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勳睿最終還是和楊廷樞一起去了燈市,不出他的預料,儘管說皇上參加了燈市,可惜人山人海的情況之下,大家就知道朝着皇上所在的方向擁擠,根本就不可能看見什麼,而且那個時候人特別多,根本擠不動。
正月十六,鄭勳睿和楊廷樞兩人同時到了禮部,遞上了所有的資料,禮部官員勘驗了兩人的身份之後,給每人一個木牌,這個木牌就是兩人進入貢院參加會試的憑證。
一切準備工作就緒之後,鄭勳睿和楊廷樞不打算出門了,還剩下二十多天的時間,他們就在酒樓裡面了,到了這個時間,所有進京趕考的舉人,基本都在複習功課,準備應考,至於說相互之間結交關係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朝廷的主要精力,基本集中到會試和殿試上面了。
正月初八開始上朝的時候,皇上在大朝的時候,專門提到了會試和殿試的事宜,當然宣佈主考官和同考官的事宜,還在二月初,這也是避免有考生提前去拜見,雖說會試的主考官都是內閣大臣來擔任,但就有通天本事的考生,能夠想到辦法拜見。
內閣大臣只有那麼多人,究竟是哪兩位能夠出任主考官,這也是衆多文臣議論的話題,崇禎元年的主考官,分別是內閣首輔和內閣次輔兩人,按照這樣的規矩來說,這次會試的主考官,就應該是內閣首輔周延儒和內閣次輔徐光啓了。
朝廷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不可能完全關注會試和殿試的事宜,因爲各地的災害頻繁,百姓的生活遭遇到極大的困難,正月的時候,陝西延綏一帶的大饑荒,甚至出現了人吃人的情況,震驚了皇上,皇上命御史火速前去賑災,同時在正月二十六的時候,召集了內閣大臣、六部尚書、都御史和部分的左右侍郎,集中到文華殿,詢問如何救濟百姓、防禦陝西和山西流寇等諸多問題。
不過總體來說,會試還是朝廷事物的重心。
皇上沒有特意提到會試主考官的事宜,這讓諸多文武大臣以爲,這一次的會試,應該和崇禎元年的規矩是一樣的,不過有人卻不這麼看,這個人就是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溫體仁。
會試是禮部主持的,不管怎麼說,溫體仁都是要負責操辦此事的,但是不能夠成爲主考官,意味着他只能夠做一些服務性的工作,其餘事情與他就沒有關係了。
溫體仁不願意錯過這次的機會,因爲他知道內閣次輔徐光啓難以抽身。
徐光啓的主要精力放在了登州和萊州,登州和萊州組建的新軍,是按照徐光啓的提議成立的,而且購買的諸多火器,這也是徐光啓和洋夷聯繫之後採購的,過去的一年多時間,徐光啓幾乎沒有過問其他的事情,加上登萊巡撫孫元化是徐光啓的學生,兩人之間的配合很好,登萊的新軍眼看着訓練有素,戰鬥力慢慢強大,也讓朝廷看到了剿滅後金韃子的希望,皇上正月二十六召集諸多大臣的時候,還專門提到了,必要的時候動用登萊新兵剿滅流寇。
皇上的這個舉措,讓溫體仁看到了希望,他覺得自己成爲會試主考官的可能性驟然增加了,而且希望是很大的。
會試主考官需要集中精力,畢竟在錄取貢士的時候,主考官的意見最爲重要,徐光啓主要操心的是登萊新軍,哪裡有時間和精力來應付會試。
溫體仁非常善於揣摩人的心思,皇上正月二十六沒有宣佈會試的主考官,其實就意味着主考官的人選有變動和調整,否則當日就宣佈了。
會試主考官這個職位非常重要,特別是在黨爭日益激烈的朝廷之中,會試主考官可謂是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參加會試的考生,都是各地的舉人,這些人的學識都是不錯的,從兩千多舉人之中,錄取四百名貢士,那麼貢士的水平,就更加不一般了。
要知道會試的主考官,就是這些貢士的恩師。
恩師與學生之間的關係,是非常牢固的,可之間也是親疏有別的,畢竟貢士太多了,老師不可能關注到每一個人,就只能夠關注其中特別優秀的人選,在日後給與這樣的學生很多的幫助,如此的交集之中,恩師與學生之間的關係,就會越來越融洽,至於說那些關係一般的學生,注意不注意也沒有多大的了不起。
