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韃子營地攻破了!”
“萬勝”聲中,韓朝甲部舜鄉軍,溫方亮丙部軍隊,還有楊國棟的督標營戰士滾滾涌入清軍大營。
他們的聲音帶動整個王鬥中軍大陣,帶動戰場上六千民夫,甚至帶動南邊數個圈聚點的百姓呼喊,十餘萬人一齊喊叫,形成一片山呼海嘯般的“萬勝”之聲。
“營地攻破了?”
接到消息後,進攻營地西面的楊國正兵營,還有進攻營地北面的虎大威與許月娥軍,個個都是不可相信。他們還在營地外面與清軍你來我往,蹭磨磨蹭,未想正面的王鬥軍己經攻進清軍大營,這……還不到午時啊。
觀寨牆上的清軍正在敗逃,還有南面傳來如浪潮一般的歡叫之聲,哪還有假的?
楊國柱與虎大威當機立斷,全軍進攻追擊。他們除率軍潮水般從兩面涌入營地外,還派出大股騎兵到東面阻截追殺。
此時王鬥陣中還有鍾顯才的乙部,李光衡庚部的四百騎兵,溫達興己部千總的一隊夜不收,餘者己經全部哨探在外。看正紅旗清軍兵敗如山倒,王鬥如何不知道趁勝追擊的道理?
他立時喝令鍾顯才、李光衡、溫達興追殺,他對三人吩咐道:“鍾千總你領軍繞到營地東面,佈陣火銃兵射殺潰逃之奴,以長槍兵,刀盾兵結陣衝殺。李千總,溫千總,你二人領騎軍追擊,務必斬得奴酋嶽託首級!”
三人興沖沖而去,此時王鬥身旁除他營部護衛外,只餘孫三傑戊部近八百輜兵,還有趙瑄辛部三百炮軍收攏回來。不過正紅旗潰敗逃命,王鬥卻沒什麼擔心的。
六千民夫,也收攏到王鬥陣後,看大軍浩浩蕩蕩攻入敵營,他們相互吸着氣,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王將軍的兵,太……太猛了!往日讓人畏懼如虎的韃子兵,就這樣敗了?聽說那韃子大營內,連二韃子在內,共有八千人。才守這一會兒,就這樣被破了?王將軍的兵,不會是天兵天將下凡吧?
巫大本站在人羣中,象要哭出來一般,連聲道:“不是人,不是人啊……”
他身旁的劉百戶沒了從容深沉之色,只是喃喃自語:“如此強悍,如此強悍!”
陳旭看着天空,眼中流下熱淚:“二弟、三弟,你們在天有靈,王將軍爲你們報仇了……”
……
“阿瑪,快走,快走……”
嶽託的大兒子羅洛宏與次子洛洛歡狂衝進堡,羅洛宏的水銀甲上滿是血跡,不知是自己,還是明軍的。洛洛歡的頭盔更不見了,腦後的金錢鼠尾披散開來,右臉上似乎還被砍了一刀,鮮血淋漓,形如鬼魅。
“旗內勇士潰散了,明軍不斷涌進,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洛洛歡嘶聲大叫,嶽託只是失魂落魄,呆呆地看着堡下營地的情形,那邊……無數的清兵潰逃,他們丟盔卸甲,爲了搶到馬匹甚至相互殘殺,也再沒有了包衣與旗丁的區別……
那些阿哈個個大包小包,牽了一匹馬不夠,有人還牽了三、四匹馬。這些往日順服無比的蒙古人,漢人,朝鮮人雜役奴才,對他們的主子大打出手,到處搶奪財物,甚至拿着火把到處亂點,然後狂奔逃命。
旗內勇士,面對潮水般的明軍涌進,也沒有幾個人想到抵抗,寧願將後背留給敵軍,被他們追上一一殺死。更有多人跪地投降,不論他是披甲人,未披甲旗丁,還是雜役阿哈們……一堆堆人跪滿地上,哀求明軍饒命。
衆多從營地內竄出的被擄明國百姓女子,咬牙切齒地撲上去對他們拳打腳踢,拿起石頭或是木棍對他們頭上亂敲。這些人血流滿面,卻絲毫不敢還手,許多人一聲不吭被活活打死在地。
更多潮水般從營地東面逃跑的人,有馬的,無馬的,他們擠得一團。爲了搶得逃跑的通道,手上有兵器的人,毫不猶豫揮刀向身旁的旗民同胞砍去……
看着這一切,嶽託仰天慘笑起來,自己兵戎多年,縱橫大明各地,想不到會有今日。
“想不到啊,想不到!”
嶽託大聲慘笑,厲聲長嚎。
“帶阿瑪走!”
