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歷來分兩個部分。
醫藥與祝由。
上古之人,認爲人與百獸不同,區別就在於人具有自我意識。
中醫的理論中,人的意識存於身體的五臟六腑之中,人之所以生病,正是五臟中人的意識出了問題。
《黃帝內經》有記載,上古世代,治療疾病,可移精變氣,操控意識,稱爲祝由之術。
但隨意操控人的意識,這事玄之又玄,尤其是帝王將相,怎肯輕易讓別人瞭解自己腦內的想法,於是把祝由術列爲禁術,從此中醫便只有鍼砭醫藥,再無祝由。
朱閬被施法時,因山路顛簸,意識漸漸恢復,竟然自己使用了來自朱由榔記憶的主神咒語,因此他並非全無意識。
只是這段被祝由術控制的記憶被那老人封印了。
但仍存在,遲早會顯現出來。
這時王坤突然從門外進來。
“桂王醒了!”王坤的態度似乎比往日更加敬畏。
“老奴見桂王閱讀公文,倦極而眠,不敢打擾。既然桂王醒了,還是回寢宮安睡吧。”
朱閬擡眼看着王坤,王坤被他盯得發毛,卻不敢出聲。
須臾,朱閬哈哈一笑。
“本王也不知怎麼睡着了。哈!”
次日清晨,朱閬在牀上醒來,伸個懶腰,覺得精力完全恢復了。
跳下牀來,赤足站在地上。
地面的冰涼讓他回憶起夜裡好象也有過這種冰涼沁骨的感覺。
卻怎麼也想不起細節。
搖搖頭,可能是一場夢吧。
這幾天太忙了。
“王坤!”朱閬喝道。
“老奴在!”王坤徹夜未眠,卻不敢離開。一夜惴惴不安,十分的煎熬。
“去把呂大器找來!”朱閬現在每天工作之先,都要呂大器彙報下錦衣衛收集的情報,已成了固定的習慣。
“呂閣老早已來了,在書房外等候。”王坤小心道。心想,呂大器看來也是一夜未眠,這祝由術可奪去記憶,希望能夠有用,桂王能完全忘記昨夜的事情。
朱閬知道呂大器十分沉穩可靠,做事認真,既然這麼早就來了,肯定有情報秉報,趕緊叫王坤侍候穿衣。
書房中。
桌上擺着呂大器送來的情報。
朱聿鍔如今棲身在鄭森的一處秘宅中,位於廣州城南,臨近出海口。
四姓海盜已經呈上公文,表忠心,要歸附桂王,並呈上清單,列出戰船與兵力,以便收編。
瞿式耜今日將與鄭大娘派來的造船商會晤,對製造戰船的事進一步商談。
李定國特使今日將抵達廣州。
水上人聯盟的已知力量諮文。
見呂大器呈上這麼多有價值的情報,不禁十分高興。
呂大器確是一夜未睡,幾名權臣雖是出手暗算了桂王,但是爲皇室血脈正純潔性着想,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即使日後被桂王得知,要砍了自己的腦袋,也在所不辭。
但聽聞巫女所說,桂王體內竟然覺醒了神祇的意識。
這可非同小可。
這說明在桂王面前,一切將無所遁形。
自已忠心耿耿,如果桂王真的要處罰自己,也只有死而後已。
但對桂王的敬畏,卻是日增一日,越發的厲害了。
此時有錦衣衛又將一份情報呈上。
這份情報卻很有意思。
說目前最大的造船商乃是汪直。
而汪直是東海最大的倭寇。
別以爲倭寇都是日本人。
倭寇只是沿海盜匪的統稱,其中固然有來自日本的無主浪人,末落武士和盜賊,但大部分是明朝人,裡面還有些來自海外的各國人等。
日本人在其中,不過30%而已。
而這次要瞿式耜督造的戰船,正是由汪直接下了。由於地域與利益關係,汪直雖爲鄭芝龍不齒,卻仍有合作。
所以鄭芝龍也爲汪直做軍火和戰船的一部分代理。
層層代理之下,訂單到了汪直手裡。
而廣州的聯絡人,是鄭森的勢力。
目前正是由朱聿鍔負責。
哈哈,朱閬想,這不是送上門來了。
正想找你。
於是撰寫一道密令給瞿式耜,告訴他不論汪直要多少錢來造船,訂金一定按時付給他。
但必須現銀。
不能付錢莊的莊票,只能付現銀。
因爲朱閬又補充了一些專門戰船的訂單,這樣金額非同小可。
如果用現銀,即使是訂金,也要數十萬兩。
這個級別的大宗交易,用現銀肯定是不方便。
朱閬卻下了一道不能更改的命令:必須現銀交易!
又詢問鄭大娘派來的那二十名少年。
呂大器說都已安排妥當。
已送往軍中,澳門教會等處實習,學徒期滿,再另行安排。
於是又下一道命令,給所有的少年年俸五石,月規50文,這個收入雖然不高,卻已優於從九品的公職人員,算是對鄭大娘的一點善意。
此時王坤來報:“鄭大娘求見!”
說曹操,曹操到。
朱閬心想,這盜賊頭目竟然青天白日就敢出入官衙麼?
不過轉念一想,現在四姓海盜原則上已被收編,那鄭大娘的身份也半合法化了,怪不得可以登堂入室了。
“宣!”
鄭大娘一身珠光寶氣,仍是巧笑嫣然,一進門便福了一福。
“王爺千歲千千歲!”
朱閬失笑。
“鄭大娘何必客氣!”
“妾身無事不登三寶殿呢,此次是獻寶來了!”鄭大娘笑道。
朱閬這才注意到,鄭大娘身後緊緊的跟着三名女子。
三人都是一身玄色衣服,斗篷緊緊裹住身子,連頭都蓋起,低頭拜倒,卻不出聲。
“這是什麼意思?”朱閬對鄭大娘的出人意表已見怪不怪,卻仍看不出此舉有何意?
莫非想獻幾個美女,給自己來個美人計?
朱閬心中冷笑,給本王施美人計,未免太幼稚了。
本王給你來個將計就計!
不料鄭大娘一回手,掀去爲首的女子斗篷上的帽子,又伸手擡起女子的下巴……
長髮烏黑下一張俏臉美豔絕倫,一雙眸子晶瑩無比,閃爍着灰色的亮光。
饒是朱閬的沉穩,也不禁大吃一驚。
昨夜的記憶立時如潮水般襲來。
強自鎮定,不發一言,只是故做詢問的看向鄭大娘。
鄭大娘緊緊盯着朱閬的眼睛,見他明明心中波濤洶涌,卻不動聲色,心下暗驚。
看來桂王並非全不記得。
不知是福是禍。
於是正色道:“桂王登基在即,身邊少不了各種權謀與暗流涌動,此女乃苗疆巫女,孤苦零仃,無依無靠,卻身懷異術,對桂王會有極大的助益,是以將她託付給桂王,希望桂王憐惜,能夠好好護佑她。”
說着拿出一支錦盒,打開蓋子,裡面赫然是一隻比朱閬所有見過的火器更加精美小巧的短槍。
朱閬一見之下,便心生喜歡,卻不動聲色。
“這麼重要的請求,至少要拿半枚戒指才行吧?”
鄭大娘格格嬌笑,“桂王說笑了,戒指早不在妾身身上了,桂王有何請求,儘管和妾身說好了,此女跟着妾身諸多不便,在桂王身邊,卻是大有助益,望桂王垂憐。”
朱閬壓下心中的洶涌的波瀾,強作鎮定的說:
“正好有一事要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