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神州大地,迎來了豐收的季節。河洛新軍控制的地區,在收割完小麥、水稻,收完土豆之後,又要收割亞麻了。由於看到了亞麻的前景,今年亞麻種植面積比起去年來增加了十倍不止,在南陽、荊州、武漢都有大面積種植,而且長得也很好,肥力棄足,沒多少蟲害,豐收那是妥妥的。就是農民要辛苦一點,收穫土豆的疲憊尚未消散,又要收割亞麻、漚麻了,一年到頭沒個消停呀!
在登萊新軍控制的地區,海鮮加工工廠和鹽廠的規模擴大了不少,每天都有大量漁船出海,盡情撈捕,獲取大海的饋贈,漁港成了最爲繁忙的地方。當然,小麥的收成也不錯,今年有人種下了不少棉花,同樣獲得了豐收。
大名道上,搶收棉花已經進入高峰期,棉農起早貪黑,一門心思撲在自家棉田上,公路上滿載着棉花的馬車來來往往,不時有些小棉橋被風吹到路邊,一路皆白。
在銀川平原,農民在收割完水稻,收完土豆之後開始收向日葵了。向日葵的一旦成熟之後就要馬上收割,不然葵花籽會落到地上,每晚收一天就會損失一部份,辛苦了半年的農民當然不甘心讓自己的收穫就之樣損失掉,他們爭分奪秒地向那一株株向日葵揮起了鐮刀。銀川各個城鎮的曬穀場上,葵花籽堆成了一座座小山,這些葵花籽在曬乾之後有一部份會被加一點鹽炒熟銷往關內成爲零食,而大部份則會被送到榨油廠,然後變成金黃色的葵花籽油出現在千家萬戶的廚房裡,至於榨油剩下來的油粕也不會浪費,拿來喂牛餵雞,都是一流的飼料,過了好幾年窮日子的天雄軍可沒有浪費資源的習慣。
這段時間裡額哲的軍隊就留在銀川接受天雄軍的整編、訓練,而他只是派人回青海去象徵性的跟林丹汗報告,自己則留下來,認真地學習漢人的禮儀、風俗、文化。只是在銀川城呆了大半個月,他就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這種愜意的城市生活,打心裡不願意再回到草原去過那種一碗飯半碗沙,伴着牛糞味進入夢鄉的日子了。是的,他想留在銀川,讓自己的子孫後代像漢人那樣愜意的活着,不必整天爲下一頓飯而擔憂。他當然也目睹了大豐收的情景,不止一次被那堆積如山的稻穀、土豆、葵花籽驚得目瞪口呆,羨慕萬分。他感慨的對身邊的隨從說:“漢人真是太聰明瞭,給他們一點點土地,他們就能養活自己,並且過得很好,而我們即便擁有千畝草場也過得異常艱難……如果我們想壯大,必須向漢人學習農耕,單純依靠放牧,只有餓肚子的份!”
這是大實話,牧民的生活太艱苦了。千畝草場,聽起來嚇人,其實能養活一百頭牛羊就謝天謝地了————直接放牛羊去吃的話千畝草場真的養不了多少牛羊的,守着千畝草場餓肚子的例子多了去了,而在關內,擁有一千畝田地的……都他孃的是吃香喝辣的地主了好不好!
蒙古人如果不想再過那種連鐵鍋都當成傳家寶的苦日子,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一味的放牧,必須向漢人學習耕作,從土地裡獲得更多的饋贈。
漢人從土地裡榨取財富的本事也讓額哲大開眼界。種植什麼的就不用說了,蒙古人佔據河套地區近兩百年,只知道河套地區適合放牧而已,然而天雄軍奪回銀川平原之後,第一時間便在石嘴山那邊打了十幾口礦井,現在這些礦井裡每天都有大量的煤源源不斷的運出來,供應整個銀川,甚至向整個寧夏輻射,僅此一項便不知道創造了多少財富!煤是個好東西啊,有了它,就再也不用擔心冬季柴草燒完然後大家冷死了,怎麼以前蒙古諸部控制銀川平原的時候就沒有發現這樣的好東西呢?此外他們還從換回來的地盤上找到了銅礦和鐵礦,正在大量開採,拿地盤換糧食的部落已經哭昏在廁所裡了……草原上最缺什麼?最缺鐵啊!結果倒好,他們天天都在鐵礦上行走卻一無所知,把整個礦區都賣給了天雄軍!銀川周邊的蒙古諸部在唉聲嘆氣之餘,看着那幾個先前還自認爲佔了大便宜的部落,都是一臉鄙視。接着天雄軍又在阿拉善草原發現了一個大煤礦,不用說,大家看原先在阿拉善草原放牧的那個部落的目光都是:唉,我們中間又出了一個傻逼!各部落已經約定:以後千萬別再輕易跟天雄軍做交換,如果天雄軍要拿東西換他們哪塊地盤,千萬別急着答應,先回去找找看這塊土地上有什麼寶貝再說!
