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午飯未吃的官僚們早已飢腸轆轆,紛紛抱拳致禮先後散去。∑。∑
提出良好建議並獲得採納的王道直鑽進轎子,臉上的謙卑之色瞬間消失,冷冷一哼,低聲抱怨:
“全都是些鼠目寸光的酒囊飯袋,除了貪婪自私滿口狂言之外百無一用!東南世家門閥何時有過高遠眼光?請求他們研製活字印刷機器,何異於對牛彈琴?哼……”
鄭三俊單獨請老友翟鳳衝留下共進午餐,終於說出自己的真正打算:“爾騰啊,能不能讓你麾下好手悄悄走一趟,把設於紫竹園西跨院印刷作坊裡的活字印刷機器弄到太倉去?”
翟鳳衝很爲難:“下官反覆想過這個問題,也已探知紫竹園西跨院中安置了兩臺先進機器,然而紫竹園護衛衆多,大多是魏國公和隆平侯麾下各軍退役高手,西跨院經過加固擴建,牆高院深,戒備森嚴,若想潛入非常困難,萬一失手,後患無窮!”
“唯一的辦法是你我一同向太倉王老爺子建議,找人攜帶重金,賄賂阮大鉞手下某個採編或文員,令他原樣畫出機器圖紙,註明機器製造的質地用料,然後送回太倉或蘇杭某個大型印刷作坊,召集業內技藝高超的工匠加以仿製,如此行事更爲穩妥一些。”
鄭三俊點了點頭:“此計愚兄也曾反覆考慮過,總是擔心耗時太長,如今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初次看到這份《江南時報》,愚兄立即預感大事不妙,其潛在用意,如同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一般陰險狠辣!”
“我本想抓住其中文字把柄,力排衆議迅速查封,將其潛在危機消除於未然,無奈斯文敗類阮大鉞這廝極爲狡詐,所有文章不偏不倚,就事論事。言辭中允,偏重民生……”
“由此可見,阮大鉞及其背後勢力密謀已久,可謂殫心積慮。用心良苦!”
翟鳳衝深以爲然,強調輿論控制權的重要性,再次提醒鄭三俊儘量謹慎從事:“下官以爲,朱道臨已獲得金陵勳貴和南北三大宦官鼎力支持,羽翼已成。財力雄厚,兼之爲人殺伐狠辣,膽識過人,因此我等應改變策略,儘量減少正面衝突,至少在災民危機消除之前,不宜與他發生衝突。”
“我等只需控制好官場,聯合各部主官與巡道御史反覆將災情上奏朝廷,哪怕各地府縣緊閉城門置身事外,囊中羞澀有心無力的皇帝也只能徒呼奈何。等到災情緩解,危機消除,我等再與京城諸兄聯手發難,以增補邊防抗擊滿清之大義,將金陵勳貴手上兵力抽調一空,拆散勳貴與宦官的聯合,只要做好這兩件事,區區一個道士還能囂張多久?”
“介時把這個野道士也調往遼東去,省得髒了我們的手,至於他身後的龐大產業。嘿嘿!在這個問題上,小弟與兄長略有分歧,小弟希望他的工坊碼頭建得越多越好,建設速度越快越好。建設規模越大越好啊!哈哈!”
鄭三俊領悟過來,隨即眉飛色舞地道:“既然這樣,明天讓王道直走一趟虎山正院,支持朱道臨與紫陽觀的義舉,將兩塊荒野之地無償劃撥給他,但要求他必須承擔妥善安置50萬災民的重任。然後派出御史,緊緊盯着災民安置過程,看他如何實行以工代賑,稍有差池,立刻上奏朝廷狠狠彈劾。”
“一次兩次皇帝也許不在意,一人兩人彈劾或許無法上達天聽,然而一次次彈劾,一批批官員不斷奏報,我們年輕的皇帝還會無動於衷嗎?”
“兄長高見!”
翟鳳衝豎起了拇指由衷佩服。
鄭三俊哈哈一笑,端起酒杯說出句意味深長的話:“請賢弟也端起杯子,一同乾了這杯,杯中佳釀可是紫陽觀精心釀造的美酒啊,哈哈!”