雖說這些貢士都要參加殿試,被皇上欽點,成爲進士,名義上都是皇上的學生,可是其中能夠接觸到皇上的人很少,再說皇上關注的是朝廷的大事情,關注的是內閣大臣、六部尚書、都御史已經各地的巡撫等等,哪裡有時間和精力關注殿試錄取的進士,最多也就是關注一下一甲的狀元、榜眼和探花。
被殿試錄取的進士,想法也是非常實在的,他們希望能夠在仕途上面大放異彩,人人都想着能夠進入內閣,或者是成爲地方大員,不過能夠有次機會的人鳳毛麟角,每三年一次的會試和殿試,進士幾乎都是四百人左右,累積起來人也不少了,朝廷就是金字塔的結構,絕大部分人還是在下面的。
如此情況之下,進士拜見恩師,引起恩師的注意,那就是特別關鍵的事情了,要是能夠得到恩師的關注和提攜,仕途會很順利,提拔的機會也多得多。
況且會試的主考官,悉數都是內閣大臣,也就是朝廷的丞相了。
這裡面的道理,溫體仁都是清楚的。
內閣首輔周延儒去歲九月剛剛上任,說起來還不到半年的時間,溫體仁與周延儒之間的關係很不一般,崇禎元年枚卜大典的時候,兩人因爲沒有得到提名,聯合起來演出了一場好戲,讓那一次會推內閣大臣的事宜,不了了之,當時的禮部侍郎錢謙益還因此被罷官了。
所以周延儒擔任內閣首輔之後,溫體仁是盡心竭力的輔佐,內閣商議事情的時候,他是堅決站在周延儒一邊的,這也讓周延儒對他另眼相看。
舉薦會試主考官,周延儒有很大的話語權。
周延儒三十六歲就成爲了內閣首輔,得到了皇上極大的信任,幾乎是言聽計從,而溫體仁以五十七歲的年紀,才進入到內閣,成爲內閣大臣,從年齡上面比較來說,他對周延儒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畢竟年齡就是老成持重的代名詞。
這一次,爲了會試主考官的事宜,溫體仁動了一些心思。
他專門找到了周延儒,說內閣次輔徐光啓大人事情太多,皇上還剛剛詢問了登萊新兵的事宜,徐大人全部的心思也是在登萊新兵那裡,若是成爲了會試的主考官,這讓禮部很不好安排,若是徐大人的精力來不及,禮部還要做其他的準備。
這樣的對話,不用多說,周延儒自然是明白的。
崇禎四年二月初一,皇上下旨。
武英殿大學士、太子少保、內閣首輔周延儒爲會試主考官,東閣大學士、內閣大臣、禮部尚書溫體仁爲會試副主考。
這道聖旨,很快引發了朝廷的議論,誰也沒有想到,排名靠後的內閣大臣溫體仁居然成爲了會試的副主考,溫體仁是禮部尚書,會試乃是禮部直接負責組織操辦,溫體仁的事情本來就很多了,如今還要主持會試,那就很不簡單了。
溫體仁能夠成爲會試副主考,說明了皇上的信任,同時也說明了內閣首輔周延儒與溫體仁之間的關係是很不錯的。
這一道的聖旨,讓溫體仁得到了太多的好處,一方面引起了朝中文武大臣的注意,慢慢的會有更多的人向他靠攏,另外一方面就是能夠成爲貢士的恩師,若是能夠有一批很不錯的學生,豈不是能夠更加鞏固自身在朝廷之中的地位。
皇上下旨之後,溫體仁更加的勤勉,每日裡都是在禮部忙碌,偶爾也到武英殿去給周延儒稟報會試準備的事宜,以及諸多同考官的情況,足足八天的時間,他沒有回家,全部的心思都投在了會試上面。
二月初七,周延儒、溫體仁以及諸多的同考官,進入到貢院之中,三年一次的會試,正式拉開了序幕。
鄭勳睿一直都是在酒樓之中,四門不出,期間他也想到了,是不是去拜訪一下文震孟和文震亨,畢竟相互之間有了一層不一般的關係,可仔細思索之後,他沒有這樣做,文震孟和文震亨畢竟是朝廷命官,不管是不是牽涉到會試的事宜,此刻都是要避嫌的。
仔細思索之後,他寫了兩封信函,要鄭錦宏等人分別送去了。
文震亨很快回信了,告誡他要好好考試,爭取金榜題名,但文震孟沒有回信,而且鄭錦宏還說了,送信去的時候,甚至沒有能夠進入到府邸裡面。
這讓鄭勳睿內心有些不快,不過是個從五品的左諭德,有了狀元的頭銜,就那麼了不起嗎,不要多久的時間,相互之間就是親人了,還擺出如此迂腐的架勢,難道就真的爲了那點所謂虛面子,親情都不要了。
當然這個時候,鄭勳睿還沒有想到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