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閬控制廣州後,對於唐王軍隊的不戰而降既高興又傷心。
高興的是可以兵不血刃的收下唐王的軍隊,傷心的是大明僅餘的軍事力量竟如驚弓之鳥,不堪一擊!
此時大西軍正在雲貴縱橫馳騁,不斷擴充根據地。強悍無比的戰力令朱閬豔羨不已。
馬吉翔被大監王坤持銃走火誤殺的事,很快就傳遍了廣州城。
大家對於此事衆說紛紜,莫衷一是。
大多數人都猜測是馬吉翔此人擅諂媚,定是在桂王身邊與大監王坤爭寵,被王坤一怒擊殺。
王坤是百口莫辯。
見王坤如此諱莫如深,傳聞就愈傳愈奇怪。
朱閬對此喜聞樂見,也正是想以此震懾王坤,讓他能收斂一些。
馬吉翔不過是隻小蒼蠅,拍死他很容易。
殺死馬吉翔後,朱閬知道,今後的對手將一個比一個強。
於是更渴望建立自己的黑暗力量。
隱藏於黑暗中的力量,不但可以暗中收集情報,知己知彼,還可以不動聲色的剪除敵人的首腦,改變戰爭局面。
於是命瞿式耜向葡人偷偷購買更多的燧發槍,長短不限,爲呂大器訓練的錦衣衛配備更精良的武器。
需要更強大的情報網,更多的特種部隊!
可建立這麼龐大的隊伍,需要更多的錢。
整頓軍隊後,朱閬已經接近“破產”,非常時期從肇慶大戶手中強徵的錢財,已全部用於難民與軍隊建設。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
如今在廣州,老辦法未必行得通。
朱閬想不到,自己又陷於財務危機。
王坤來報:“呂大器求見!”
朱閬大喜,呂大器必然帶來的四姓海盜的信息,正是是雪中送炭。
“桂王,海盜鄭廷球想與王爺一晤!”呂大器一貫的務實作風,見面便單刀直入開始彙報。
“哦?”朱閬不禁有些意外,四姓海盜中,似乎以年紀稍長的石壁爲首,如今鄭廷球約見,不禁有些不解。
稍作沉吟,開口問道:
“那鄭廷球是個什麼樣的人?”
“和其它三盜不同,鄭廷球外表極爲秀氣,白白淨淨,說話斯文有禮。”呂大器顯是對四盜極爲了解。
“這樣的人物,卻是如何做了海盜?”朱閬奇道。
“細節尚未可知,但這一支海盜雖與三盜一起橫行珠江入海口,卻極爲神秘,似乎有一股力量在背後支持他們。”呂大器無奈道。
信息太少,無法有效分析,呂大器深感挫敗。
“那重點是?”朱閬疑惑道。
“鄭廷球約王爺於廣州見面,地點卻在黃埔港碼頭的一間倉庫,並隱晦地表示,會給王爺提供目前最需要的東西。”
哈哈,有意思。
朱閬心中一樂,這個小海盜卻是個聰明人。
旁人覺得桂王要拉攏海盜,必是爲了增強軍事力量,朱閬心中卻是一直非常確定地知道,絕不是爲了這個。
海盜橫行南海,劫掠往來商船,獲取了數不盡的金銀珠寶,卻不能輕鬆的上岸生活,鉅額的財富都藏於茫茫大海的小島上。
如果能和這些海盜合作,就等同與巨大的財富合作。這樣自己捉襟見肘的現狀必將得到解決。
“那還等什麼,趕快備馬!”朱閬恨不得馬上見面。
“桂王,盜賊反覆無常,何必親身犯險?王爺只須寫下書信即可。”呂大器仍是比較小心。
“這事兒必須親自談,你道是下命令麼?現在是合作,對方的條件只有我能即刻做出答覆,我們能否立足兩廣,就在此一舉!”朱閬斬釘截鐵的道。
呂大器見桂王十分篤定,只能應道:“是!”
一輛馬車緩緩駛出都司署後面的暗巷,車身通體遮了黑布,看不出任何標誌,只有車伕低頭趕車,馬蹄也包了厚布,只發出輕微的響聲。
黃埔港。
一座七倒八歪的木棚,立在水上搭起的木架上,似乎隨時會散掉,倒在水中。
黑暗中一駕馬車緩緩駛來。
幾道黑影從木棚四周閃出,迎上馬車。
馬車窗子開了一道縫,黑影小聲對車窗說道:
“倉中除了一些酒桶,並無 人在內。”
車窗中人揮了揮手。黑影立時四散隱藏,彷彿從未出現過。
車簾一掀,呂大器跳下車來。
另一個身影隨即邁出,正是一身商賈打扮的朱閬。
此番密會海盜頭目,既非禮賢下士,亦非王爺召見,而是談判,是協議,是與虎謀皮。
手上籌碼並不多,這點朱閬心裡很清楚。
與朝堂上的大臣不同,想拉攏盜賊,高舉皇族正統,曉以大義那一套肯定行不通。
海盜橫行海上,到處劫掠商船,身家鉅萬,遠比這個落魄王爺富有多了,也無法收買。
唯一能做的,就是封官而已。
好在這次是海盜主動約見,就是說必有所求,不妨隨機應變,看看他們想要什麼。
朱閬負手站在碼頭,平靜的望着水面,眼中看不出半點波瀾。
呂大器心下暗贊:“桂王真是越來越沉穩了。”
這時水面上一盞風燈亮起,只見一人提燈站在一條小船上。
小船緩緩向木棚駛來。
小船駛到近旁,船上人手手敏捷,跳上碼頭。
朱閬見來人身形瘦削,一條斗篷從頭到腳蒙個嚴實,心想這鄭廷球果然不同於普通海盜,身形瘦小,看上去毫無壓迫感。
這時撐船的船伕也跳上碼頭。
可船上居然還有第三個人。
第三個人卻是個小孩子,十二三歲上下,一副貴公子打扮,被船伕抱上碼頭,便向呂大器走來。
船伕沙啞着嗓子道:“只見桂王一人,這位是鄭公子,我們將軍的公子,可做人質和呂閣老待在碼頭上。”
朱閬和呂大器都是十分意外,互相看了一眼,那小公子卻面無表情,往呂大器身邊一站,望着江水,一言不發。
朱閬向呂大器使個眼色,讓他小心,便隨身披斗篷的鄭廷球一同進入木棚。
鄭廷球將手中風燈掛在板壁上。一回身解開了斗篷。
朱閬眼前一亮,斗篷下卻是個身形苗條的女子。
一身珠光寶氣,手上戴着四五個金光閃閃的戒指。
朱閬意外連連,不知是什麼情況。
女子開口道:
“王爺受驚了,妾身鄭氏,是阿球的生母。”
朱閬見女子眉清目秀,笑容可掬,心裡突然有點頓悟。
“原來你纔是鄭氏海盜的大佬!”
“嘻嘻,”女子掩面嬌笑“桂王果然眼光不俗,手段了得,怪不得能快速控制兩廣!”笑了兩聲,見朱閬不爲所動,又道:
“海上本是男人的世界,妾身女流之輩,不得不讓男人出來充充場面。妾身今日來,是送給王爺一份薄禮。”
說着,將角落的一隻酒桶蓋子掀開。
朱閬望去,感覺眼睛都被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