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馬科的樣子,唐通慶幸,幸好攻打二韃子炮陣的不是自己,否則……
一想想當時的情形,唐通就感覺後怕,清軍的銃炮太猛了,以騎兵之速,之勇也衝不進去。
其實硬要衝,也可以衝進的,只是大明哪個總兵,願意做這賠本的買賣,將自己的本錢打光?
這次馬科正兵營的傷亡,怕有一、二千吧?都是精銳的騎兵家丁,真是元氣大傷。而自己營下鎮內的騎兵都安全回來了,真是感謝各方神佛人馬。
看馬科痛心疾首,號啕大哭,唐通不住勸慰,極力不讓其聽出,自己語中的興災樂禍之意。
同時他心下複雜茫然,怎的,這韃子的火炮與鳥銃,突然就如此厲害了?真讓人措手不及!
難道說,他們在王斗的銃炮下吃足苦頭,現在也反過來用銃炮,來打大明瞭?
以後在戰場上,雙方就對拼火銃火炮?
唉,這仗,真是越來越難打了,韃子本來精騎厲害,現在又有犀利的銃炮,以後仗還怎麼打?
唐通知道的,己家,還有很多大明的將官總兵,除了家丁能戰,餘者都是見勢不妙,拔腿就跑的貨色。
自己與馬科,都號稱“跑得快”,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們的部下,自然嚴重受主將影響。稍稍一打硬仗,死傷一多,就是四下潰散逃命的結果。跑得快。全軍保存。跑不快,全軍覆沒。
只是這樣有什麼前途呢?特別在韃子越發強悍的情況下,想跑得快怕是難了,難道自己也要練新軍了?
往日唐通還對在玉田與遵化,編練新軍的曹變蛟與王廷臣不以爲然,現在想想有些後悔。
當時只顧拿着朝廷的兵餉練餉,拼命的招收人馬,來者不拒,好壞不論,兵馬是多了。能打硬仗的卻沒有幾個,精良的鳥銃兵更是沒有。
看看王斗的靖邊軍,再看看對面的清兵,唉。悔啊。只是現在想編練新軍,環境也不同了。當時舉國練兵,名正言順,各方大力支持,現在嘛,難度大了……
不過看看楊國柱,王樸他們打得怎麼樣再說吧。
誰也不會想到,一瞬間,唐通的腦海中轉過這麼多念頭。
只是他勸慰馬科的同時,心下也非常擔憂。眼前的情況不妙啊。
密雲鎮,山海鎮九千多騎兵氣勢磅礴出擊,結果垂頭喪氣回來,還折損了衆多的兵馬,這對己方軍心士氣的打擊是無比沉重的。放眼部下,從高級將官,到普通的軍士,皆是個個面色驚惶。
雖然清騎當時沒有趁機出擊,不幸中的大幸,只是清軍炮陣仍在。若他們再一開炮,鐵騎一衝,己方恐怕就是全軍潰散的結果。
“怎麼辦,怎麼辦?”
唐通心中轉動念頭,難道退回營地去?只是如何向洪督與監軍們交待?會不會被重罪處置?他想:“若是餘鎮打得不好。自己還有機會,若餘鎮若打得好。那自己人等就慘了!”
他想,派些人去黃土嶺等地看看情況?只是這裡離黃土嶺等地頗遠,待情況打探出來,清軍己經再次開炮,來不及了!
正當唐通心急火燎,左右爲難之時,丘陵後煙塵滾滾,幾騎人馬奔來,卻是洪承疇中軍大陣的信使。
見了二位總兵,看二鎮悽風慘雨的樣子,幾位信使都是一驚,又聽山海關總兵馬科哭訴,自家大軍被奴近百門紅夷大炮轟打,部下傷亡頗多,幾位信使更是大驚。
爲首的信使驚道:“賊奴己從西來,攻打你們的軍陣,還動用了百門紅夷重炮?”
