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在深州城下,用聲東擊西、金蟬脫殼的計謀調轉精兵以後,只在城下留下了莊親王濟爾哈朗督率三四萬雜牌降軍繼續保持圍城態勢。
深州城中的守軍,本有李世威一支約萬人之衆。現在李來亨和劉芳亮又帶着二萬精兵馳入城中增援,一下子就使得深州守軍的實力,增長到了和城外圍城部隊幾乎相當的地步。
何況城外清軍的圍城部隊,要圍住深州四面,兵力只能分散使用。其中很大一部分士卒,又是像唐通所部那樣剛剛從涅槃口戰場敗退回來的雜牌軍,根本不堪大用。
方以仁指出清軍金蟬脫殼,意在獲鹿決戰的陰謀以後,深州城內的守軍,就在李來亨和劉芳亮的組織下,開始迅速運轉了起來。
劉芳亮生性輕銳,當即決定擔任先鋒,率領左營的騎兵部隊衝出城去,擊破圍城清軍。但李來亨則認爲,清軍主力兵馬,已經在昨天晚上離開深州城下,估計將直接前往真定或者井陘一帶作戰。
如果現在深州守軍,優先集中部隊擊破圍城清軍大營,把時間浪費在和圍城軍的戰鬥上,勢必又會耽誤許多寶貴的時間。
深州距離井陘、真定戰場,約有二百里左右。即便星火馳援,不顧休息的全速進軍,也要一晝夜時間才能走完二百里的道路。
清軍已經提前了那麼多的時間出發,大順軍再這樣繼續耽擱下去。即便擊敗了濟爾哈朗,也不過是獲得一場小勝,最終趕不上在真定、井陘戰場爆發的那場大決戰,豈不是根本無益於大局?
李來亨將那把從遏必隆手上繳獲到的綠鯊魚皮腰刀出鞘,他將刀刃徑直插入地圖中心,正落在真定的位置上。
衆將的目光也都聚集於此,劉芳亮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來亨,你要直接潰圍而出,徑直奔向真定嗎?但是若清軍沿途追擊襲擾,我們恐怕還要花上更多時間才能趕到真定。真要這樣,還不如先調集兵馬破圍,殲滅圍城大營以後,再馳援真定。”
李來亨想到涅槃口的戰況,再想到此前自己率兵突入深州城時見到的許多清軍漢兵部隊,斷然咬牙道:
“劉師傅!我看清軍留下的三四萬人馬裡,大部分都是漢軍。這些漢軍裡還有很多人連辮子頭都沒有剃,對東虜的忠誠肯定很成問題。
當此之時,就是針尖對麥芒的時候。我們聚兵一處,直插城外清軍的中軍大陣,從敵人中軍處潰圍而出,情況樂觀的話,說不定能夠立刻就讓那些漢兵部隊潰亂,到時候東虜自顧無暇,也沒有時間沿途襲擾和阻擊我們了。”
李來亨一把握住劉芳亮的手,盯着劉師傅的雙眼說:“皇太極已經提前那麼長的時間離開了,留給我們的時間到底還有多少?只爭朝夕、只爭朝夕,現在我們即便只是晚一個時辰,或許都將造成大局糜爛。劉師傅,時間不在我們的這一邊!”
方以仁也勸道:“時不我與,當此之時,只有快刀斬亂麻。東虜留守的兵馬,我看的確是政出多頭。我們集兵衝擊其中軍,運氣好的話斬殺魁首,東虜可能就直接全軍潰散了。即便不能斬殺其主帥大將,也能迫使漢兵潰散,讓清軍無暇追擊襲擾。”
“我明白了……”
劉芳亮擡起頭來,他看着天空上太陽的位置,清楚明白地認識到了時間的緊迫性。
李來亨說的不錯,只爭朝夕啊。如果讓皇太極得到了以優勢兵力殲滅李自成主力的好機會,即便晉州、深州、南皮,大順軍處處得勝,也無法彌補主力遭到重創的劣勢。
“好,來亨,我帶先鋒騎兵衝擊敵陣中央。你窺得機會,馬上就率部潰圍西走,先行趕赴真定!”
李世威也馬上保證說:“君侯儘可以將精兵帶走,東虜兵力大爲削弱,火炮也所剩不多,我保證他們無力攻破深州城了……君侯潰圍西走以後,劉帥也可以找時機突圍離開。”
李來亨與劉芳亮這兩位主帥的意見終於一致,李來亨看着時間的流逝,心中對於真定一帶會戰爆發的時間,正在做着不斷的調整。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馬上閃現出李自成和李過兩人的容顏……
李自成和李過與他並沒有血緣關係,可是這兩人對他李來亨,難道不是視如己出的嗎?李過對他的感情,難道不是還要勝於血濃於水的親情嗎?
眼看着李自成很可能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步入皇太極的陷阱當中,他李來亨難道能夠坐視這一切的發生嗎!
“大軍開拔——我們潰圍西走,一定要趕上主力會戰!”
李來亨難得這樣快速和果斷地做出決策,讓方以仁都不禁感到一陣熱血沸騰。深州守軍迅速動員了起來,入城休整不久的大順精兵,全部返回其崗位之上。城牆上面,銃炮和弓弩林立,城牆下面,甲騎和步兵也很快結成了出擊的隊列。
劉芳亮披掛上雙重盔甲,長長的披風在風中飄搖。他把長槍搭在肩膀上面,單手控住繮繩,躍馬直入城門之下。
轟隆一聲,深州城的四面城門同時打開。守軍將從多個方向一同出擊,好使得城外的清軍圍城部隊處處設防,不能集中兵力。
只有在南面的一處城門後面,是伺機待動的劉芳亮,還有左營和楚闖的精銳騎兵們。他們全都握緊了手銃和弓弩,放下面甲,人人待命,只等外面的清軍戰線被攪動以後,便魚貫衝出城外,一舉插入清軍的中軍大陣之中,將敵人的軍心士氣一鼓作氣的打垮掉。
李來亨也來到南面城門處,他身上穿着一層厚厚的布面甲,布面甲上還另外套着一件做工精良、出產於隨州的鎖子甲。
“師傅,你出城迎敵以後,我馬上率部跟進。我們撕開敵陣,不要與敵糾纏,重在打碎敵人的士氣,然後全力馳去真定。”
劉芳亮放下自己頭上的面甲,一層閃爍寒光的鐵面遮擋住了他清雋的容貌,卻阻擋不住劉芳亮渾身上下溢滿出來的濃濃殺氣。
他暢快大笑道:“城外東虜……不對,城外都沒有多少東虜了,我看大部分都是明軍降兵而已。觀其陣伍,還遠遠不如白溝河上的那些明軍精銳強悍,大約只是一些不堪作戰的雜兵而已。
來亨,我先爲大家摧破敵陣。等到清軍陣線鬆動以後,你馬上潰圍西走,稍等片刻,我立即就會趕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