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峰和孫敏在海口城聽到的並不都是好消息。
唐峰和孫敏在海口老城區一家酒樓吃飯,邊上一桌有兩位年青學子。兩年青人悄悄地說着什麼,不時會擡頭看一眼周邊,好像怕被別人聽了去。
看到唐峰的氣質像是讀書人,其中一位年青人過來對唐峰說道:“這位兄長,可有功名?”
“在下是萬曆四十七年秀才陳宣,陳繼業。”唐峰拱手道。
“原來是前輩,在下崇禎十四年秀才呂存,呂子行見過前輩。前輩可否移步,那邊還有一位我的同窗,一起談些事情。”呂存邀請道,他的神色好像見到親人一樣。
“如此就打擾了。”唐峰跟着呂存走過去。
“季林兄,這位是陳宣,陳繼業前輩。”
“在下高田高季林見過陳前輩。”
寒暄之後,三人一起坐下,孫敏只能站在唐峰的背後,她的身份可是侍女。
等唐峰喝了一口茶之後,呂存直接問道:“陳兄,如何看南海王的新政?”
“在下家裡有十幾畝薄田,南海王免了田租,我是支持他的。”唐峰說道。
“陳兄,你家雖是農家,可你卻是士子啊。南海王取消了科舉,就是斷了我們上升的路,我聽說一些士子們想串聯一起去京城告御狀,最後這些人都不知被抓到哪去了。我是不贊成告御狀的,因爲明眼人都知道,官家也奈何不了南海王。既然海南這裡沒了科舉,但大明其他地方還是有科舉的,我們可以遷到湖廣。我跟季林兄約好,一起去廣西桂林,不知陳兄是否有意一起同行。”呂存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然後急切地看着唐峰,希望他能同行。
“子行,南海王雖然取消了科舉,卻推出公務員考試,我想試一試。”唐峰拒絕了呂存的邀請。
“陳兄,公務員考試的資料我看過,我們原來學的東西,一點也用不上,這簡直是要我們這些學了十多年四書五經的人重新再學,這不是捉弄人嗎?南海王這樣做,就是想推自己的人做事,並不想要我們這樣的人。”高田憤憤不平地說道。
“季林,雖然我們原來學的都用不上,可我們的起點比普通人高,畢竟我們比他們認的字多,字也寫得比普通人好看。我不願離開鄉土,所以,我想試試這個公務員考試。”唐峰說道。
“我可不願把原來學了十幾年的東西全作廢了,重新再去學新的,與別人重新競爭。我寧願遷到別的地方去,我就不信南海王敢取消全大明的科舉。”呂存這是鐵了心要走科舉之路了。
“子行,雖然遷出海南也是一條路。可我聽說如今大明,海南之外到處是亂民與流賊,不**全啊。不如我們都留在海南,就算重新學習,也比別人要快一些,我們肯定能考上的。”唐峰繼續勸道。
“哼,就算考上了,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公務員。我聽說普通公務員的待遇很低,想要升上去也是要靠門路的。陳兄,你可要考慮清楚,你以後肯定會後悔的。我們遷出去,一旦中了舉,那就是官老爺,比普通公務員風光百倍。”呂存強調大明的官比海南的公務員要風光。
無論呂存和高田怎麼勸,唐峰都不爲所動,一定要留在家鄉,就算考不上公務員也沒有關係。最後,呂存和高田放棄勸說,覺得唐峰與他們不是一路人,他們憤而離席而去,等唐峰反應過來才問孫敏:“那兩個傢伙是騙吃的吧,他們付賬了沒有?”
孫敏嘻嘻一笑說道:“老爺,他們是真秀才,怎麼可能騙吃,我看着他們去付了賬的。”
“嗯,早知道他們付賬這麼爽快,我剛纔應該再多點幾個菜的。”
孫敏被逗得捂嘴笑了起來,等笑夠了才說:“老爺,你不擔心海南的讀書人全都跑了嗎?”
唐峰搖了搖頭說道:“我並不擔心,剛纔我所扮演的就是海南一部分讀書人的想法,他們喜歡自己的家鄉,就算外邊有更大的誘惑,他們也不會離開的。經過考慮之後,有一部分會試着去考公務員。等熬過前邊幾年,以後每一處大城都會有小學、中學與學院,學院出來的人都可以參加公務員考試,那裡,我們就不缺人才了。”
“老爺,你會讓整個大明都取消科舉嗎?”孫敏有些擔心地問,她是讀書世家,她明白如今大明士子集團是多麼的龐大,他們抱團在一起,影響力太大,就連大明官家,也不敢觸動他們的利益。如果唐家站在天下士子集團的對面,唐家能頂得住嗎?
“放心吧,我纔不會那麼傻去得罪那麼多的人。等海南這麼看到實效之後,我會勸官家在大明選一兩個省份試行,就像我們建新城一樣,每次只建三處,三年之後,我們海南連三亞一起,就有十座新城了。”
孫敏聽到唐峰的計劃,這麼鬆了一口氣。
吃完飯之後,由於碰到呂存和高田,唐峰準備去市政廳看一下公務員考試的報名情況。
在海口城市長唐彬的帶領下,唐峰拿到了第一次海口城公務員考試的報名表。
公務員考試需要交一兩銀子的報名費,卻可能拿到五本印刷精良的考試複習資料,七成以上的考試內容都在考試複習資料中,另有三成試題需要臨場發揮。
光是那五本考試資料的成本就不止一兩銀子,所以,公務員考試的報名費並不算高,可實際上報名的人並不多,只有二十七人,其中只有六人是本地學子,另二十一人是從三亞過來的唐家培養出來的學生。
“六個,也不算少了。”唐峰對這個數據很滿意。
“阿峰,要不要對這六人多加照顧?”唐彬問道。
“不必,一定要公平競爭,不管是本土學子還是我們的學生,要一視同仁。考完之後,把結果報告給我,我想知道這六人中能有幾人考上我們的公務員。”唐峰吩咐道。
“好,我記住了。”
從市政廳出來,唐峰沒有讓唐彬陪着,他帶着孫敏來到海口港一處岸邊,久久看着遠處一片海域,雙眼漸漸紅了。
孫敏知道唐峰看的是什麼,因爲一年多前,唐家兩千多海軍英靈全都葬身於那片海域,很多人連屍身都沒有找回來。
“阿敏,我們一起向他們敬個禮吧,沒有他們,就沒有今天的唐家。”唐峰說完,深深鞠躬。
孫敏跟着唐峰一起,向那片海域的英靈,深深鞠躬。
“英雄們,你們不會白白犧牲的,我定會將你們守護的海南建成你們希望的那樣,請你們在天上看着,繼續守護着我們。”唐峰喃喃地說道。
孫敏想着那兩千多英靈,爲了唐家的理想,獻出自己年輕的生命,她的淚就忍不住流了出來,怎麼也收不住。
“阿敏,要讓我們的後代記住,海南不是我們唐家的,沒有這些人的付出,就不會有海南的今天。我們唐家,不是這些人的主人,只是提供一個能讓他們實現自己理想的舞臺,真正的英雄是他們。”唐峰說道。
“老爺,我記住了。”孫敏抹着淚說道。
“你幫我記一下,我要在我站的地方,建一座英雄紀念碑,我要把這兩千多英靈的名字,都刻在碑上,讓他們永遠留在這裡,讓他們世代受到海口城民衆的膜拜。”
“是,老爺,我記下了。”
“我爲什麼會將士兵的地位提得比士子還高呢,那是因爲士兵付出的熱血還有他們的生命,而那些士子們,只付出他們的汗水。”
在海外站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唐峰才帶着孫敏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