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蒙古牛錄加上幾十名身披鐵甲的滿洲弓箭手,還有大量民夫,組成一支規模相當可觀的大部隊,朝着城牆步步逼近。燒得通紅的燧石火球似的從他們頭頂不斷飛過,在城牆上炸起大團大團耀眼的火光,蔚爲壯觀。蒙古人士氣高昂,嗷嗷直跳,兩個牛錄額真不斷調撥人手,雲梯都是奔缺口而去的。這輪*轟炸怕是把明軍給炸慘了吧?他們有信心在一天之內將這座該死的小城拿下來!牛錄額真雅臺用彎刀對準城牆,嘶聲狂叫:“衝!衝過去!成吉思汗的子孫們,勇敢的衝上去,粉碎這道城牆,屠盡敢於抵抗的明狗,這座城市裡的財物壯丁就是我們的了!”蒙古士兵們齊聲高呼:“殺!!!”充滿暴戾氣息的吼聲直上雲霄,如同一羣猛獸。
然而,就在這時,城牆上突然騰起一大團火光,接着,一個圓餅狀的東東破空而來,打着旋落在他們中間,還向前滾了幾滾,這才停下來,正好停在雅臺腳邊。“這是什麼東西?”這個念頭剛剛在腦海中閃現,轟!一團火球膨脹而出,他的身體瞬間粉碎開來,四下飛散,那把祖傳的彎刀斷成兩截,呼一聲飛上了半空。爆炸衝擊波猛烈擴散,好幾名蒙古士兵被掃個正着,像樹葉一樣向後飄飛出去,離炸點比較近的那個更是被拋起十幾米高,裂成十幾塊四散飄落,慘烈之極。蒙古士兵一下子被炸蒙了,*對於他們而言並不陌生,他們的祖先縱橫歐亞大陸的時候就沒少使用*,可是,這麼大一包*從天而降,炸死一堆人這種事情,他們還是頭一回碰到,腦海裡出現了短暫的空白,愣愣的看着地上的裂肢碎肉,不知道如何是好。
楊夢龍哈哈大笑:“哈哈,炸死了好幾個!狗日的韃子,知道老子的厲害了吧?玩爆破?我是你們的祖宗!”指揮着幾個手下:“你們,趕緊去把*和*包裝上,炸死這幫狗日的!”
士兵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仍然呆呆愣愣的,沒有人聽他的。戚虎兩眼發直的看着百步開外那道越衝越高的煙柱和煙柱中飛舞的碎布,喃喃說:“這……這是什麼炮?怎麼這麼厲害?”楊夢龍氣不打一處來,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一個木桶裝上*包和拋射藥,然後點火。其他人總算反應過來了,有樣學樣,很快,嗵嗵嗵嗵!好幾個木桶同時開火,四五個十斤重的*包打着旋飛了出去,落在蒙古人中間,緊接着,火光閃現,驚雷炸開,可怕的爆炸聲比所有人這輩子聽過的一切巨響都要來得駭人,隔了這麼遠都能感覺到地面在震動!耀眼的火光中,成撮的蒙古士兵揮舞着手臂飛上了半空,灑下一陣陣血雨,一架雲梯斷成兩截,木屑利箭般激射而出,把離得較近的人射得跟海膽似的,威武雄壯的推進場面轉眼之間變成了碎肉亂飛血雨飛濺的煉獄!*的爆炸威力只能算是一般般,但是架不住數量足啊,十斤,都能炸平一幢房子了,二十米內的人不是被炸成碎片就是被拋起老高再重重的甩下來,內臟碎裂,胸部發黑,有一個死一個,幾聲巨響之後,這兩個蒙古牛錄已經死傷一地了。明軍士兵看得真切,剛纔被投石機壓着打的隨悶頓時一掃而空,指着那些驚慌失措的蒙古士兵放聲大笑!
塔布倫見蒙古人被炸得滿天亂飛,不禁駭然:“這……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明軍又用上了新型大炮?”明軍的火炮種類出奇的多,威力也相當可怕,他們吃足了火炮的苦頭,可還從來沒有見過威力如此恐怖的火炮,那爆炸巨響震得他心尖都在顫抖!沒等他琢磨清楚,嗵嗵嗵嗵!又有四個*包從城牆飛了過來,兩個打空了,一個落在一輛盾車旁邊,一個好死不死掛在一架雲梯上,不等推盾車和扛雲梯的民夫發出一聲慘叫,*包就轟然爆炸,盾車和雲梯都被大卸八塊,大量破碎的木板裹着民夫以及跟在後面的士兵那被撕得支離破碎的屍體四散飛出,好多人猝不及防,被砸了個正着,非死即傷。被轟了兩回,蒙古人陣腳大亂,那些民夫失魂落魄的扔下雲梯就跑,混亂的蒙古人也顧不上他們了,同樣是四散逃跑,試圖找個安全的地方躲避這可怕的攻擊。明軍的攻擊太可怕了,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夠抗衡的,還是先逃開的好!
