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如虎、孫應元、黃得功,周遇吉等人探聽王斗的口風,言是否可從東路購買鳥銃火炮兵器等。
王鬥與舜鄉軍各將商議後,同意了。東路也該有自己對外拳頭貿易了,軍火便是其中一種,只待自己迴歸後就展開貿易。當然,貿易對象必須好好審覈。
他還贈送各總兵,還有宋一鶴、萬元吉每人十杆鳥銃,相應的一些定裝紙筒彈藥,人人歡喜。
崇禎十四年,二月二十二日的傍晚,左良玉與賀人龍,終於從陝西興安趕到,他們合軍數萬人,順着漢水而下,到達襄陽時,舟櫓佈滿了漢水的兩岸。
二軍的到來,使襄陽城內外氣氛緊張不少,畢竟二軍都稱不上良善,特別平賊將軍左良玉,惡名遠播,湖廣人人畏懼,不論是文官還是武將。
很多人還議論,左良玉到時會不會與定國將軍王鬥發生衝突?
畢竟王鬥殺了不少他的部下,其中更有其愛妾的哥哥,還放言左良玉若敢袒護亂兵,必誅之,可說非常不給顏面。左良玉又豈是易與之輩,會善罷甘休嗎?
對此事情,湖廣巡撫宋一鶴,監軍萬元吉都頗爲憂慮,到襄陽不久,便找到王鬥詢問此事,言可否要調解一二,王鬥只說無妨,不過看巡撫與監軍都心有惴惴,他們還是文官大員呢,可見左良玉在湖廣的兇悍地位不是說說。
當然,也有人興災樂禍,比如太監劉元斌等人,就等着看好戲。
當日左良玉雖然沒有進城,但襄陽內外己經暗流涌動,各人睜大眼睛,只是注視着事情的發展。
由於左良玉、賀人龍到達,二十三日上午,督師楊嗣昌召集大家行轅商議軍務,此時楊嗣昌病情更爲嚴重。所以便沒有在白虎堂升帳,而是召衆人在側廳議事。
王鬥到的時候,萬元吉、宋一鶴、猛如虎等人己到。楊嗣昌斜靠在上首的檀木牀几上,蓋着厚厚的錦褥,不時咳嗽幾聲。
他兒子楊山鬆及一些幕僚在旁邊侍候,再看萬元吉等人神色。顯然都非常憂慮,閣部如此病重,還能繼續督師嗎?若換了督臣,形勢會不會發生變化?畢竟放眼大明上下,大臣中能有楊閣部威望的人。極少。
看到王鬥,楊嗣昌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國勤來了?坐吧。”
王鬥謝過之後落座,侍從還上了茶,放在身旁的小几上,由此可見,此次的議事氣氛很輕鬆的。
不久之後,張應元、孫應元、黃得功、周遇吉等人相繼趕到,還有太監劉元斌、盧九德等人。衆人一一落座。只有太監劉元斌。看到王鬥時神情極爲陰沉,冷哼一聲。
隨着這些大員一一到來,最後只餘左良玉及賀人龍了,不過衆人等了良久,左良玉與賀人龍卻沒有到達。
楊嗣昌與萬元吉臉色都非常難看,這二人太跋扈了。入川夾剿時,賀人龍噪歸陝西。左良玉九檄九不至,更放開獻賊。任其東出湖廣,要不是王鬥正好來援,事情不堪設想。
現在聽聞王鬥斬殺獻賊,便匆匆趕來襄陽,竟又如此無禮。
終於,衆人聽到二門外一陣喧譁傳來,隱隱有人在喊:“……我等也是參將,爲何那王鬥能入內,我等卻不能入內?”
卻是左良玉部將王允成與其子左夢庚的聲音。
廳內各人都皺起眉,這平賊將軍的部下太囂張了,竟在行轅內鬧騰,真是過份,只有劉元斌臉上露出笑容。
好一會兒,才聽到腳步聲響起,兩個大將走了進來。
其中一人正是王鬥見過的陝西總兵賀人龍,另一人身材魁梧,臉皮微紅,年在四十許,打着華貴的貉子皮厚絨披風,鞓帶上掛着的寶劍也裝飾着金絲,加上亮閃的甲葉臂手,更顯其威武不凡。
他的神情威嚴又桀驁,還帶着股難以言說的戾氣,顯然也是殺人如草之輩,心性無情,正是湖廣總兵,平賊將軍左良玉。
見二人進來,廳內略有騷動,楊嗣昌神情陰沉,只是輕聲咳嗽幾聲。
萬元吉沉着臉,猛如虎更望着左良玉恨恨,要不是此人,自己也不會黃陵城大敗,子侄更不會身死。只不過現在他不敢跳出來說什麼,自己兵將損失嚴重,實力不到往日的三成,遠不能與左良玉相提並論。
賀人龍眼尖,一眼便看到王鬥,哈哈一聲笑,叫道:“王老弟,哥哥又見到你了。”
王鬥坐在位上,含笑地拱了拱手。
左良玉目光掃過王鬥,眼中掠過一道寒光。
楊嗣昌緩緩道:“左將軍與賀將軍落座吧。”
賀人龍笑嘻嘻地道:“多謝楊閣部。”
左良玉一聲不吭,坐了下來,一雙眼睛,只是兇光閃閃的瞪在王鬥身上。
楊嗣昌吃力地坐起來,目光向衆人掃了一遍,強打精神,向北拱手,說道:“本督受皇上厚任以來,竭盡心力,整飭軍旅,誓滅賊寇。現天佑吾皇,獻賊己滅,餘賊惶惶,正是一鼓餘勇……”
忽然左良玉出聲道:“閣部,末將有一事,要詢問王參將。”
楊嗣昌臉上毫無表情,只是問道:“你有什麼話要問的?”
