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又是一陣排銃的聲音,羊馬牆前一大片白色的煙霧騰起。
那些闖軍飢兵尖叫着一個個倒下,痛不欲生地滾倒地上嚎叫。
鳥銃不比弓箭,中箭若不是要害,還有存活的可能,身體中了彈丸,決對不可能活。特別在舜鄉軍大威力火器,又是這種寒冬臘月的情況下。
很快鳥銃兵們輪射了一次,陳晟己經裝填好了自己的定裝紙筒彈藥,再次上前。在他們身旁的前鋒軍士們,個個都是羨慕地看着他們的鳥銃,這些舜鄉軍使用的鳥銃真不錯。
他們軍中也有鳥銃,然卻遠遠趕不上舜鄉軍的鳥銃。不說這質量問題,便是北地冬日寒風猛烈,他們軍中使用的鳥銃,並又沒有舜鄉軍的自動火門裝置,火門上引藥經常被寒風颳去,造成啞火。
所以前鋒營軍士,就算使用火器,普遍也是使用三眼銃。
此時地面己滿是闖軍士卒的屍體及傷者,他們流出的鮮血在寒風中冒着騰騰熱氣,陣陣血腥味順着寒風傳來。還有許多中彈一時不死的人在地上翻滾哭叫。
不過嚎叫着衝來的飢兵太多了,打不勝打,就算鳥銃猛烈射擊也沒用。很多飢兵己經成功地將肩膀上的土袋扔到壕溝內,回頭就跑,然後又是另幾波狂吼衝來的飢兵們。
一陣巨雷涌動,正面羊馬牆的前鋒營軍士又是一百筒火箭齊放,一大片闖軍士卒被射飛出去,面前人流一空。
然,後面又上來黑壓壓的人頭。
人海戰術……
在對面飢兵們恐懼的目光中,陳晟等人在垛口上架下了自己的鳥銃,相比火箭,這些官兵的鳥銃更讓飢兵們害怕。
啪啪啪啪,一陣的鳴響與閃過的火光,數十個闖兵尖叫着斜摔出去,無一不是身上現出道道血箭。
驚雷從天上滾過,金水河北岸又騰起大片大片的煙霧,鋪天蓋地的火箭箭雨再次從那邊激射過來。
“避箭”
一些在鉅鹿之戰等地有經驗的舜鄉軍軍官喊道。
不過火箭來得太快,它們呼嘯而來,還是有許多軍士中箭。
開完銃剛要退下的鞠易武,就被一根垛射了進來的火箭射得翻滾出去。與鞠易武一樣的,十數個舜鄉軍戰士及前鋒營戰士被射得踉蹌向後摔倒出去。
“注意掩蔽。”
軍官們大聲喝令。
陳晟貓着腰來到鞠易武的身前,叫道:“鞠兄,你沒事吧?”
鞠易武說道:“我沒事。”
他戴着鐵製面具,面具後傳來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陳晟仔細看了看,也是鬆了口氣,鞠易武胸口上雖然中了一箭,不過他穿着鑲鐵棉甲,這一根火箭,卻是射不進去。只是由於箭矢正面射來,力道頗大,撞得鞠易武胸口隱隱作痛,喘氣說話聲有些急促。
這一輪火箭射擊,羊馬牆三面約有百多個舜鄉軍及前鋒營戰士中箭。舜鄉軍還好,個個身上甲冑精良,他們披的鐵甲與鑲鐵棉甲,等閒箭矢破不進去。便是中個幾十箭也可以活蹦亂跳。
不過一起作戰的前鋒營軍士,他們身上裝備簡陋,很多尉校都只有皮甲或是罩甲。普通的軍士則是青衣戰裙,或鴛鴦戰襖,外面披個褡護,那只是棉布背心,連棉甲都不算。
被從空中落下的箭矢插中還好,算是受了輕傷。
若是被火箭正面射中,就是受創不小,罩甲與褡護根本擋不住,皮甲都危險。便是火箭從金水河北岸過來,隔了一百多步,但由於有火藥的推動助力,勁力仍然非常強勁,很多人便被射得踉蹌摔倒出去。
闖軍這波突然火箭箭雨,造成了前鋒營戰士幾十人受傷。
舜鄉軍還好,暫時無人傷亡,這全靠他們身上精良的盔甲。
冷熱兵器交替的時候,甲冑護具仍然重要,這不比雙方都是熱兵器,那時盔甲纔可能無用。
北關內有一些本地鄉勇被王鬥作爲軍中輔兵雜役,見羊馬牆防線有人受傷,他們連忙舉着盾牌出來,將那些受傷的前鋒營戰士扶進關城之內。在那邊,舜鄉軍醫士們會立時爲他們救治。
“注意箭矢,自由射擊。”
高尋下了命令。
見自己火箭射後,官兵那邊火力顯著減弱。闖軍陣中又不斷鳴響火箭,一波*呼嘯的箭雨過來,打得羊馬牆後的官兵頭都擡不起來,只得緊緊躲藏在垛牆後面,這火力太猛了。
羊馬牆到關牆這段空間內,搭蓋着不少窩鋪,作爲平時羊馬牆守衛休憩之用。這些窩鋪前方及頂上,都搭蓋着舊絮被褥,隨時用水打溼,可以有效防止射來的箭只。
此時這些窩鋪內高尋部的鐵甲長槍兵在安靜待命,離肉搏還早,暫時輪不到他們出場。他們坐在窩鋪內,聽頂上波*聲響不斷,稍稍靜了靜,一個隊官出來一看,自己身處的這個窩棚,己經成了刺蝟窩。
……
“放箭”
陳永福看到羊馬牆後部卒多人受傷,非常的憤怒。下令城頭前鋒營軍士對那邊的闖軍施放火箭。
