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嶽託身首異處,後金幾萬大軍全瘋了,發出近乎癲狂的嚎叫聲,朝明軍猛撲過去,完全不要命了。尤其是鑲紅旗將士,都是一臉絕望,不求殺敵,只求同歸於盡!嶽託是鑲紅旗的旗主,是他們的主心骨,現在嶽託死了,他們的主心骨也就沒了!後金治軍極嚴,嶽託死了,就算他們能活着回去,恐怕也不會有好果子吃,還不如戰死在這裡,與主將同殉,至少還能保證家人不會受牽連,被賣爲奴!
明軍同樣發出近乎癲狂的嚎叫聲,不同的是,後金是絕望,而他們則是欣喜若狂。天可憐見,跟後金打了這麼多年,何曾陣斬過一名貝勒?今天這一奇蹟居然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發生了,只要他們能活着回去,這份功勞,這份榮耀,都夠他們受用一輩子,甚至幾代人都吃不完了!建奴狀若癲狂的樣子看起來很嚇人,可也不過就這麼回事,大家都是兩個肩膀扛一顆腦袋,怕個屌啊,跟他們拼就是了!都到這個份上了,除了拼命他們還有得選嗎?要逃早就逃了,現在才逃跑……親,你見過1945年八月了還當漢奸的白癡嗎?死了就死了,沒死的繼續上,把這些狗日的建奴通通留在這裡肥地!
兩軍將士的呼嘯聲響徹雲霄,咒罵聲、慘叫聲、哭喊聲,越發的震耳欲聾,讓人汗毛倒豎。
李巖見楊夢龍安然無恙,並且成功斬殺嶽託,不則得鬆了一口大氣。在他看來,楊夢龍身爲一軍統帥,親自上陣去跟嶽託單挑是很不理智的,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知,影響簡直就是災難性的,不過還好,由於他成功斬殺嶽託,明軍士氣如虹,將建奴一批批的拍死亡在陣地前。他向楊夢龍道賀,並且提醒扎吉衝翁趕緊將嶽託的首級和鎧甲收藏起來,這些都是重要的戰利品,要獻祭太廟的。做完這些,他見後金大軍驚濤駭良似的涌來,一波緊接着一波,不禁眉頭大皺,有些惱怒的說:“建奴是鐵打的麼就算是鐵打的軍隊,死傷了這麼多人也該退了啊!”
楊夢龍咬牙說:“他們是鐵打的,老子是打鐵的!扎吉,發信號彈!”
扎吉衝翁應了一聲,拿出信號彈點燃引信,嘯的一聲,一顆綠色流色筆直的衝起三百多米高,轟然爆炸開來,十里外都清晰可見。
盧象升仍然帶着槍騎兵和獵騎兵在跟後金騎兵兜圈子。他們都是一人雙騎,一直在養精蓄銳,而後金騎兵大多已經衝殺過幾陣,有點跑不動了。這種兜圈子戰術讓後金騎兵很難受,想打吧又打不着,繼續跟下去吧又浪費馬力,可是你不跟,這四千騎兵一旦發動,可不是鬧着玩的,搞不好是要被打得崩盤的!沒辦法,只好採取盯捎戰術,跟在後面兜圈子。指揮這七八千騎兵的杜度幾乎咬碎了牙齒,這種放風箏戰術可是他們的強項啊,他們最擅長的就是調動敵軍,騷擾敵軍,引誘敵軍,一步步削弱敵軍,然後一舉將其粉碎,以微小的代價贏取巨大的勝利,這種戰術他們一直用得得心應手,怎麼現在用到自己頭上來了!?
幾次試圖逼近都讓明軍獵騎兵用滑輪弓和騎弩給射了回來,後金騎兵都不免有些心浮氣躁了。不光是人,馬的狀態也不好,明軍的*炮和加農炮一直在開火,那轟隆隆的炮聲,還有遍地炸開的火光讓戰馬心驚膽戰,跟主人失去了默契,戰鬥力自然也大受影響了。
紅娘子有點不耐煩了,追上盧象升,大聲問:“盧大人,我們這樣兜來兜去有什麼用?這不是在浪費時間麼?”
盧象升回頭看了一眼始終與他們保持三百米距離的後金騎兵,說:“別急,出擊的時機還沒到,時機一動,我們馬上就會發起衝鋒。”
紅娘子說:“就怕等時機到了,我們的馬都跑不動了……”
話音未落錢瑜叫了起來:“大人,快看!”
盧象升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枚綠色信號彈高高竄起,炸成一朵綠色的菊花。他狠狠的說:“時機到了!獵騎兵下馬結陣擋住建奴騎兵,槍騎兵,準備騎牆衝鋒!”
早就不耐煩了的騎兵們發出一陣興奮的嚎叫,一千八百多名獵騎兵紛紛勒住馬繮,翻身下馬,一千二百名手持騎弩的在前,六百名手持滑輪弓的在後,無數箭鏃對準了後面緊咬着不放的後金騎兵,一觸即發。被河洛新軍弩陣射怕了的杜度一見明軍獵騎兵下馬組成了弩陣,心中駭然,本能的揚起手,制止騎兵繼續靠近,想看看虛實再說。今天滿洲勇士已經流了太多的血,不能再作無謂的犧牲了!
趁着他這一猶豫,槍騎兵迅速脫離,在距離弩箭兩百米處列隊,五百騎一排的排成四排,每名騎兵相距四米,一直沒有派上用場的馬槊夾在腋下,令人生畏的槊尖對準了杜度所部。
騎兵牆衝鋒!
