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西面五十里處有一個小縣城名叫懷原縣,隸屬於青州府管轄,是濟南到青州的必經之路,懷原縣城兩面環山,向東是一馬平川,只要過了懷原縣青州就會完全暴露在人們的面前,如今的龐剛就率領八千兵馬駐紮在這裡。
龐剛端坐在大帳裡,衆軍官也按官職大小排列在他身前,帥位上的龐剛閉目養神一言不發,倒是頗有大將之風,只是放在案前的右手卻在輕輕的敲擊着桌面,顯示他並不像其表面上那麼平靜。
此次龐剛出兵,在外人看來就是要和大明朝決裂,走上一條自立的道路,雖然走這條道路對於他來說早有所準備,絕大部分的軍官都向他表了忠心,但是他同樣也明白還是有一些軍官是迫於壓力跟着他,不過這不要緊,龐剛相信只要和朝廷來的軍隊打上幾仗後他們就是不跟自己也不行了。
“報........”一聲高喊在帳外響了起來,隨即一名身着棉甲的夜不收小跑着從外面跑了進來。
“報告將軍,敵軍已經距離抵達我軍營地十里外。”
龐剛點點頭道:“知道了,再探!”
“是!”夜不收轉身離去。
金胖剛緩緩環視了衆人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諸位,朝廷派來的大軍已經離我們只有十里地了,現在本官命令”
“嘩啦!”大帳裡的衆軍官全都站了起來。
“我命令,所有人立刻點齊本部兵馬,出營迎擊敵軍!”
“是!”
衆人齊齊抱拳行禮,魚貫着向外走了出去。
“咚咚咚咚........”
很快,聚兵鼓就響了起來,無數軍士從各自的大帳中如潮水般涌出,在各自將官的帶領下很快聚集起來,他們來到了離營地兩裡地外的空地上開始結陣,準備迎敵。
而此時在十里地外,對此還無所知的陳新甲正催促着劉澤清加快速度。
雖然天氣已經變冷,但騎馬騎得一頭是汗的陳新甲依然把脖子上的領子扯開了半拉以便讓冷空氣吹進來,他扭頭對身邊的劉澤清道:“劉總兵,咱們離懷原縣只有不到十里地了,趕緊命令大軍加快速度進城吧,本官可是好些天沒好好歇歇了。”
劉澤清心中暗怒,但面上依然是諾諾的答應着。
這個陳新甲仗着自己是兵部侍郎和欽差的身份,一路上對自己指手畫腳,連行軍時間和路線也要經過他的批准。雖然自己心有不甘,但卻不得不無奈的接受外行領導內行的結果,誰讓大明奉行的是以文制武的制度呢,雖然人家對兵法一竅不通,但人家畢竟是一榜進士,兵部侍郎兼欽差,自己再不服也得乖乖聽着,否則等他回了京城後再皇上面前歪歪嘴,自己絕沒有好果子吃。
想到這裡,劉澤清不禁暗暗羨慕起那個膽大包天的龐剛來了,這傢伙聽說在青州混得風生水起,可惜行事太過激進,得罪了杭州的官紳,被人一把告到了皇上面前,眼看着以往的榮華富貴都要煙消雲散了。
劉澤清和龐剛並肩打過仗,知道他麾下兵馬驚人的戰鬥力,也並沒有小看龐剛,但在他的心裡並不認爲龐剛有實力對抗自己,在他看來龐剛所仰仗者不過是手中的魯米銃,但是現在這玩意自己也有了,要是真的打起來,他是絕不是自己的對手的。
可惜,他和陳新甲一樣都忘了一句老話,那就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現在的龐剛可不是以前那個小千戶了。
當隊伍行進到距離懷遠縣三裡地的時候,前方的夜不收來報,發現有大隊明軍已經在前方嚴陣以待。
受到消息的劉澤清大驚,難道這個龐剛真的下決心要和朝廷大軍對抗嗎?
而陳新甲則氣得鬍鬚直顫:“膽大包天,真的是膽大包天,這個卑賤的武夫真的要造反嗎?”