唯一沒有被嚇倒的,只有塔布倫。他曾經參加過寧遠戰役,有過頂着明軍的紅衣大炮轟擊蟻附登城的經歷,心臟比較強大,那要命的爆炸還不至於將他嚇倒。見部隊已經亂了,他勃然大怒,破口大罵:“沒用的蒙古牲口,我們上!”雙腿一夾馬腹,戰馬撒開蹄子朝城牆衝去。一直在觀戰的後金士兵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見額真一動,他們也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馬上馬下,像一堵金屬構成的牆壁一樣朝着小小的縣城推了過去。一些民夫和蒙古士兵披頭散髮的往回跑,看到塔布倫他們,驚恐萬狀的叫:“明人會妖法!明人的妖法厲害,快跑啊,再不跑就沒命————”
塔布倫揚起右手,作了個凌厲的下劈,後金士兵搭弓搭箭,對準這些喪家之犬便射,利箭破空的呼嘯聲壓倒了尖叫聲,箭雨過後便是一片慘叫!有個蒙古士兵中了兩箭,踉蹌一下,強撐着站直腰,搖搖晃晃的繼續跑。他肯定是嚇瘋了,居然徑直跑向塔布倫!塔布倫鋼刀一揮,將他的腦袋砍了下來,高高舉起,失去頭顱的身體往前一傾,腔子裡噴出一道血柱,直直的噴在塔布倫身上,將他染成了血人。塔布倫也不意,高舉着人頭,對已經轉過身準備逃跑的蒙古士兵厲聲喝:“臨陣脫逃者,死!”後*箭手齊聲厲喝:“臨陣脫逃者,死!”叱喝聲中,弓弦顫響,一排利箭飛過去,頓時又有十幾名民夫中箭倒地,慘叫聲撕心裂肺的響起。數百名蒙古士兵莫不膽寒,紛紛站定。僅剩的那個牛錄額真硬着頭皮迎上去,叫:“塔布倫大人,明軍的火炮太厲害了,我們————”話還沒說完,塔布倫的馬鞭就揮了過來,擦着他的頭盔狠狠抽過,帶起一陣風,將他駭出一聲冷汗,剩下那半截話硬生生的嚥了回去。塔布倫冷冷的說:“你這個白癡,就剩下這一百步了還在這裡慢騰騰的挪着,讓明狗的炮手從容裝彈、瞄準,你們這樣的白癡不死,誰死!”聲音驀地提高了八調:“都給我衝上去,把這座該死的縣城拿下來!誰敢後退一步,我認識他,我的刀可不認識他!”
不得不說,後金確實是兇名昭著,在他們冰冷的目光之下,那些原本被炸掉了半條命,只想着轉身逃跑的蒙古士兵硬是不敢奪路而逃,一咬牙,一百八十度轉身,向着城牆猛衝過去!後金那些身披鐵甲和棉甲的弓箭手在距離城牆六十步處站定,強弓挽開,瞄準了一個個垛口。
明軍馬上作出了反應,等蒙古人接近到距離城牆三十步的時候,戚虎一聲大喝,六十支火槍同時開火,槍聲爆豆似的響起,子彈呼嘯而出,在蒙古人中間鑿出一股股血色噴泉。這年頭的火槍一大特色就是口徑大,二十毫米都不算稀奇,那簡直就是一門二人扛的小炮了,沒被打中當然是謝天謝地,而被擊中的蒙古士兵身上被搗出一個碗大的窟窿,碎骨碎肉和臟器碎片混合着血漿噴涌而出,紛紛慘叫着栽倒。緊接着就是一陣箭雨,幾十支投槍槍桿微微震動,跟在箭雨後面射落,鋒線上的蒙古士兵不是中箭倒地就是被投槍釘在地上,幾乎被一掃而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後金的弓箭手亂箭齊發,帶着鏽斑的箭鏃疾雨般飛向城牆,釘入正在射擊和投擲投槍的明軍士兵的臉部和胸部,精準得要命,明軍士兵應弦而倒,慘叫聲大作!沒等明軍反應過來,第二波箭雨又射了過來,這次中箭的更多了,就楊夢龍所見的,也有二十來人仰面倒下,或者慘叫着從城牆上栽了下去!這些要命的後*箭手只是兩次輕描淡寫的齊射,就完全壓住了明軍的火力,讓明軍噤若寒蟬,幾乎沒有一個人敢擡頭還擊了。
楊夢龍閃到一個垛口,強弩瞄準了一名後*箭手,扣到板機,噔!弩箭激射而出,那名弓箭手的鐵甲被一箭貫穿,三棱形箭鏃洞穿他的身體,從背脊突出血淋淋的一截來。射完這一箭,他趕緊閃開,叫:“火槍手,打掉那些弓箭手,打掉那些弓箭手!”