杜度倒抽一口涼氣。在大淩河畔,舞陽軍和天雄軍的槍騎兵如牆推進,用馬槊騎矛將後金騎兵連人帶馬一併捅翻的恐怖場面給他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都兩年過去了,至今心有餘悸。跟槍騎兵交過手的後金騎士都說這仗沒法打,人家一堵牆一樣壓過來,無視弓箭的殺傷,無視嗖跟飛過的鐵骨朵、擲矛,就是要不顧一切的衝到他們面前,用馬槊將他們穿成肉串,碰到如此瘋狂的打法,驍勇的後金武士那精湛的武藝根本就沒有施展的餘地,能打成一比一的戰損都算好的!而對於人丁稀少的後金而言,跟明軍打成一比一的戰損,就意味着他們已經一敗塗地了!
怎麼辦?
跑肯定是不能跑的,現在部隊的士氣已經夠低迷的了,再不戰而退,士氣不崩潰纔怪了。可是這要命的騎牆衝鋒太可怕了,硬碰硬的打,得死多少人啊,划得來嗎?
沒等杜度想出個主意來,明軍方陣裡傳來排山倒海般的呼嘯聲,那十五輛火箭炮又發出了尖厲得讓人渾身汗毛都倒豎起來的尖哪,煙焰海嘯般噴發而出,幾乎淹沒了方陣的中心————幸好是空心方陣,如果是實心的,肯定有很多人被生生烤熟了。兩百八十五枚*從發射管內噴薄而出,拉着長長的尾焰,帶着死神的獰笑,朝杜度所部猛撲過來,那駭人的呼嘯聲淹沒了一陣,讓杜度如墜冰窖,腦海裡一片空白!在那片可怕的火網猛罩下來的前一刻,他作出了正確的反應:下馬,抱頭蹲好!
轟轟轟轟轟轟!
漫山遍野炸開的炸點。
萬花筒般綻放開來的煙焰。
鋪天蓋地的飛砂流火。
層層激射的彈片。
畢竟是第一次投入實戰,火箭的飛行又很不穩定,這次齊射有五分之四的火箭打空了。可問題是,河洛新軍發射的火箭多達二百八十五枚,即便五分之四打空了,還是有五十多枚砸到了那幾千名後金騎兵中間!這下玩笑就開大了,只見一團團嫣紅的爆炸火光,一聲聲駭人的巨響,後金騎兵中間揚起一蓬蓬血雨,人喊馬嘶,人仰馬翻,鬼哭狼嚎,一時間也不知道多少人被火海淹沒,多少人被彈片掃倒,又有多少人被髮狂的戰馬顛落馬背,生生踩成了肉泥!現在他們總算知道爲什麼明軍騎兵兜了這麼久,跟河洛新軍的距離始終沒有超出三千米了,敢情就是在把杜度往火箭炮炮口帶呢!沒錯,河洛新軍的火箭炮最大射程只有三千米,而且打出去天女散花,根本就無法保障精度,但空前的火力密度彌補了一切缺點,給杜度的部隊帶來了死亡的洗禮!
一片灼熱的氣浪掃過,杜度額頭劇痛,肯定被灼傷了。他卻跟沒有知覺似的,顫巍巍的站起來,呆呆的看着那遍地死屍和狂嘶着四處亂竄的戰馬,老淚縱橫,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叫:“我的兵啊————”這一輪炮擊給他帶來的損失實在太嚴重了,他的部隊肯定元氣大傷了!
杜度喊得早了點。炮聲還在迴盪,滾雷般的蹄聲便由遠而近的傳了過來,兩千多名槍騎兵,前兩排披着赤紅的披風,頭盔上紅色的盔纓迎風飄揚,一望如火;後兩排黑盔甲黑,一望如墨,兩千多支馬槊筆直的指向亂作一團的後金騎兵,兩千多匹戰馬四蹄生風,蹄聲雷動,馬槊上的帶狀小旗肆意飛揚,構成了既壯麗又恐怖的史詩般的畫面。是的,只要見識過幾千名槍騎兵衝鋒的場面,你這輩子都休想能忘記這些可敬、可怕的對手了!
明軍的戰馬並不害怕火箭炮炮彈爆炸後燃起的大火!
被炸得靈魂出竅的後金騎兵着了魔似的呆呆的看着那些可怕的馬槊騎士像一道筆直的金屬浪濤一樣席捲而來,忘記了放箭,忘記了拔刀,就這麼呆呆的看着,發出絕望的嚎叫聲。他們的勇氣已經被火箭炮摧毀,他們的陣型被受驚的戰馬攪得一團混亂,十成戰鬥力去了八成,面對槍騎兵的全力突擊,哪裡抵擋得住?現在不管他們做什麼都晚了,從明軍火箭炮發出第一聲怒吼開始,他們的命運便已經註定了!
杜度神經質似的指着呼嘯而來的槍騎兵放聲大笑,笑得氣都喘不過來,像是發了瘋,又像是發了狂。不過,不管是發瘋還是發狂都不重要了,下一刻,一馬當先殺到的盧象升手中的馬槊一記旋刺,前胸入後胸出,生生將杜度給挑了起來!
崇禎六年七月七日,旅順城外,二王屯戰場,努爾哈赤的長孫,愛新覺羅·杜度,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