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俞國振料想的那樣,方孔炤在崇禎十二年七月,果然因爲“貽誤軍機”、“喪師敗績”而入獄。
不過消息傳到他耳中的時候,他人已經到了昌化,位於昌化縣靠海的昌化港。
“看來昌化港可用,用不着轉到海尾老市去。”俞國振直起身,向着向邊的萬時華道:“茂生先生做事還是細緻,比起我粗略看過要仔細得多,這也省時省力得多!”
“多謝主公,自從上任以來,老朽不敢怠慢,三個月走遍昌化沿海和重點地方,總算是略有小得。”
萬時華仍然是矮小枯瘦,但是精神頭卻是非常好,因爲營養跟上和鍛鍊的緣故,他的身體不但沒有因爲辛苦而垮下去,反倒越發健康了。他捋着須,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藍色的海水,還有海面上大大小小數十艘漁船,頗爲自豪地道。
原本俞國振是想將昌化縣的港口定在海尾老市,那裡是天然良港,又一向是漢人漁民聚居之所,但是萬時華經過親自勘察之後,覺得昌化便足以供給新襄所用:在這裡規劃的港口,南岸與昌化江北岸相距僅是兩裡,規劃中的港口東西長三裡,南北寬二里半,稍事疏浚,港內的水深可達五米。而且附近河砂資源豐富,正好適合用於建築。在港口南面有一座名爲四通的小島,其外海五里處水深達十五米,若是十幾二十年後要擴建昌化港,便可以在這裡填海造港,形成萬噸船都可以停靠的深水良港。
正象俞國振對萬時華要求的那樣,這種戰略性的規劃,不可只考慮三年五載,而是得考慮三五十年後。在新襄的行政官員自學教導手冊中。俞國振便很直接地指出:今後船隻會越建越大。出現十萬噸級的船都不意外,估計在二三十年內便能出現萬噸級的巨輪,故此一些條件適合的重要港口。在建設時都必須考慮二三十年後的需要,不可目光短淺,做破壞性的建設。
“昌化江還是要疏浚。爭取能讓百噸級別的船順利通過,然後在陸上,沿着河岸修築河堤,再在河堤之外修建道路,要預留好軌道的建築空間,其中石碌至叉河的這一段,準備如今就動手,徵地之事,便請茂生先生做好來。務必要令沿途漢黎百姓都接受——智先生,這一段軌道全長是多少?”
在一旁全身都是綾羅綢緞象個暴發戶的智一二笑嘻嘻地道:“小人量過兩回,從石碌到叉河共是二十四里。”
“我準備調新襄基建團第一營、第二營和第三營來。這可都是精兵強將!”俞國振道:“水泥準備就地建廠。鋼材自新襄運來,先調第一營來在叉河建水泥廠。智先生說了,這附近便有極好的石灰石,可用來燒製水泥。三個月之內,從石碌到叉河的簡易路、叉河的水泥窯要造好來,一年之內,叉河到昌化的簡易路、石碌到叉河的軌道要造好!”
“人手充足的話,沒有任何問題。”
接口的是雷振聲,雷家如今是新襄的工程建築總設計師,不僅是雷王成這個老寶貝級別的人物,就是雷振聲、雷振宙,也已經是大師級的人物,畢竟象他們一樣有數以百計的建築練手,就是學徒也該成爲大師了。除了這三位之外,虎衛一期的鄭重、丁善,虎衛二期的李喜、司紹瑜,也都可以獨當一面,負責一處重大施工了。
俞國振從崇禎五年前就開始培養人才,到了現在崇禎十二年,經過長的是九年短的也有七年,終於開始結出碩果。這些原本在歷史上籍籍無名的少年,如今都成長爲目光長遠而手段巧妙的人才。象虎衛一期,除開高家兄弟一共是十六人,如今還在軍伍中的,卻只有葉武崖、羅九河和齊牛三人,其餘十三人中,陣亡三人,病死一人,另外九人,鄭重、丁善自四年前便轉至工程建設,皮定邦、郝能容則在農莊,其餘五人有一人在學堂,三人在各個研究所,還有一人則在負責船坊。虎衛二期一共八十三人,先後有十七人陣亡,三十餘人乃是如今虎衛中高級將領,另外三十餘人,也在各自崗位上嶄露頭角!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俞國振從來不放棄人才的培養,他從來沒有把希望寄託在原本的讀書人身上,自己培養人才,靠着他的新式教育流程,一而二二而四,有個十年左右,他就能培養出十萬受過基本教育能寫能算的基層人才,等這個數量達到一百萬,便完全可以取代華夏政治史中的毒瘤胥吏,然後再從他們當中選拔官員,便可以將八股考出的廢物們全部淘汰掉。
“人手沒有問題,從耽羅來的人手,無論是國人還是鮮人、倭人,我都優先供與你這邊。另外,我從新襄、會安、新杭抽調了五百名基層人員,來此相助。”
原本俞國振是想調更多基層人員來的,但隨着他對昌化的瞭解,特別是萬時華上任之後做了極多工作,這才知道自己有些事情還是想當然了。比如說人口一項,俞國振覺得昌化如此大的一個縣,萬餘人口就是有的,但結果才知道,即使是在鼎盛之時的洪武年間,昌化全縣總戶數也僅是一千九百四十四化,在籍人口八千三百六十一人,而到了崇禎年間,總戶數更是急降到七百一十九戶,人口一千七百五十三人!
