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合所有數據,舞陽衛今年的生產總值突破了五十萬兩銀子,楊夢龍在各個工廠的分紅雜七雜八的加起來也有二十萬兩銀子之多,增長勢頭之強勁,令人咋舌。但是楊夢龍敗家的本事也同樣令人咋舌,這麼多錢居然能花得一分不剩,還倒欠了幾千兩銀子的外債,程琪只能給他寫一個大大的“服”字了。
楊夢龍對自己砸下這麼多錢搞研究居然看不到成果很是不滿,他決定明天到軍工廠去看看。雖說從登萊搞回了一百多萬兩銀子,成功的解決了債務危機,但是這種好事也不是天天都有的,再不出點成果,老婆都買不起新衣服啦!
發了一通牢騷,夜也深了,大家程琪和柳紫嫣各自回去休息,楊夢龍和筱雨芳也往被窩裡一鑽,睡大覺。安寧和筱君都跑到南陽去玩了,沒有這兩個小電燈泡,二人世界別提多溫馨啦。兩個人說了一會兒悄悄話,筱雨芳忽然說:“你是不是該給紫嫣妹妹和程琪下聘禮了?”
楊夢龍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下聘禮?下什麼聘禮?”
筱雨芳擰了他一下:“裝什麼糊塗?難道你真的打算就這樣讓她們在我們家裡不尷不尬的過上一輩子啊?”
楊夢龍說:“你不喜歡她們來我們家啊?好辦,以後別讓她們上門……”
筱雨芳叫:“還在裝是吧?紫嫣妹妹認識你都三年了,程琪跟你也交往了兩年,她們的心思你還不明白?難道你還要繼續這樣耗下去?她們答應我都不答應!”
楊夢龍有點結巴了:“這……你在說什麼呢!我跟她們只是普通朋友,真的,我發誓!”
筱雨芳說:“可她們不是這樣看的,外人也不是這樣看的!在外人看來,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不管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總之,儘快把事情給我解決了!”
靠,這是逼着讓他找小老婆的節奏啊!
楊夢龍十分鬱悶,看來老婆太過開明瞭也不是什麼好事喲!
方逸之現在也很鬱悶。
方大人當然不是因爲有老婆逼他找小老婆他才鬱悶的,這樣的好事,一向風流的方大人還求之不得呢。他鬱悶,是因爲剛剛收到了一個壞得不能再壞的消息。
“皇上將那幾個盛產磷礦的礦山都賜給了襄王?”他面色陰沉的問師爺。
師爺說:“千真萬確!襄王已經派人進山驅逐礦工,強搶礦井了!襄王派人來告訴我們,他們要將磷礦石的價格提高三倍!”
方逸之怒罵:“豈有此理!”手一掄,茶杯打着旋飛出去,落在地上砸得粉碎。也難怪他如此憤怒,磷肥對於南陽已經極爲重要,這兩年大豐收,有一半磷肥的功勞,如果沒有它,南陽老百姓就算一年到頭臉朝黃土背朝天,也不會比其他地方的老百姓過得稍稍好上一點。南陽每個月都要出產三百噸磷肥,以滿足自身的需要,新興的磷肥產業自然也帶動了磷礦開採業,越來越多的礦工跑到宜昌那一帶去,忍受着瘧蚊的叮咬,野獸的襲擊,用鐵鍬,用鋤頭,用藤筐,千辛萬苦的將磷礦石開採出來,再用船運到南陽,磷礦石的價格自然是水漲船高。這一新興產業讓襄王眼紅,二話不說,上書朝廷奏乞宜昌一帶的磷礦礦山。他將那幾座礦藏豐富的礦山說成貧瘠的荒山,用來打獵消遣用的,朝廷不明就裡,自然答應。南陽官方一聽就急了,誰不知道襄王有多貪婪啊,要是讓他把礦山給弄到手了,礦石的價格還不得翻上好幾倍!方逸之第一個跳出來反對,認爲襄王的封地已經夠大了,朝廷不能再他要什麼就給什麼了。出人意料的是,襄陽的官員居然跳出來支持襄王,並且對方逸之表達了不滿————你一個南陽的知府憑什麼來管我們襄陽的事情!那些官員也不笨,知道磷礦值錢,他們是沒有興趣像楊夢龍那樣砸下鉅額資金去製造磷肥,但是對坐地起價將磷礦石價格翻上幾番,然後躺在錢堆裡數銀子卻是充滿了興趣,無條件支持襄王!經過一番激烈的較量,方逸之敗下陣來,畢竟他是河南的官,去管湖廣的事情本來就不佔理。
現在,在一衆大臣的忽悠下,崇禎很大方的將宜昌那一帶的荒山賜給了襄王,對南陽至關重要的磷礦石供應就這樣被襄王死死掐住了。方逸之對此十分憤怒,卻又無可奈何,他多次試圖入京面聖,向崇禎稟明那幾個磷礦的重要性,但都被擋了回來。想跟整個湖廣文官集團扳手腕,他還不夠格。憤怒的知府說:“聖上糊塗!聖上糊塗!”