見效果明顯,衆多的闖軍步卒在層層盾牌的護衛下,從冰面跨過了金水河。他們藉着河面與南岸斜坡的掩護,手持火箭筒,不斷對羊馬牆上的官兵鳴放火箭,掩護那些飢兵們填壕。
“燃放火箭。”
前鋒營軍官們大吼。
城頭數百個前鋒營軍士手持各類“一窩蜂”,“火龍箭”等火箭,努力瞄準了河那邊的闖軍士卒。又有數百個士兵站在他們身後,吹燃了手中的火摺子,在軍官們命令下,點燃了各個火箭筒後面的引繩。
一聲聲響動,北關城頭騰起了大股大股濃厚的煙霧,有若後世的火箭炮,一根根利箭呼嘯騰空,帶着明顯的煙火軌跡。最後在空中形成似乎鋪天蓋地的箭雨,疾風暴雨往河面那邊而去。
王鬥看得大開眼界,他在鉅鹿之戰雖然與清兵火箭對戰過,這種這種大規模的火箭對射自己還是第一次遇到。相比火箭的火力,自己麾下的鳥銃兵倒是火力弱小了。
不過依這種打法,不論是己方,還是闖軍那邊,怕用不了幾天,就會將河南府所有的火箭庫存消耗光。
明顯看到河那邊一片慌亂,河內,河岸兩邊,擠滿了各類的闖軍士卒,他們很多人沒有盾牌。密集的箭雨過來,如風吹麥穗,雖然很多人撒丫子就跑,不過在箭雨籠罩下,片刻中,還是倒下一片片的人。
守城與攻城的優勢就在這裡,守城的這邊,有各類理想的地方可以躲藏,攻城方則沒有。
炮聲雷響,北關北面城牆十五門佛郎機相繼開炮,金水河離關城兩百步,正是城頭各類佛郎機的有效射程。
十幾顆一到三斤的炮子呼嘯向河面上飛去,轟隆隆大響中,一顆顆鐵球砸進河內,打得冰面上或是河岸邊的闖軍血肉橫飛,斷臂殘垣。堅硬的冰面使得那些鐵球激射進時,更是有力的跳躍翻滾,增加了數倍的殺傷力。
“好”
黃應桂高聲大叫一聲,他負責的那門炮,炮彈射入河面,立時滾開了一條血肉衚衕,殺傷力顯著。作爲該門佛朗機的瞄準手,黃應桂覺得臉上有光,不由自主看了身旁的舜鄉軍炮手們一眼。
那舜鄉軍紅夷六磅炮的甲長對黃應桂微笑點了點頭,剛纔那炮他看在眼裡,黃應桂的實力,博得了他的尊重。
佛朗機具有極大的發炮速度優勢,雖說這些北關本地炮手訓練遠遠不如舜鄉軍的炮手們,不過短時間內,他們還是開了好幾炮。
一顆顆鐵球呼嘯過去,不斷激射入河面,河岸。所到之處,劈啪聲響,打得肢體飛揚,血肉殘肢,不知多少闖軍士卒斷手斷腳,到處一片狼藉。
那些闖軍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到處擁擠在一起,己經談不上什麼填壕發箭了。
“轟”
震耳欲聾的炮響,城頭一門紅夷六磅炮噴出大股濃密的煙霧,一顆五斤多重的實心鐵球咆哮而去。它們的目標,卻是闖軍飢兵、步卒、馬隊後的精騎及老營。
王鬥知道闖軍中最核心的便是老營及馬隊,那些飢兵,殺多少人都沒用。骨幹不失,李自成等人輕易就可聚攏大量的軍隊。依自己情報的瞭解,現在李自成雖號稱十幾萬,二十萬的兵力,其實連馬隊算上,核心兵力不過一萬多人。
這一萬多人中,老營約有兩、三千,都是多年前就跟隨李自成的人,算是弓馬嫺熟。很多人有清軍步甲馬甲,甚至巴牙喇兵的武力。幾次圍剿中他們被官兵打散,現在慢慢收攏,迴歸不少。
這些人是李自成營中最核心部分。餘下算是精騎,應該也有三、四千,估計有明軍中家丁的戰力。最後便是馬隊,很多是馬賊,杆子,或原來官兵中的騎兵,他們如果表現好,便收入精騎,再表現好,便收入老營。
最後便是步卒與飢兵了,步卒多是歸降的明軍,或是在闖營中待久的饑民。餘下的飢兵純粹炮灰,就是用來消耗的。這部分人最多,怕有十幾萬,老弱病殘,婦孺小孩都有。
此次闖軍試探性進攻,經過王斗的觀察,他們出動的老營可能有幾百人,精騎馬隊什麼的一、二千,餘下的便是步卒飢兵了。
一波又一波的攻擊浪潮並沒有看到那些馬軍們的身影,只看到他們在後面押陣督促,有時還斬殺了一些退下來的飢兵們。
似乎他們也知道城頭舜鄉軍火炮的威力,雖說那些還沒進攻的飢兵們在後面列成一個個陣列,等待着自己的攻擊。然這些人的馬隊陣列卻非常稀疏,很多騎馬的人還三五成羣的到處奔跑。
稀疏便稀疏吧,這也沒關係,打死他們一個,比打死一百個飢兵要強。
千里鏡中,王鬥估計那些闖軍騎兵離城池不到一里,他們當然不可能退得再後,再退,就退回李自成的大陣中去了。
這個距離,正是舜鄉軍火炮大顯身手的路程。
呼嘯聲中,那顆五斤多重的實心鐵球己經砸到那些闖軍騎兵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