見嶽託似乎失心瘋了,羅洛宏與洛洛歡不由分說,架起嶽託就走。此時羅洛宏身旁還有一些巴牙喇兵,洛洛歡身旁也有一些甲喇內的披甲兵,匯合約有六、七百人,他們去營地各處馬柵搶奪馬匹,每人搶到一或兩匹。
然後他們護擁着嶽託,形成一大股最強悍的逃命大軍,一路撞死踏死無數逃命人羣,直接踩開一條血路,往營地東面狂奔而去。他們知道明軍圍三闕一的戰術,此時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
韓朝與督標營,還有溫方亮的大軍攻入正紅旗營地,他們仍以戰車層層掩護……每輛戰車後是數排火銃兵,遇到大股敵人,他們便火銃射擊。然後火銃兵的兩旁,又是長槍兵或是刀盾兵護衛,他們不急不徐,層層推進。
開始還有一些正紅旗清兵企圖撲上來拼命,面對舜鄉軍死亡的火銃硝煙,還有如林般的長槍刀陣,他們在留下一具具屍體後退縮了。
隨着戰車的推進,舜鄉軍大部涌入,還有兩面楊國柱與虎大威大軍進入,滿洲正紅旗軍士徹底崩潰,營內己經沒有抵抗,眼前只見無數清兵狼奔豕突的情形。
大局已定,大勝不可避免。
高史銀意氣風發,臉上橫肉劇烈抖動,大叫:“追追追,壓壓壓,壓死他們,哈哈!”
他鼻涕凍得不住往下流仍不自知,只是指揮部下不斷前進,他心中非常滿意,此戰過後,自己這個千總肯定到手了。
甲部另一側的把總吳爭春與高尋會慎重些,仍是指揮戰車層層推進,更大限度壓迫清軍潰敗速度。他們便如後世的坦克,橫碾過一切抵抗勢力,將他們打散,打潰,壓迫他們逃跑。
至於一些細微的殘局,自有隨後跟上來的千總溫方亮丙部軍士收拾。
韓朝甲部與督標營軍士隨着戰車推到到營寨正中心高村堡不遠,便見一大股騎兵從眼前往營地東面逃去,他們火銃兵急忙一陣射擊,有近百人馬撲倒翻滾,餘下的騎兵不管不顧,還是往那邊狂衝而去,一路衝撞踏死了無數攔路之人。
“看他們衣甲,逃跑的極有可能是嶽託等人!”
督標營千總楊國棟急忙對韓朝道:“韓千總,我部需派出人馬追殺,防止奴酋嶽託逃脫。”
韓朝看那股逃命的清軍騎兵一色鮮紅重甲,內中還有巴牙喇兵閃亮的水銀甲衣,似乎還看到內中有人披着鎏金盔甲,應該是嶽託無疑,如能斬殺嶽託,確實是奇功一件,不過……
他搖了搖頭,說道:“將軍肯定派人在東面截殺,更不要說楊軍門與虎軍門肯定會派軍追殺,他們逃不了的……楊兄弟,我等還是依先前方略,在營內掃蕩殘敵爲好。”
楊國棟嘆了口氣,斬殺奴酋的大功不能落在自己手上,實是令人遺憾。不過韓朝說得正理,自己決定歸附遊擊將軍王鬥,還是依從將軍先前佈局謀劃爲好。
……
鍾顯才領自己乙部軍士列陣正紅旗清軍營寨東面寨門外,這裡如餘者三面一樣,同樣留有三個通道,其餘是矮牆壕溝。嶽託這樣設防,本是爲了防守有力,沒想到現在成爲他們逃命的阻礙。
當舜鄉軍攻進營地南面時,這裡便開始出現逃命的人羣,最後更是擁擠出大羣的人馬,通道只有三條,密集的人馬想要逃命,當場將三個寨門擠塌。
特別是正中主寨門,那逃跑的人羣擠得如罐頭裡的沙丁魚,無數的人被擠死悶死,更有大批逃命的清軍被帶倒在地,隨後腳步馬蹄踏上,將他們活活踩成肉泥。
逃出營地的清軍人馬,對列陣主寨門第一道矮牆左側五十步的鐘顯才乙部看也不敢看一樣,拼命催動自己馬匹,往琉璃河對岸逃去,他們快馬加鞭,只希望自己逃得快些。
乙部火銃兵列成四排,每排一個把總百十人火銃兵,從容不迫地對主寨門逃命出來的人羣陣陣射擊,從側面將他們一片片打倒在地。沒有人敢衝上來對他們攻擊,讓這些火銃兵的射擊如同訓練打靶。
乙部四排長槍兵與刀盾兵,兩排護衛火銃兵,兩排轉向這一面,防止百步外這邊小通道的清軍衝上來。
該通道逃跑的清軍人羣更爲密集,畢竟通道更小,只有十步寬。在他們附近,李光衡與溫達興領騎兵與夜不收們,虎視眈眈立在旁邊,時不時對逃出來的清軍側擊衝砍一陣,加速他們潰敗的恐慌。
而在營地東面的北部,楊國柱與虎大威,許月娥的追兵己經到了,他們的騎兵歡呼大叫,對逃到琉璃河邊的清兵大砍大殺,更多的人追過琉璃河東岸去,對散落原野上的清軍窮追猛打。
兵敗如山倒就是眼前的情形,一大股一大股的清軍涌出營地東面,讓鍾顯才的火銃兵怎麼殺都來不及。最後鍾顯才下令停火,選擇一些有價值的目標射殺。
流井寨整編後,鍾顯才麾下很多軍士是新補充進的新軍,不過今日之戰後,他們的心理快速成熟起來。往日被吹得威名赫赫的韃子不過如此。他們裝填好後自己的定裝紙筒彈藥,鍾千總一直沒有下令再次開火,他們就呆呆地站在那裡等待。
逃出營寨的清軍不小心往鍾顯才那一看,看他們肅整列陣的大軍,都是嚇了一跳,逃都來不及,哪敢起絲毫過來衝陣的念頭?那些可怕的王鬥部明軍不衝過來己是謝天謝地了。
看形狀各異的韃子兵不斷從自己前方几十步外驚恐逃過,卻沒任何人敢衝上來,乙部火銃兵內心豪情膨脹到極點。那些長槍兵與刀盾兵也是摩拳擦掌,盼望自己上陣殺敵的機會。
“射擊!”