師爺說:“對了,大人,據學生了解,從襄樊到荊州的水道上又增設了十餘處水道上又增設了十幾處稅卡,專門對我們南陽開出的貨船進行抽稅……”
方逸之越發惱怒:“他們這是想將我們的血吸乾啊,真是豈有此理!”
————隨着工廠越辦越多,南陽出產的貨物也越來越多,香皂、水泥、鋼筋、飴糖、烈酒、玻璃、鋼製農具、紡織機械、馬車……各種產品的名氣都越來越響亮,遠銷周邊數省,而富庶的江南則是主要市場,每天都有大量船隻從南陽城關碼頭啓航,順着漢水而下,進入長江,然後一路順流而下,將大量搶手的貨物運往富甲天下的蘇杭,然後運回一箱箱的真金白銀,長江航道迅速繁榮起來。航運一旦繁榮,各種稅卡便雨後春筍般冒出,對過往的南陽船隻進行徵稅,讓南陽商人叫苦不迭。那我不走水路了,走陸路行不行?不行,陸路的稅卡也沒少到哪裡去,而且陸路運輸的成本可比水運高得多了!一句話,大家都把南陽當成了一塊肥得冒油的大肥肉,爭先恐後的撲上來沒命的撕咬!
方逸之對此非常惱火,卻也無可奈何,他一個小小的知府,憑什麼去管其他州府的事情?這個虧,南陽是吃定了。
讓他稍稍高興一些的是,楊夢龍終於回來了。這個二貨簡直就是南陽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他回來之後,那些貪得無厭的藩王和地方官總該收斂一點了吧?
楊夢龍對這些破事還一無所知,他抱着老婆美美的睡了一大覺,第二天一早,便拉着她直奔軍工廠。他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去軍工廠看過了,實在有點放心不下呢。
軍工廠裡的技師明顯又多了很多,還出現了好些洋鬼子的面孔,都是楊夢龍從登萊那邊招攬過來的。軍工廠內人聲嘈雜,衝壓機在水輪的帶動下衝壓出一個個標準的鋼鐵模塊,鑽牀的鑽頭吱吱怪叫着往鐵管裡鑽,鑽出大量鐵屑,螺紋機牀在一根根銅管鐵管裡進進出出,每一次都挖出大量絲狀金屬碎屑。比兩個人還高的煅壓機正在煅壓着一塊高錳鋼,那塊高錳鋼在巨大的壓力下迸出雨點般的火星,真叫人膽戰心驚。筱雨芳眉頭一直蹙着,她都快讓各種機器的轟鳴聲給震聾了!楊夢龍卻一臉享受,這些吵死人不償命的噪聲在他聽來簡直比仙樂還要動聽……不容易啊,砸了這麼多錢,終於看到一點工業的影子了!
“蛋蛋陽!”他朝一位正在指揮學徒將一門青銅炮吊起來放到鏜牀上的中年人揮手致意。
那位中年人頭也不回,發出一聲堪比排炮轟擊的怒吼:“說了多少遍了,老子叫單丹陽,不叫蛋蛋陽!”
筱雨芳吐了吐舌頭:“脾氣這麼大啊!”
楊夢龍說:“他是兵杖局裡最好的鑄炮大師,鑄炮技術無人能及,當然,那火爆的脾氣也無人能及。”拉着筱雨芳走到鏜牀前,想看看他們怎麼擺弄這門青銅炮。
很明顯,鏜牀是新的,所有零部件全部用鋼鐵或者熟鐵製造,在它的身上幾乎找不到一丁點木屑了。它的結構異常複雜,螺桿、軸承、齒輪、滑輪組……拼湊成這臺冷冰冰的機械,在水車的帶動下,鏜刀高速轉動,慢慢進入炮鏜內部,開始打磨。而此刻正靜靜的躺在鏜牀上等待打磨的那門青銅炮口徑達到四寸,十六倍徑,炮筒呈反喇叭狀,前小後大,這種設計無疑是很科學的,可以裝下更多的裝藥,同時承受更高的膛壓,打得更遠,更準。當然,這也沒什麼,最出奇的是它的屁股後面開了個天窗……如果讓兵杖局的負責人看到,非殺人不可!
楊夢龍指着這門青銅炮,問單丹陽:“這炮怎麼樣?”
單丹陽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隨即移開目光,有氣無力的說:“還行,如果按老樣子裝彈,又使用顆粒*的話,它可以打出四里遠,算是最厲害的大炮了。但是依照大人的吩咐,必須設法從後面裝彈,所以嘛,只能打出兩裡遠了。”
楊夢龍驚訝的叫:“怎麼改變一下裝彈方式,射程就掉了這麼多?”
單丹陽發出一聲咆哮:“僅僅是改變一下裝彈方式那麼簡單嗎!?你知不知道裝彈方式一變,整門炮的結構都變了?你知不知道從後面裝彈帶來的一大後果就是漏氣嚴重,已經有好幾名炮手在試炮中被兩邊噴出的熾熱氣體燙傷了?還有,你知不知道那膛線根本就沒法弄!?”
大概是爲了搞後裝線膛炮而承受了太大的壓力,蛋蛋陽……不,單丹陽一看到楊夢龍就怒火萬丈,吼得是轟轟烈烈,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