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賢接過了邸報,快速展讀了起來,神情非常的凝重而認真,崇禎卻轉而問道:“你覺得,朝廷應不應該答應卜失兔的請求,兵出大同府,進入察哈爾右翼所在疆域,支援土默特部?”
很顯然,邸報的內容極爲詳細,囊括了察哈爾右翼的具體形勢,張維賢看得也十分認真,過了足有一刻鐘,這才予以了迴應:“啓稟皇上,微臣以爲,應該支援卜失兔,打退林丹汗。”
“哦...你的理由是什麼?”
崇禎意味深長地問了一句,不等張維賢繼續回答,臉上夾雜着莫名的笑意,進而繼續說道:“據朕所瞭解的信息,朝中一多半的大臣,都是秉持着作壁上觀、不予理睬的態度,放任蒙古人自相殘殺,朝廷好坐收漁翁之利。”
“不錯,皇上,這樣的策略,確實能夠削弱蒙古帝國的整體實力,於我大明有利。”
張維賢適時地附和了一句,臉上卻是滿滿的凝重之色,更是微微搖頭,進而補充道:“實則卻不然,對朝廷卻是利大於弊,時間越久,這種弊端就越大,就越明顯。”
“喔...這話怎麼說?”崇禎再次問了一句,反應依舊很平靜,彷彿面對的是無足輕重的小事兒。
“皇上,經歷過三娘子時期,以土默特爲首的察哈爾右翼蒙古部落,多是與我大明修好,如此一來,陝西、山西和宣府一帶的邊境纔會沒有什麼大的戰事。”
“即便是一些蒙古小部落襲擾邊境,搶掠大同府和宣府等地,不用朝廷出面,土默特部就會主動擔起責任,將鬧事兒的部落首領抓起來,送到京城,交給朝廷處理。”
“在遼東,林丹汗雖然被建奴打得打敗,折損嚴重,元氣大傷,但依舊具備很大的戰力,可以打敗以土默特爲首的蒙古各部落。若是沒有朝廷的軍隊插入,最終的結果肯定是,林丹汗佔據察哈爾右翼的所有地區,整合察哈爾右翼蒙古各部落。”
“但是,英國公,你不要忘了,朝廷與林丹汗也有着盟約,若是冒然插手察哈爾內部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好?”
崇禎雖然是在問,卻沒有絲毫擔心的意思,隱隱還好像很贊同張維賢的說法,後者是一個多麼狡猾之人,心思玲瓏,當即心領神會,說話更加的有底氣。
“皇上,林丹汗和黃豬皮一樣,都是極具有野心之人,察哈爾右翼的那一大片土地,根本滿足不了他的貪婪**。”
“何況,從以往的事情來看,林丹汗並不是一個講究信義之人,所謂的盟約,在他的眼裡,根本就分文不值,隨時都有可能背棄,將其撕毀。”
“一旦讓他在察哈爾右翼的那片土地上站穩腳跟,趁勢做大,陝西、山西和宣府的邊境地區,等同於徹底暴露在林丹汗的鐵蹄之下。如若遼東有一個風吹草動,亦或是其他地方發生戰事,使得朝廷的大軍抽不開身,被牽制住,他很有可能入侵陝西和山西等邊境地區。”
“最爲關鍵的是,由於多年沒有戰事,陝西、山西和宣府的邊防極爲薄弱,年久失修,很難抵擋得住蒙古鐵騎,幾乎無法禦敵。”
“不錯,朕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崇禎讚歎了一句,聽得頻頻點頭,臉上的平靜之色早已消失不見,卻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凝重,心裡更是想到了許多,穿越前的記憶隨之浮現,關於林丹汗佔據察哈爾右翼之後的所作所爲。
正如張維賢所言,林丹汗毫無信義可言,隨着明廷陷入農民起義軍與建奴的戰事之中,林丹汗曾經先後進犯關內,攻打陝西的寧夏和山西的大同府,燒殺擄掠,無惡不作,直至在崇禎五年,再次被黃豬皮打得打敗,最後病死於青海大草原。
所以,在“崇禎”看來,歷史上,袁崇煥的那番建議,朝廷保持着作壁上觀態度,放任林丹汗攻打察哈爾右翼,進行西遷,什麼所謂的讓蠻夷內鬥,根本就是短視之見。
後世證明,隨着林丹汗佔據察哈爾右翼,西遷成功,大明王朝又多了一個新的戰場,北面和西北的防線拉長,被牽制住更多的大軍。
如果讓林丹汗待在遼東,無法西遷,還能老老實實地與大明合作,結成同盟,一同對付後金。
崇禎的腦海裡閃過這些念頭,轉瞬又恢復了正常,一臉的平靜之色,並未予以張維賢肯定的答覆,又將手裡的奏摺遞了過去,轉而說道:“英國公,你再看看這個....”
很顯然,奏摺的內容非常簡潔,幾個呼吸的時間,張維賢就看完了,卻又非常的不簡單,因爲他的神色變了幾變,有一些不自然起來,最後更是被憤怒所取代。
“皇上,楊一鵬大人彈劾的好,如此責罰李守錡,簡直太輕了,在臣看來,應該削其爵位,貶爲庶民,身爲京營總督,居然監守自盜,虛報兵額,貪污軍餉,若不嚴處,不足以警戒後人。”
義憤填膺地說出這番話之時,張維賢偷偷打量着崇禎,留意着對方的神情變化,後者不僅沒有暴怒,發脾氣,反而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樣,話語裡卻透着濃濃的感慨。
“哎...同樣是軍功起家,世襲爵位,怎麼就這麼不同,相差甚遠呢?”
如此嘆息的說話,配合着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張維賢怎麼看,崇禎的神情都給他一種怪異之感,讓他心裡發毛,後續的話語更是如此,卻又透着無厘頭的味道。
“身爲襄城伯,擁有着那麼多的土地,每年的祿米那麼多,李守錡已經是京城最頂層權貴的行列,怎麼還會這麼貪呢?真不知道,究竟需要多少銀子,才能滿足他的貪婪**,纔是一個盡頭?”
聽到這兩個連連發問,張維賢心中就是一緊,知道自己的計劃落空了,李守錡的下場絕不會太好,受到的處罰,遠遠不是削爵罷官那麼簡單。
從福王與唐王的下場,就可見一斑!
此時,就在張維賢暗自嘆息之際,崇禎的神情變得無比鄭重起來,突然問道:“英國公,一直以來,你就像一根定海神針,都在京城駐守,你想不想到邊境磨礪一番?想不想擔起宣大總督的重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