鍾顯才總算看到有價值的目標,數百騎清軍狂衝猛撞出來,看他們的衣甲,至少都是韃子正紅旗的巴牙喇兵與重甲兵啊,內中極有可能藏有大人物。
震耳欲聾的排銃聲再次響起,在這寨門附近又形成一股長長的硝煙地帶,如此側射火力,密集的彈雨,四排火銃射擊後,衝出來的五、六百正紅旗披甲兵,己經倒下近半的人馬,在這寨門附近形成更多的屍體,傷員及鮮血。
鍾顯才分別看到一個身着鎏金盔甲的人隨着馬匹撲倒在地,似乎吃力地要爬起來,他身旁搶過多名巴牙喇兵要去搶救。鍾顯才猛地回醒過來:“正紅旗奴酋嶽託!”
“是嶽託,殺死他!”
他的聲音立時匯成一片:“殺嶽託,殺嶽託!”
密密層層的乙部長槍兵及刀盾兵結陣圍繞過來,那些火銃兵們,同樣抽出自己腰刀備戰。叫聲還吸引了不遠處李光衡與溫達興騎兵夜不收們的注意,更有大股的楊國柱及虎大威標下兵馬凝神細聽。
……
跑不了了,嶽託與自己兩個兒子羅洛宏及洛洛歡都抽出兵器瘋狂搏戰,眼前明軍刀陣槍林密密匝匝,他們與身旁一些巴牙喇兵殺退一股又來一股,身旁一個個正紅旗重甲與巴牙喇兵被殺死,身旁馬匹被刺倒在地。
這種結陣而戰,特別舜鄉軍精於配合技擊之術,就算乙部軍士很多人是操練不久的新軍。面對他們的槍林刀陣,任那些正紅旗重甲兵再悍勇也無濟於事,眼見明軍就要合圍,嶽託突然平靜下來,對兩個兒子道:“你們逃出去,不要管我!”
羅洛宏與洛洛歡叫道:“阿瑪,我們一起走!”
嶽託搖頭道:“王鬥欲殺我而甘心,如果我走,你們就逃不了。”
他只覺得身上搖搖欲墜,他早己病重,此時再經過一番搏鬥,更感覺難以支撐,他猛然吼道:“快走!”
羅洛宏與洛洛歡流着淚,衝嶽託叩了幾個頭,揮舞兵器狂衝而去,然後各搶上一匹馬,身旁匯合了一些人,拼命策馬衝殺而出。
看兩個兒子逃去,嶽託心下安慰,他奮起餘勇,吼叫道:“我是大清國貝勒,滿洲正紅旗固山額真,你們想殺我,得拿命來換!”
他吼叫着舞刀亂劈,他身上己經數處受傷,全身上下也是鮮血淋漓。身旁僅剩數十人一一死去,正當他將一個舜鄉軍長槍兵劈死,又劈斷幾根刺來的長槍時,猛然聽到一陣吶喊,數根長槍刺破他的鎏金盔甲,深深刺入他的體內。
嶽託厲聲吼叫,一舞刀,將幾根槍頭劈斷,卻聽又一陣大叫,數根長槍再次刺入他的體內。
嶽託只覺全身所有力氣都消失殆盡,看着身上長槍,他厲聲慘笑起來。
“殺!”
又一波長槍刺來,前後左右刺穿了嶽託的身體。十數個舜鄉軍長槍兵用長槍架起他的屍體,他們大聲歡呼。隨着他們的叫聲傳開,戰場上鋪天蓋地的歡呼聲響起:“嶽託死了,嶽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