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偉業很快就來到了淮安。
辭官的事宜,在內閣引發了爭議,這是他沒有想到的,要說完全不知道權力博弈的事情,那也是不可能的,只不過多年來的觀察,已經讓吳偉業對於東林黨人產生了畏懼心理,儘管他是東林黨人之中的一員,眼看着自身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朝中沒有任何人伸出援手,這讓吳偉業對朝中大人失望至極,偏偏這個時候,鄭勳睿伸出了援手。
吳偉業做夢都想不到,鄭勳睿會灘渾水。
鄭勳睿伸出援手,應該是冒了很大風險的,畢竟吳偉業遭受到排斥和擠壓,主要還是因爲巡按淮北的事宜,作爲受益人的鄭勳睿,此刻是應該回避的,無論如何都要撇清關係的,想不到其這個時候伸出援手,根本不在乎外界的任何議論,這是需要勇氣的。
恐怕鄭勳睿此舉,得罪的不僅僅是東林黨人,甚至包括了皇上。
事已至此,朝中會有什麼議論,吳偉業已經不在乎了,也不關他什麼事情了,匆匆準備,他馬上上路,而且行程很快,僅僅用了五天的時間,就抵達淮安了。
到京城去接旨的史可法等人,也跟隨漕船回到了淮安。
總督府,廂房。
史可法和馬祝葵等人都在這裡,兩人的臉上帶着笑容。
史可法以右副都御使的身份兼任鳳陽巡撫,儘管說也是三品的品階,但和以往大不一樣了,明顯成爲了封疆大吏,而且是鎮守中都鳳陽,這已經預示着踏入到權力中樞,將來的發展也完全不一樣了。
馬祝葵就更不用說了。從四品的知府直接晉升爲三品的理漕參政,這是巨大的一步,一般人根本就做不到,更不要說馬祝葵一直都是在地方上爲官,根本沒有進入過京城。
看見鄭勳睿等人進入到廂房,史可法和馬祝葵兩人連忙站起身來行禮了。
鄭勳睿的臉上也帶着笑容。不過他的笑容之中有着不一般的含義。
史可法與馬祝葵等人高興是正常的,但兩人內心究竟有什麼樣的想法,這說不清楚,也不能夠勉強,若是皇上想着招徠兩人,兩人說不定會改變想法,這方面鄭勳睿不能夠可尅,若是對淮北的官吏都做出這方面的要求,鄭勳睿只能夠是自討苦吃。
史可法本可以直接到鳳陽去上任。不過他還要與馬祝葵之間辦理一定的交接。
“史大人,馬大人,恭喜你們啊。”
史可法連忙抱拳行禮開口了。
“一切都是大人的青睞,下官定會精心竭力,好好治理鳳陽。”
馬祝葵同樣開口了,不過他在漕運總督府,只要按照總督府的要求做事情就可以了。
鄭勳睿看着史可法開口了。
“史大人出任鳳陽巡撫,右副都御使。責任重大,鳳陽乃是大明中都。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不過近兩年的時間以來,鳳陽的商貿方面還是有一些欠缺的,淮北的四府三州,鳳陽曾經是最爲富庶的地方,可接近兩年時間過去。揚州和廬州都已經超越鳳陽,希望馬大人上任之後,能夠儘快改變此等的局面。”
鳳陽其實還存在其他的問題,這一點史可法心知肚明,就說東林書院、復社和應社的事宜。都沒有能夠完全清理乾淨,當然原任鳳陽巡撫吳振纓不願意過於得罪東林黨人,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至於說商貿方面,吳振纓同樣不是特別關注,這必然導致商貿的交易滯後,史可法上任之後,首要的事情就是振興商貿,以及進一步清理東林黨人、復社和應社的讀書人,這是他必須要做的事情,否則就不大可能讓鳳陽真正的快速發展。
“大人放心,下官上任之後,一定按照總督府的要求做事。”
一天之後,吳偉業前往總督府,拜謁鄭勳睿。
吳偉業的神情有些憔悴,大概還沒有從噩夢之中醒過來,儘管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但遭受的排擠和威脅,讓吳偉業不堪忍受,儘管已經是正四品的淮安知府,可以禮部員外郎的身份出任地方知府,並非是真正的提拔和重用。
見到吳偉業的時候,鄭勳睿的臉上帶着笑容。
他知道吳偉業不甘心,儘管吳偉業的性格不適合在官場上博弈,可畢竟進入到朝廷,內心也是想着能夠出人頭地的,再說吳偉業的學識的確是不錯的,可惜八年時間過去,遭遇到諸多的不順心與坎坷,有了不少負面的情緒,此番到淮安出任知府,普遍被人看作是避難,內心恐怕更加的鬱悶。
在鄭勳睿的面前,吳偉業顯得有些拘謹。
其實鄭勳睿也是有些擔心的,讓吳偉業到淮北來,他不僅是冒着與東林黨人全面對弈的局面,冒着被皇上猜忌的危險,而且還因爲吳偉業並非是完全脫離東林書院。