額哲對此只是淡淡一笑。就算天雄軍告訴你們那塊土地上有寶貝又如何?你們有這個能力去勘測嗎?你們有足夠的技術和人力去開發嗎?真是想得太天真了。
“其實大草原上有着數不勝數的礦藏,煤、銅、鐵、鹼……數都數不過來,如果能夠將這些埋藏在地下的寶貝開採出來,你們就算不放牧也能過得很好。”在一次談話中,盧象升不無感慨的對額哲說,“你們對草原的開發真的太低了,只知道放牧,東部的森林,西部的礦藏,南部適合耕作的溼地,都沒有得到利用,真是暴殄天物!”
額哲吃驚不小:“侯爺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難道你真的像傳說中的那樣長着一雙天眼,能夠看到埋藏在地下的礦藏?”
盧象升啞然失笑:“我哪有這麼神?是一個人告訴我的。事實上,早在去年他就告訴我銀川平原有很多煤,我按着他圈出的位置開挖,果然就挖到了煤。”
額哲再三追問那個人是誰,盧象升只是笑笑,並沒有回答。不過這也給了額哲一點安慰:原來我們草原並非只是一片貧瘠之地,只是我們不懂得利用而已!只要開發得好,我們大草原一樣能夠大量生產糧食、鋼鐵、棉布、鹽!不過,跟被他嘲笑過的人一樣,他也只是知道草原上有寶貝,卻完全不知道怎麼開發這些寶貝,只有嘆氣的份。
在額哲看來,盧象升應該是最溫和、最睿智的漢人了,他風度翩翩,明辯事理,處理各種繁雜的事務得心應手,從容不迫,他手下的人不必刻意追求什麼,只要跟着他從容不迫的去做,成績便自然而然的出來了。每次與這位溫文爾雅的侯爺交談,他都受益匪淺,很希望能夠與盧象升徹夜長談,他有無數問題要向盧象升討教呢。可惜盧象升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這樣的機會很少。看着蒸蒸日上的銀川城,看着漢蒙兩族百姓在城裡和平共處親如一家,他感慨的對親隨們說:“漢人中有盧大人這樣的文官,有錢將軍這樣的猛將,我們蒙古人便一點機會都沒有!”他打定主意了,回到青海一定要勸林丹汗放棄統一草原,與大明分廷抗禮的野心,大明的人才實在太多了,以蒙古這點體量,根本就鬥不過他們。
額哲帶來的那三千人馬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整,已經恢復了元氣,他們甩掉了臭哄哄的鼠皮大衣,換上了天雄軍那標誌性的火紅軍裝,那砍上幾次就報銷了的彎刀換成了削鐵如泥的橫刀和破甲能力強悍的點鋼長矛,至於角弓,更是換成了能射出三百米遠的複合滑輪弓,整體戰鬥力已經上了一個臺階。然而在對抗中一次次被天雄軍騎兵以寡擊衆反覆吊打之後,這些蒙古漢子們對自己的騎射絕技失去了信心。箭射得再準又能怎麼樣?人家人馬都披着箭射不穿的鎧甲,挺着馬槊一堵牆一樣猛撞過來,再好的箭法也是白給!更何況天雄軍還有普遍裝備着射程超遠的火槍的步兵軍團和恐怖的炮兵部隊,跟天雄軍打,他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不過,打不過天雄軍,跟着天雄軍去吊打那些他們看不順眼的蒙古部落也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小王子說了,河套平原有大量寶藏,將它拿下來,整個草原的蒙古人都能過上像漢人那樣的好日子,他們渴望着這一天的到來,只是不知道天雄軍什麼時候纔出兵而已。
天雄軍確實在爲征服河套地區作着準備。盧象升眼裡的征服,並不單純是把蒙古人打服,讓他們俯首稱臣,而是徹底控制整個蒙古高原,讓漢人在蒙古高原站穩腳跟,讓蒙古人成爲大明的一份子,用他們的馬刀強弓去爲大明徵戰!不過想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不是打幾場戰役就能成功的,他有大量準備工作要做,而開發銀川平原、大同盆地,只是個開始而已。他必須整合陝西、山西、寧夏諸省的資源,並且打通一條從草原通往南陽的路線,方便河洛新軍馳援。前者他一直在做,陝西、山西、寧夏等地的官員也比較配合,後者則是現成的,早在兩千年前,秦朝便動用數十萬民夫修建了一條從西安直通包頭(當時被稱爲九原郡)的高速公路————秦直道,兩千年來這條大道一直在發揮着重要作用,他要做的只是稍稍改造一下,秦直道便能讓他的大軍受用無窮了。至於南陽至西安段,楊夢龍則在驛道基礎上擴建一條可以並排通過四輛四輪馬車的大道,而且還是水泥路,眼下這項工程已經進入中盤階段,從南陽通往西安的公路修通之日,便是大軍長歌出關、橫絕塞外之時!
在陝西,在山西,在寧夏,數以萬計的民夫正在修橋鋪路,而河洛新軍和天雄軍的兵工廠正在夜以繼日的製造着大量這個時候殺傷力最爲凌厲的武器。大家都在等待着,等待着天雄軍洪水決堤般從邊牆後面涌出,漫過草原的那一刻。
裹着暴雨的烏雲正在草原上空積聚,草原上各部落也能感覺到暴風雨即將襲來的壓迫感,不少人惶恐不安,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這特殊的時刻,一匹快馬穿越煙沙晦迷的河西走廊,直奔銀川,帶來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林丹汗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