劉澤清不愧是武將出身,雖然對於青州方面竟敢派出軍隊迎擊自己很是意外,但軍人的警惕想卻絲毫沒有喪失,他立刻命令部隊也開始列陣準備迎敵。
在劉澤清的命令下,八千明軍開始慢慢結陣,士卒們在各自軍官的喝令下開始急匆匆的變換陣型,但是由於隊伍脫得實在太長,他們還是花了將近半個時辰纔算是把戰陣擺好,讓劉澤清慶幸的是對面的青州軍並沒有趁着他們結陣的時候發動進攻,只是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他們結陣。
擺好陣型後,雙方的距離只有一里,陳新甲又開始指手畫腳起來:“劉總兵,你趕緊命士卒前進,殲滅前面那股叛軍。”
“不勞陳侍郎操心,末將自會去做。”劉澤清不耐煩的應道:“那龐剛適才並未趁我軍結陣時衝殺過來已經是手下留情了,陳大人還是在後面觀戰吧,至於作戰之事還是由末將來來做比較好。”
“哼,觀戰?你以爲皇上讓本官來此是爲了觀戰嗎?”陳新甲愣了愣,隨即大怒起來:“劉總兵,若是你不能爲皇上蕩平這些叛軍,本官自會奏明皇上另外派人來,我大明有的是願意爲皇上分憂的將領。”
“你........”劉澤清正要發作,對面卻傳來了動靜。
“咚咚咚.......”
這時,對面的青州軍中響起了一陣陣鼓聲,一隊騎兵從本陣裡開了出來,他們慢慢的來劉澤清的陣前兩百步開外停下,騎兵分開,從裡裡面走出了一名身穿鎖子甲的將領,只聽他大聲說道:“本官乃青州指揮使,定遠將軍龐剛,對面是哪位袍澤到此,龐剛有失遠啊!”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原本躲在戰陣中的陳新甲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大聲叫道:“龐剛,你這該死的逆賊,你還有臉自稱定遠將軍,殊不知皇上已經把你所有職務都已剝奪,現在朝廷平叛大軍已至,你還不速速下馬束手就擒,否則大軍一至定叫你灰飛煙滅。”
聽着陳新甲的叫囂,在他身旁的劉澤清恨得牙齒癢癢的,這個陳新甲難道是一頭豬投胎的嗎?人家都拉開戰陣等着你了,你還在這裡威脅人家,生怕人家不跟你拼死一戰怎麼的?
雖然劉澤清被陳新甲氣得不輕,但也知道自己拿他沒有什麼辦法,他只好轉頭向身邊的傳令兵說了幾句,很快就有數百名鳥銃手手持鳥銃來到了戰陣前,手中黑洞洞的鳥銃對準了龐剛一行人。而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他們手中的鳥銃正是今年年初龐剛賣給劉澤清的那批魯米銃。
龐剛看到對面已經派出了鳥銃手阻攔,就知道劉澤清爲了避嫌現在並不想同自己見面,他暗暗嘆了口氣,心道:“劉老哥啊劉老哥,機會我可是給你了,你自己不珍惜,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龐剛一撥碼頭,帶着親兵回到了本陣,看到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衆軍官
深吸了口後說道:“命令炮營,目標陣前敵軍,三發試射!”
位於戰陣最後面的炮營接到命令後,五十門已經調好射標的拿破崙炮迅速點燃了藥引。
“轟轟轟........”
戰陣後迅速響起了隆隆的炮響,很快數十枚黑乎乎的彈丸帶着青煙迅速飛向了前方。
“不好!他們竟然有火炮!”
戰陣經驗豐富的劉澤清一聽到前方響起的隆隆炮聲,顧不上廢話,一把伸手拉住了還在傻愣愣的看着天空的陳新甲,用力一扯倆人一起滾落下了馬。
“混蛋,劉澤清你在幹什麼?”被扯下馬的陳新甲卻還沒弄明白狀況,暈頭轉向的他π自破口大罵。
“轟轟轟.......”