廳內各人則是精神一振,來了。
左良玉看向王鬥,沉聲道:“王參將,我有部下一百多人,被你殺了?”
王鬥慢條斯理地押了口茶,說道:“不錯,他們劫掠百姓,觸犯軍法,殺他們不對麼?”
左良玉大怒,他身子微微弓起,瞪着王鬥一瞬不瞬,森然道:“他們是我的兵,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王鬥冷笑一聲:“兵?他們也叫兵?對上流賊貪生怕死,廢物一羣!對上百姓如狼似虎,畜生一批!他們慶幸不是我的部下,否則我早將他們殺光了!你左良玉的兵也不例外!”
左良玉怒極而笑:“看來,王參將沒將我這個平賊將軍放在眼裡,沒將我數萬大軍放在眼裡,好,很好。”
他手臂支撐着身體,神情有若嗜人猛虎,若換成別人,懾於左良玉的威勢,早己嚇得魂不附體。
王鬥卻只是冷笑:“平賊將軍?聽聞左將軍的兵最喜入百姓家中勒索,每遇胖者,便用木板夾人,小火燒之。敢問,你左良玉領的是兵是賊,是人還是畜生?你這平賊將軍,乾脆去一個字,叫賊將軍吧!”
他微笑地看着左良玉,神情不屑,目光銳利:“至於你所謂的數萬大軍,我確實沒放在心上,在我看來,皆鼠輩爾,我舜鄉軍七千衆,一日之內,便可殺個乾淨!”
他說道:“當日我處決亂軍時,曾說過,你左良玉倘若敢縱容亂軍,包庇亂軍,我,必誅之!左將軍,你是要爲這些亂兵報仇焉?”
廳內寒冷如冰,王鬥臉上還帶着微笑,但他身上發出殺氣,山嶽般的壓力,卻急速擴散開來,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身上。
這種殺機與壓力,來自於王斗的百勝軍隊,從崇禎七年起,戰定州,戰鉅鹿,戰平谷,兩救藩王,陣斬獻賊,這隻軍隊便百戰百勝,屍山血海,他們帶給王斗山嶽般的氣勢,給所有人沉重的壓迫。
在王斗的氣勢下,整個廳內鴉雀無聲,左良玉鐵青着臉,卻遲遲不敢接口。他暗中看過王斗的大軍,確實不敢真的翻臉,然此時騎虎難下,卻不知該如何收場。
廳內衆幕僚,宋一鶴,猛如虎、孫應元、黃得功等人,也都驚訝地看着王鬥,這些時日的相處,王鬥一直表現溫和,有若一個翩翩君子,沒想到竟有如此殺氣,如此不將左良玉放在眼裡,不留絲毫情面。
那太監盧九德更張大嘴,愣愣看着王鬥,似乎重新認識王鬥一樣。
楊嗣昌與監軍萬元吉面帶冷笑,似乎看到左良玉吃憋,心中快美,一物降一物,你左良玉也有今天!
陝西總兵賀人龍是知道王鬥厲害的,他真怕王鬥與左良玉火拼,在旁邊不住打着圓場:“少說兩句,大家都是袍澤兄弟,要以和爲貴,以和爲貴。”
忽然廳內一聲咳嗽,卻是太監劉元斌開口說話:“嘖嘖,王將軍好威風,一張口,就要將平賊將軍數萬忠勇將士殺個乾淨……嘖嘖,如此暴虐好殺,得好好查查,前些日在襄陽城斬殺的數千獻賊首級,是不是真的,會不會是殺良冒功啊……”
湖廣巡撫宋一鶴,兵備副使張克儉等人色變,劉元斌這樣說,不是同樣質疑他們嗎?畢竟這功次捷文,他們也是同意的。
劉元斌自顧自說得痛快,渾沒看到別人臉色,還有盧九德拼命給他使的眼色。
王鬥越聽臉色越難看,到最後己是勃然大怒,他一掌拍在旁邊的茶几上,一聲巨響,茶盞咣咣的跳動不停,他站起身來,指着劉元斌厲聲喝罵:“混帳,你個奴才!安敢如此辱我血戰將士?”
這聲巨響嚇了衆人一跳,各人都不可思議地看向王鬥,連左良玉看着王鬥,也是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
剛得罪自己,這王鬥又得罪內臣?連自己都不敢輕易得罪內臣監軍,這王鬥卻肆無忌憚,還真是熊心豹子膽了。
劉元斌呆呆地站着,先是不敢相信,隨後全身發抖哆嗦,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指着王鬥顫聲道:“豎子敢爾,豎子無禮,豎子安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