相比較來說,吳偉業只能夠算是統戰對象,不是鄭勳睿的心腹,淮安府的地位異常的重要,短時間之內,任何的政策都不能夠出現偏頗和改變,故而吳偉業出任知府之後,要是沒有正確的認識,恐怕也會遭遇到鄭勳睿的訓斥和排擠,但讓吳偉業到淮北其他地方出任知府,那更是不合適的事情,恐怕吳偉業心血來潮,做出來不合適的事情,那時候就晚了。
簡單寒暄幾句話之後,鄭勳睿開始提出要求了。
“吳大人,本官知道你的心情不好,在京城遭遇的所有事情,本官都是知道的,來到了淮安府,不要想那麼多,好好歇息一段時間,可以到淮北各處去看看。”
“下官不敢,淮安府的事宜,下官還是要盡心盡力做的。”
“這是自然,你剛剛到淮安府,需要一段時間熟悉情況,故而不需要特別着急。”
吳偉業看了看鄭勳睿,默默的點頭,他隱隱明白了一些意思了。
鄭勳睿微微嘆了一口氣,他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吳偉業的,目前遠未到高枕無憂的時候。
“吳大人,有些話本官不想說,可又必須要說出來,你雖然到淮安府出任了知府,但朝中的某些人,不一定會放過你,他們會想方設法的打探你的情況,從任何方面找尋你的問題,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若是用異樣的眼光看待每個人出現的失誤,那滿朝恐怕沒有一個好人了,當然,朝中那些人,更加想着算計的是本官。”
“本官爲了朝廷穩定的大局,不想和他們計較,但他們若是將手伸到淮北來了,那本官絕不會客氣,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也不管他官居幾品,只要敢插手淮北的事宜,本官就要痛擊,不會留下任何的顏面。”
“你本是東林黨人,不過看不慣某些事情,站在公正的立場上說了一些話,做了一些事情,可惜你的苦心,那些東林黨人根本不明白,他們視你爲仇訾,不打倒誓不罷休,也正是因爲苦心沒有能夠被人理解,故而你很痛苦,看上去一蹶不振。”
“一個人的信念和信仰,他人是不能夠勉強的,本官同樣不會勉強你改變信念和信仰,但本官也是有要求的,本官不勉強你,你也不要勉強本官,淮北的很多賦稅政策,以及商貿的政策,與朝廷的要求是不一致的,這些都是必須要執行的,不能夠有絲毫的改變,你上任之後,不要觸及這些方面的事宜,否則本官也不會客氣的。”
吳偉業看着鄭勳睿,慢慢的開口了。
“大人放心,下官巡按淮北,就發現這些事宜了,下官覺得,淮北的富庶,與這些相應的做法有着很大的關係,下官出任淮安知府,絕不會改變任何的事宜,下官不想遭到萬人的唾罵,下官更不想與大人對着幹。”
鄭勳睿微微嘆了一口氣,吳偉業說的話,在常人聽來是高興的,但鄭勳睿不會高興,儘管吳偉業說什麼都不會改變,但話語之中,已經透露出來無爲而治的心態,這同樣不是好事情,淮安府絕不能夠無爲而治。
想着一下子讓吳偉業興奮起來,拼命的做事情,這是不實際的。
吳偉業離開之後,徐望華開口了。
“大人,屬下覺得吳大人怕是難以勝任啊,淮安府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
“我知道,明日再給張至發大人和張鳳翼大人寫信,文坤出任淮安府同知的事宜,一定要得到吏部的敕書,這很關鍵,讓文坤到淮安府去,我才能夠真正的放心,吳偉業尋求無爲而治的境界,我們不予干涉,只要文坤到了淮安府,那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是,屬下這就去寫。”
“嗯,寫的儘量簡單一些,不要有什麼解釋,就是要求文坤出任淮安府同知,其他的就不要多說了。”
徐望華看了看鄭勳睿,沒有馬上離開,接着開口了。
“屬下覺得,大人殫精竭慮,讓吳大人來到淮安,可吳大人沒有能夠領會大人的一片苦心,這說不過去。”
“沒什麼,吳偉業巡撫淮安,站在公正的立場上說話,這很不簡單了,滴水之恩涌泉相報,至於說他是不是能夠明白自身究竟錯在哪裡,那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我們這樣做,也是讓滿朝大人看看,只要是幫助我們的人,不管他面臨什麼樣的處境,我們都不會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