陳新甲的話音剛落,他們的身邊就響起了一陣恍如天崩地裂般的聲音,數十枚開花彈在他們的陣中幾乎同時爆炸,每一枚彈丸爆炸時都會飛濺出數十枚彈丸,伴隨着爆炸的衝擊波,方圓十多步內幾乎無人倖免,這對正排着密集陣型的明軍來說殺傷力是巨大的。
被劉澤清拉下馬的陳新甲癱坐在地上,此時的他只覺得兩耳一陣陣的轟鳴,雙腿打顫,整個人彷彿在瞬間就失去了思考能力,身體也立刻變得僵直起來。
連續不斷的爆炸打碎了所有明軍的士氣,,原本還算嚴整的陣型在短短的瞬間就土崩瓦解,士卒們猶如沒頭蒼蠅般東奔西竄,軍官們的命令此時已經沒有人理會了。
青州軍炮擊的時間很短,他們只是發射了三輪齊射就停了下來,但是一百多發的炮彈對明軍造成的傷害是巨大的,在短短的三輪炮擊中,就有六七百人被炸死或炸傷,剩下的明軍卻是四處奔竄,他們在沒人指揮的情況下很自覺的向後一轉,用着吃奶的力氣拼命奔逃。
“這.......這就敗了?”
看着對面明軍狼狽逃竄的模樣,正在陣前觀看戰果的青州衆軍官們除了聊聊數人外,一個個都看得目瞪口呆,炮擊的效果大大出乎的他們的意外。按說他們也不是沒見過火炮射擊,但此時世界上絕大多數的火炮採用的都是實心彈,實心彈對於人員的殺傷力只是雖然大,但充其量也不過是個放大了無數倍的鳥銃而已。
但現在發射的開花彈卻是一炸就是一大片,它在爆炸後十幾步的距離內都是它的殺傷範圍,這種殺傷力別說挨炸的明軍了,就是在前方觀戰的青州軍們都看得倒吸一口涼氣,這樣的殺傷太驚人了,還有誰能頂得住啊。
龐剛卻沒有理會屬下們的想法,他把手一揮,兩翼的騎兵迅速向前方直撲過去,兩千鐵騎帶着隆隆聲和漫天的塵土開始發動了衝鋒。
“不好了,他們衝鋒了。”
剛把陳新甲拉起來的劉澤清聽到周圍士卒們的驚叫,在看着前方捲起的漫天烏雲,只覺得嘴巴一陣發苦,心中充滿了絕望。
“我的人馬,全完了!”
兩千騎兵帶旋風般的衝入明軍的陣中,猶如虎入羊羣般肆意縱橫,他們一邊衝殺一邊大聲吆喝道:“棄械投降者不殺!”
“將軍有命,棄械投降者不殺!”
戰陣中到處都是馬蹄和吆喝聲,騎兵們看到凡是膽敢聚集起來的步卒都會利用馬力和速度來把他們衝散,若是遇到抵抗他們也會毫不客氣的揮舞着馬刀把頑抗者殺死。
越來越多的明軍眼看抵抗無望,不得不拋下兵器舉起了雙手投降。
瑟瑟發抖的陳新甲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拉住了劉澤清的手,用哀求的口吻道:“劉總兵,劉總兵,你快帶着本官衝出去,本官絕不能當那逆賊的俘虜啊!”
劉澤清慘笑一聲,看了看周圍正四處追擊己方步卒的青州騎兵,他緩緩搖了搖頭:“晚了,逃不出去了。”
又一隊明軍騎兵從遠處開來,他們把劉澤清、陳新甲和周圍的十多名錦衣衛以及數十名親兵團團圍了起來,爲首一名帶隊軍官大聲喝道:“棄械投降者不殺,若不投向格殺勿論!”
陳新甲用顫抖的聲音命令衆人道:“大家趕緊放下兵器,千萬別讓人誤會了!”