他眺望遠方,又看看眼前,看來馬科所言不假,他嘆息道:“楊大帥,李大帥領軍攻打黃土嶺。所部車營軍陣,在奴紅夷炮轟打下,同樣傷亡頗多。忠勇伯想出妙策,以裝滿土的麻袋土筐置於車前兵前,就可防禦炮子。”
“楊國柱等部傷亡慘重?”
唐通心中一喜,差點跳將起來,隨後又強忍不動。
馬科也是一怔,心中的傷痛,忽然減輕不少,眼淚更是一下子沒了。
又聽那信使言:“下官前來時,奉洪督之令,己告知松山堡的兵備張斗大人。讓他率領民夫,選用合適長車,上置麻袋土筐,緊急運送本處。便是害怕賊奴效黃土嶺之策,用炮轟打二位將軍,未想還是晚了一步。”
說着他嘆息不己。
洪承疇的中軍大陣,雖以哨騎信使,保持與各翼兵將聯繫。不過馬科,唐通二部,遠在松山堡的西面,這彼此間的情況,不是一時半會就可以得知的。
信使道:“洪督嚴令,二位將軍務必嚴守松山堡西側,不使賊奴一兵一卒,越向松山堡的東面,否則,軍法從事!”
“就在下官身後,張兵備己率大量民夫前來,運送衆多土車,料想有這些土車,再不必懼怕賊奴之紅夷大炮!”
這個時候,馬科與唐通二人,才注意到信使說的,可防禦紅夷大炮的土車。
二人都是懊惱萬分,王斗的長嶺山防線,自己不是參觀過嗎?
當時他們的防線中,就堆積了大量的麻袋等物,說是用來防患韃子的火炮,怎的自己就沒想到?早知如此,自己還奪什麼炮?也不至於所部受到這麼大的損傷。
馬科越想越火,忽然吼道:“王鬥有這妙策,爲什麼不早說?他是不是故意存心的?”
衆信使不悅,他們在洪承疇軍中,向來是各官各將奉承的對象,馬科對他們怒吼,這是什麼意思?
爲首的信使更是惱怒。心想:“這馬科損兵折將。防範不力,待回到中軍,定向洪督與王監軍告他一狀。”
唐通心想馬科是氣糊塗了,怎地對信使們大呼小叫的,有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得罪他們,可不是好事。
他連忙打圓場,爲首的信使哼了一聲,對兩個總兵拱了拱手:“洪督之令。下官己傳達到,告辭!”
說完幾個信使上了馬匹,又煙塵滾滾,揚長而去。
馬科寒着臉看着信使們離去的方向。似乎隱隱的,在丘陵的遠處後方,己方的大營旁邊,有大量的車輛推上前來,看來就是那些可以防禦紅夷大炮的土車了。
馬科神情越發的陰沉,這些土車,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自己損兵折將後纔來。
他回過頭來,陰惻惻的冷笑一聲。對唐通道:“唐將軍,你說,那王鬥是不是故意的?”
未想唐通卻不接他的話語,他目光深沉,似乎看向遙遠的宇宙,半天才說道:“馬帥說得有些道理,不過嘛……那王鬥又不是諸葛孔明,可以廟算無雙,他想得到用麻袋土筐堆在營寨上防炮,這個在車上堆土防炮。大傢伙都沒想到不是?”
馬科大怒,好個唐通,先前還對自己畢恭畢敬,一見自己兵馬受損,立時變了顏色。
一時間。他將王鬥與唐通二人都恨上了。
……
松山堡西面的戰鬥,乳峰山城的皇太極等人看得清楚。加上黃土嶺上的戰事,清軍銃炮的威力,展現得淋漓盡致。
山城的清國君臣,一片歡聲笑語,皇太極心下喜悅:“火炮,真乃戰爭之神!”
