哥也有錢而且還有兵,看誰鬥得過誰。
談到最後,倆人不歡而散。魏同年悻悻的回到了知府衙門,當他走進內院的小客廳時,早就等候在家裡的柔娘和魏蔓葶立刻迎了上來。
柔娘一邊爲魏同年打來了水淨面洗手,一邊低聲問道:“老爺,您回來了,今兒和龐大人談得怎麼樣?”
魏蔓葶在一旁雖然沒有出聲,但一雙妙目也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老爹。
魏同年哼哼的氣道:“這個龐剛真是不識擡舉,老夫苦苦相勸,他卻一口咬定不會放手,言語中還頗有擁兵自重之意,如此驕橫之人老夫管他的死活。他的事老夫以後再也不管了!”
魏蔓葶和柔娘相互對視一眼,柔娘搖搖頭示意自己說吧我是沒有辦法了,魏蔓葶卻上前一步把一杯香茗放到了魏同年的身邊柔聲道:“爹,您先消消氣,氣壞了身子女兒可是會心疼的。您跟女兒好好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哼,你就只會哄你爹開心。”魏同年端起寶貝女兒親自奉上的茶喝了兩口,心情緩和了不少,纔對魏蔓葶說道:“今天老夫問他是否私自開設鹽場,他也默認了。後來老夫勸他把鹽場停下來,可他卻死也不肯答應,還說什麼那些那些江南的鹽商們一個個吃得肚滿腸肥卻一文錢都不願意交給朝廷,這樣的錢還不如讓青州來賺,至少可以養出一支精銳之師來保衛我漢家江山!你說氣人不氣人,他這麼說吧朝廷、把皇上置於何地?”
“那也不至於把您這位堂堂的知府大人氣成這樣吧?”魏蔓葶噗嗤一聲笑了,“那些鹽商什麼德行您還不知道麼?我請您去勸龐大人要小心點,可不是讓您勸他罷手的。”
魏同年長嘆了口氣,“他要是不聽我的勸告也就罷了,可是你知道他今天還跟我說了些什麼嗎?他竟然跟我說他要發兵朝鮮幫朝鮮抵禦清兵,這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私自發兵,這可是砍頭的大罪啊!他......他竟然還這麼堂而皇之的公然告訴我,他這是在幹什麼?公然向我示威麼?”
“什麼,他要發兵朝鮮?”魏蔓葶乍一聽此事俏臉也不禁微微變色,私自發兵這個罪名擱在哪朝哪代都是砍頭的重罪啊。
臉色驟變的魏蔓葶美麗的秀美皺了起來,她坐在茶几旁小手拖着下巴想了良久才緩緩問道:“爹,您知道現在龐大人手上有多少兵力嗎?”
一旁的魏同年沒好氣的說道:“現在他鎮守三州防務,又吸收了大量流民,怎麼着也該有上萬名士卒吧?”
“對啊!”魏蔓葶一拍小手道:“現在龐大人麾下既然有上萬精銳,女兒聽說他手中又有鹽場、鐵礦、還有水泥廠等許多生意,可以說是日進斗金,像他這樣既有銀子又有兵的地方將領朝廷敢拿他問罪嗎?”
“轟......”
魏蔓葶的話猶如一道閃電擊中了魏同年,他的身子不禁一抖,面色頓時有些僵硬起來,一字一句的說道:“蔓葶,你是說龐剛會造反?”
“爹,你別瞎說!”乍一聽造反這個詞連魏蔓葶夜又被嚇了一跳,她嗔怪道:“你可別瞎說,要是讓人聽到了可會會連累龐大人的。女兒只是說龐大人的實力越來越強,朝廷對他就不得不越來越器重,可沒說他要造反,您可別害人家。”
魏同年不禁苦笑起來,心道:“看來真是女生外嚮啊,現在就知道護着了。”
對於女兒的感情問題魏同年現在已經是徹底的無語,他這位女兒集聰明、漂亮、賢惠以及能幹等優點於一身,怎麼就偏偏喜歡上那位有婦之夫呢?他實在想不明白那個膽大包天的二愣子有什麼好的。
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讓魏同年真正擔心的是這位膽子比西瓜還大的指揮使大人真要是出兵解救朝鮮的話消息肯定是掩藏不住的,估計那些彈劾他的奏摺很快就會堆滿崇禎的案頭,屆時自己改如何自保呢?這一刻這位知府大人真的頭疼了。
彷彿看出了自家老爹的憂慮,一旁的魏蔓葶抿嘴笑了起來安慰道:“爹,您也別太擔心了,只要龐大人沒事朝廷更不會動您的,女兒估計,只要能讓龐大人繼續收攏流民,安心發展,等到明年這個時候,咱們青州定會成爲山東首屈一指的富裕之地。屆時,您這位青州知府也該往上挪一挪了!”
“哼,休得胡言亂語!”魏同年嘴裡訓斥了自家女兒一句後就沉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