金陵東林黨干將耿耿於懷的眼中釘朱道臨,此刻正在獅子山下的南大營召開會議,就兩個示範營的組建徵求所有教官的意見。
教官們很快感覺到今天的軍事會議別有深意,按照訓練大綱要求,兩個月的軍事基礎訓練結束,新兵們將從第一階段的徒手訓練轉入第二階段的軍械訓練,接下來只需直接下發軍械展開訓練即可,似乎沒必要組建兩個示範營。
副總教官盧起盛舉手要求發言,獲得朱道臨准許後,他霍然站起大聲詢問:“將軍爲何只裝備兩個示範營,而不是按照訓練大綱要求全軍裝備?是將軍許諾的槍炮尚未到達,還是將軍信不過我們?”
朱道臨平靜地示意盧起盛坐下,詢問在座教官有誰需要發言?看到沒人舉手,朱道臨點點頭說明原因:
“首先強調一點,哪怕半年訓練結束,全體官兵一分爲二,我們也是同出一源的兄弟,不存在看不起誰的問題!”
“其次,在座絕大部分是從各友軍臨時借調的優秀軍官,半年訓練結束,諸位需要返回各自衛所,哪怕直接擔任新軍各級軍官,也必須是隆平侯親自提拔,親自任命……”
“我只是新軍臨時主將,負責總體訓練和全軍裝備供應,唯一不同在於,我所處的地位不同,對諸位我只有軍事訓練的指導權,沒有提拔任命諸位的人事權。”
“這一點諸位應該非常清楚,我相信諸位也和隆平侯一樣信任我,我也會以實際行動回報大家。”
衆教官忐忑不安的心情隨即安定下來,大多數人頻頻點頭,也有不少人暗自考慮自己該如何選擇。
朱道臨繼續說道:“第三,早在佛郎機船隊離開之前,全軍裝備已運進上元所軍用倉庫,沒有拿出來使用是因爲不想讓諸位和新兵們分心,只有完成第一階段訓練,才具備應有的基礎。”
“之所以先組建一個火槍兵示範營和一個炮兵示範營,是因爲火器操作與尋常刀槍不同,絕大部分新兵沒見過火槍火炮,哪怕我把槍炮發到每個士兵手裡,大家也該知道怎麼用纔是!”
“更何況我們即將裝備的燧發槍和火炮,遠比佛郎機人擁有的火槍火炮威力大得多,在沒有示範的前提下,諸位覺得自己能夠準確操作嗎?”
副總教官盧起盛難堪地低下腦袋,教官們也都明白過來,對朱道臨的安排不但不懷疑,反而認爲這是穩妥謹慎之舉。
朱道臨心裡已經淘汰了原本看好的盧起盛和另外幾位私心很重的教官,但他臉上仍然一片平靜:
“最後一點,我們的火槍火炮數量足夠裝備10,000新軍,但是彈藥不足,目前固山鐵城的火藥廠雖然已經竣工,可800工匠還在學習新式火藥製造技術,還需要兩個月才能大規模生產需要火藥。”
“三個月內,我們只能進行火槍火炮的基礎操作訓練,無法展開實彈訓練,這就是爲什麼要率先組建兩個示範營的原因,希望大家理解,我的做法與訓練大綱沒有衝突!”
“下面哪位還有話要問……既然大家都明白了,那就執行吧。”
“遵命!”
總教官厲易良率先站起大聲領命。
所有教官齊齊站起向朱道臨敬禮,之前已獲得朱道臨私下指示的炮兵教官吳季誠和姜玉龍興奮不已,即將從全軍中挑選出來的兩個營將由他們分別帶領,自然也就成了朱道臨麾下備受重視的嫡系主力。
正在上元所戰船上和佛郎機教官一起訓練的炮兵教官組、火槍兵教官組,十日之後將會進入兩個示範營擔任教官,直接歸屬朱道臨麾下,一旦新軍訓練結束,他們就會晉升爲各營營長和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