他心中略略有些遺憾,可惜這幾戰,都不是王斗的靖邊軍參戰,否則在己方的大炮轟擊下,肯定也會傷亡慘重。
他決定,以後不管多少困難,一定要擴大銃炮部隊的規模。
不過隨後,明軍動用了土車,清軍肆虐的火炮,立時失去了大部分威力。
更接着,楊國柱的軍隊,攻入了黃土嶺第一道防線。皇太極大怒,傳旨黃土嶺的多爾袞諸人,一定要守住後續陣地,並伺機奪回第一道防線。
皇太極正在憤怒時,一個大好消息,傳入他的耳內。
大清鐵騎,己經擊潰了明總兵白廣恩部,戰事,出人意料的順利。
再想想在己方銃炮打擊下,狼狽不堪的明總兵馬科部,唐通部,皇太極忽然若有所思。
看來明軍沒有自己想象的強大,能打的部隊,就那麼幾隻。而且以前不堪的軍隊,在自己銃炮與鐵騎分擊或配合下,似乎比以前更不堪弱小了。
他眼中射出寒光,待摸清明軍總體戰力,各部間實力比後,這鬆錦各地,還是任由自己大清勇士馳騁。
……
吶喊聲中,大量的刀盾兵從戰車後涌出,從各處寨牆缺口處爬入,攻入清軍的主牆之內。
“明軍攻入了?”
主嶺上,多爾袞等人雙拳緊握,己方視若金湯的防線,就被楊國柱的軍隊強攻而入了?
“我大軍攻入了?”
楊國柱臉上露出微笑,他站在元戎車上,千里鏡中,己方的軍隊,正源源不斷涌入寨牆之內,到處是撕殺與吶喊聲音。
“楊帥的大軍,攻入山嶺了?”
中軍大陣中,洪承疇與張若麒等人,舉着千里鏡,眺望黃土嶺戰情,都是歡喜無比。
消息傳開,中軍大陣中,歡呼一片。
王鬥同樣非常歡喜,他哈哈大笑:“楊帥虎威啊!”
此時各部消息,依哨騎回報,似乎各翼明軍,都在與敵接戰。
其中王樸部,離中軍大陣最近,守護攻山明軍的西北側。
那邊離乳峰山不遠,山勢起伏,多丘陵山嶺,王樸結以車營,以戰車、新軍守護。勞勞擋住一波波清騎的攻擊,還不時率騎兵出擊,頗有斬獲。
山西總兵李輔明部,攻打黃土嶺的左側。起先與楊國柱部一樣,在清軍紅夷大炮轟擊下損傷不少,不過動用土車後,冒着炮火,很快逼近他們山腳之下。
該處山嶺較爲險峻,李輔明的軍中,也只分到四百杆東路鳥銃,一些威勁子藥。雖然該地段寨牆,清軍守護的兵力較少,不過攻打還是頗爲吃力。
只是右側楊國柱部己經攻入,料想左側的李輔明部,也可以很快攻入。
中軍大陣的東南面幾裡,是寧遠總兵吳三桂,薊鎮總兵白廣恩的軍隊。二鎮合計軍隊三萬餘,雖然聞報有大股清騎向他們逼去,不過二鎮都有大量戰車火炮,二將又飽經戰陣,料想可以擋住。
松山堡西面的馬科,唐通部,最新消息,似乎有奴騎從西面向他們逼來。
便是二人野戰討不了好處,料想堅守陣地,也沒有問題。
王鬥心想:“除了先前清軍紅夷大炮的轟擊,這場戰事,總體還是順利的!”
然不久後,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讓中軍啞然,各官將瞠目結舌。
薊鎮總兵白廣恩的車營,只一個回合,就被清騎攻破了!
隨後壞消息一個接一個,讓人目不暇接,反應不過來。
極短時間內,白廣恩幾個車營全線潰敗,中軍被圍。
洪承疇等人腦子還沒轉過來,一個更驚人的消息傳來,正兵營潰敗,薊鎮總兵白廣恩,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