這其中自然有大量的人口隱藏,特別是黎人數據沒有在冊,但根據萬時華估計,昌化一縣人口最多也就是四千人……這點人口,俞國振派五百名基層人員來都嫌多了。
“這五百人如何安排?”萬時華問道。
“縣衙門的那些人都不動,你約束好他們,莫讓他們出縣城搗亂就是。顧家明任人武組長,負責軍事事宜,下設軍備、治安還有徵兵、軍屬四司;孔令玉爲醫衛組長,下設醫療、衛生防疫和生育與人口增長三司,譚秋爲教化組組長,下設初等義務教育、職業教育、異族教化三司;程世拓爲法務組長,下設預法、審判兩司……”
“主公所說的預法可是指預備立法?”萬時華一邊聽一邊暗記,當聽到這個詞時,舉手示意俞國振暫停然後發問道。
“正是,新襄的法律,未必完全適合新地方,另外新襄地狹人少,肯定有考慮不周全的地方,在立法之上,我們切勿以爲可以一法行千年,但也不能朝令夕改,還是那句話,須得有前瞻性。”
萬時華點了點頭,又繼續聽下去,俞國振看着他道:“設民政組,茂生先生你親自爲民政組長,下設農林牧漁、工礦、宣教、戶籍四司,這可都是俗務,茂生先生覺得如何?”
“老朽可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廢物,指着韭菜說水稻。”萬時華開了一個玩笑,然後肅容道:“老朽必不負主公所託!”
“嗯,再設工程道路組,由雷振聲任組長,下設勘察設計、施工維護、質量監理三司,雷振聲,軌道、公路、橋樑、房屋,不僅要考慮通行便利,更要考慮防災減災,若是來了大臺風,我希望這些都能撐得住,你看如何?”
“是。”
“另外,水利設施、河道疏浚,需要茂生先生與雷先生合作,許多事務都是如此,需要合作才能完成,諸位都當勉之!”俞國振又道。
“是!”
在他身邊,衆人鬨然應命。
這是俞國振帶衆人在昌化開的第一次現場會,隨着他的命令,基建團一營在叉河、二營在昌化、三營在石碌,同時開始了規模空前的工程。
開山炸石的炮聲、人力肩挑背扛拖拉推擡的號子聲,打破了昌化羣山的寧靜,同時在三處開工,所動用的人力多達一萬二千餘人,每天爲了保證這一萬二千人食物和物資消耗,便需要動用五百噸級的運輸船,至於最初時所用的貨物,更是要動用數艘千噸級的大船每日來回。
幸好,昌化離欽州近,順風順水,當日可至,不過七月可是海南多風的季節,每個月總有一半時間得停在港中躲避風浪,故此此次藉着時間晴好,俞國振調動能調動的所有運力,運來的物資共是一萬一千噸,其中不怕風吹雨淋的就堆放在昌化碼頭上,別的則塞進了用預製部件組裝而成的鐵皮屋中。
對於新襄的生產能力、運輸能力和工程設計能力來說,都是一次巨大的考驗,但在衆人爲此而忙碌時,一向身先士卒的俞國振卻沒有在昌化碼頭。
他帶着三十餘名虎衛,到了昌化東南的無名小村。
對於村子裡的人來說,俞國振一行的到來,是極爲新奇的,無論是他們的服飾打扮,還是他們言行舉止。而此村中的人,對他們好奇之餘,更多的還是冷漠。
那種對外來變化毫不關心,只顧着自己生活的冷漠。
村子不大,只有十六戶人家,七十口人,分爲五個姓,多在昌江畔種些水稻,也有些入不得海的小漁船在江上捕撈,生活極是窮困,至少俞國振放眼過去,便是十一二歲的少年,也是光着身子滿地跑的。其貧困若此,讓已經漸漸習慣了新襄富庶的虎衛覺得難以置信。
特別是王啓年,他性子還是和孩童一般,木木訥訥之餘,也喜歡在年齡相近人羣中炫耀,因此才一到此,便開始發糖。
結果便引發了事端!
(繼續拜求月票,這個月歷史類的空前激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