“叮叮噹噹。”隨着陳新甲的命令,早就無心抵抗的衆人紛紛拋下了手中的兵器。
陳新甲看到手下都拋下了兵器纔對這名軍官說:“我乃朝廷欽差兼兵部侍郎陳新甲,你們快帶我去見你們指揮使大人。”
“哦?”那名軍官用戲謔的目光看了陳新甲一眼,“你適才不是說皇上已經罷免了龐大人一切官職嗎?怎麼現在又稱我們大人做指揮使了?莫非你適才所言都是騙人的?”
“我.......”陳新甲一陣啞然,無奈的垂下了頭。
這名軍官用厭惡的目光看了陳新甲一眼,把手一揮,“全部都帶走!”
俗話說兵敗如山倒,剩餘的近七千名敗軍被兩千騎兵從左右兩翼這麼一圍,就如同被裝進了鐵籠裡的野獸,再也動彈不了,最後乖乖的成了俘虜。
由崇禎下旨,劉澤清和陳新甲負責執行的一場轟轟烈烈的討逆之行就這樣結束了。
劉澤清、陳新甲被押到龐剛面前時,二人看到了龐剛那笑吟吟的面孔。
“劉總兵,適才小弟喚你出來見面你卻不肯露頭,現在卻用這種方式相見,這可真是天意弄人啊!”
劉澤清一臉羞憤之色,“龐老弟,你就是用這種方法來羞辱老哥我麼?”
“這可不敢。”龐剛笑着搖了搖頭:“小弟在青州待得好好,老哥卻帶着兵馬上門來喊打喊殺,小弟總不能束手待斃吧。”
劉澤清苦笑道:“老哥我身爲大明臣子,皇命所在不得不來啊。既然落到了老弟手裡你要殺要剮隨你便,老哥我只求你莫要爲難我手下將士,他們也只是聽命行事而已。”
“呵呵......老哥你想到哪裡去了,怎麼動不動就要殺要剮的。”龐剛失笑着搖搖頭,“劉老哥你放心,你我二人都曾經在盧督師麾下效力
,怎麼說也曾一起抗擊過韃子,小弟又怎麼會殺你,適才之事只是迫不得已而爲之,老哥莫要見怪。”
“你,你不殺我。”這下劉澤清有些想不通了,“莫非你想要我率部投靠你,這可萬萬不可,若是如此你還是殺了我吧。”
“哈哈......哈哈哈....”聽了劉澤清的話龐剛笑得前仰後合,“劉老哥,你那些殘兵敗將我要來幹什麼,來浪費我的糧食麼?”
劉澤清被龐剛笑得滿臉通紅,是啊,自己這些人被人家用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就打垮了,看起來人家確實看不上自己這些人。
轉向了陳新甲,龐剛微笑的面容漸漸變冷,冰冷的聲音從龐剛嘴裡冒了出來,“陳大人,我們又見面了。適才在陣前你不是說要讓我灰飛煙滅嗎?現在龐某人就站在這裡,你倒是過來試試啊。”
陳新甲身體又開始了打擺,“我....我......咯咯咯.....”隨着一陣牙齒打顫的聲音,一陣腥臭味隨着冷風向四周飄散。
龐剛皺着眉頭一看,陳新甲的**竟然溼了一大片,一陣惡臭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原來這傢伙竟然嚇得大小便失禁了。
“怎麼現在的傢伙都這幅德行,那個死鬼嚴錚這樣也就罷了,但這個陳新甲可是朝廷三品大員,怎麼也是這般膽小。”
龐剛感到一陣厭惡,這些朝廷大臣平日裡一個比一個牛氣沖天,真遇上了事全都變成了軟蛋。他一擺手,立刻就有親兵上前把陳新甲拖了下去。隨即他開始命令士卒們打掃戰場。那些山東來的士卒已經戰死的就地挖坑掩埋,沒死的則命他們帶上他們的輜重向青州方向趕去。一場看了起來轟轟烈類的討逆之戰就這樣匆匆結束了
劉澤清帶來的八千名山東除了被打死的近千名士卒外,剩餘的七千多人全部被俘,這個消息很快就向旋風般傳遍了四方,一時間朝野震動。
又是二合一,晚了點,大家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