火槍手們手忙腳亂的裝彈,竟然沒有一個應聲射擊的,氣得楊夢龍想吐血。他飛快的裝好弩箭,閃到第二個垛口,瞄準,擊發,弩箭正中一名後*箭手的臉部,貫穿了整個腦袋,在後腦勺鑿出個窟窿來,當場了賬。而幹掉了這個之後,他看到,他可愛的火槍兵們還在壓*的壓*,裝鉛彈的裝鉛彈。看到這一幕,他對這些火槍手徹底死心了。火槍的質量太差,裝彈程序複雜而費時,使得火力幾乎毫無持續性可言,只能靠數量取勝。沐氏經略雲南的時候曾經針對火槍的種種據點,創造了三段射戰術,大大彌補了火槍火力持續性差的缺點,取得了良好的效果。然而,以這些明軍的訓練水平和心理素質,別說三段射了,三十段射也不見得能擋得住敵軍,一羣缺乏訓練的農兵加上一件遠遠談不上順手的武器,形成了這麼一個尷尬的局面,射殺弓箭手的命令下達都一分鐘了,槍聲還沒有響!
“這破玩意還不如幾百年前的神臂弓呢!”楊夢龍在心裡嘀咕着,對火槍最後一絲好感也煙消雲散了。在這場戰鬥中,火槍那糟糕得無以復加的表現對他的影響是極大的,以至於他幾乎判了火槍的死刑,在此後長達十年的時間裡,他經歷了無數次血腥的戰鬥,極少使用火槍,或者說,在他的部隊裡,火槍手是沒有發揮的餘地的,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燧發槍成熟纔得到改觀,誰叫這些火繩槍給他留下的印象太過糟糕了呢?
總算有幾個火槍手裝好彈了,但是卻沒有開火的機會,因爲蒙古人已經衝到城牆下了,帶鉤的雲梯一架接一架的豎起,搭上城牆,一些擅長攀爬的蒙古士兵大手一掄,大鐵鉤拖着粗粗的麻繩直飛上去,鉤住城堞,然後這些蒙古士兵就把刀咬在嘴裡,手腳並用的往上爬,動作靈活之極。後*箭手箭若聯珠,從城堞後面探出身體試圖攻擊下面的蒙古人的明軍士兵接連中箭,專射頭部,一箭一命。有幾支箭甚至穿過射孔,釘在火槍手的臉上,中箭的火箭手把火槍甩出老遠,捂着臉倒了下去。最慘的還是那些守在缺口附近的明軍,這一片的城堞被蒙古人用投石機發射的燧石給炸塌了,無遮無掩的,蒙古人將這幾個缺口當成了突破口,後*箭手也很配合,不斷的往那裡放箭,試圖阻止蒙古人爬上來的明軍士兵出來一個被射倒一個,蒙古人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爬了上去,城牆已經被他們踩在腳下了。
李勇叫:“小楊將軍,不得了了,我們的城牆有好幾處被韃子佔領了!韃子的弓箭手太厲害,我們根本沒法還手啊,怎麼辦?”
楊夢龍憤怒的說:“怎麼辦?你們問我,我問誰去!”鼓圓眼珠子瞪着那些從雲梯上一躍而起,登上城牆大開殺戒的蒙古士兵,眼睛幾乎瞪出血來。開打纔多久啊,就有幾十名蒙古兵登上城牆了,這仗還怎麼打!
城牆上已經是血肉橫飛,城裡卻比較安靜,老百姓瑟縮在家裡不敢出去,迷信的人長跪在神像前乞求上蒼垂憐,死亡的陰影籠罩着這小小的縣城,讓所有人都透不過氣來。
筱君牙齒直打架,那陣陣殺聲讓這個孩子恐懼之極,躲在姐姐懷裡不敢出來。他顫聲問:“姐,我們都要死了,是嗎?”
筱雨芳輕輕撫摸着弟弟的稚嫩的臉蛋,聲音很輕,但是很堅定:“不會的,楊公子會保護我們的……他一定會保護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