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入城的時候,楊夢龍忽然問。
鄭成功愣了一下,馬上就反應過來了,說:“非常糟糕!西夷趁着家父與侯爺鏖戰之機,大舉增兵,現在在臺灣的西夷戰艦已經多達五六十艘,步兵更是多達上萬人,他們正肆無忌憚地攻打漢人的據點,屠殺移民,現在死在他們手裡的人怕是不止兩萬了!”
楊夢龍哼了一聲,說:“先讓他們得意幾天,等我補充一下炮彈再去收拾他們,到時候甭管是海上的還是陸上的,通通給我去死,一個都別想逃!”
施琅眼睛一亮,搶着問:“侯爺真的要出兵臺灣,驅逐西夷?”
楊夢龍說:“不是驅逐,是送他們去見上帝!”
施琅說:“那太好了!我願意打先鋒!”
楊夢龍笑:“小子,願意打先鋒的人多了去了,你得先排隊。”
施琅漲紅着臉叫:“就算不能打先鋒,我作一馬前卒總是可以的吧?反正這一戰我一定要參加!”
鄭成功說:“屬下也願意作馬前卒,將功贖罪!”
楊夢龍翻了個白眼:“屁,你們現在這年紀就應該好好讀書,打仗的事交給更專業的人來做好!”
鄭成功和施琅一百二十個不服氣,但是想到楊夢龍麾下猛將如雲,還真沒有輪到他們逞能……唉,算了,打先鋒什麼的就別想了,志在參與吧!
進城之後,楊夢龍在鷹廈軍校場舉行了一次小規模的閱兵儀式,一千六百名軍裝筆挺、皮靴擦得一塵不染的海軍陸戰隊員排成四十乘四十的方陣,踢着正步浩浩蕩蕩的開過,凜然殺氣讓所有圍觀者汗毛倒豎,就連一向自詡精銳的鷹廈軍都沒能例外。無數廈門姑娘甚至像粉絲遇到了天王級偶像一樣尖叫起來,那些帥氣而充滿陽剛氣息的陸戰隊員讓她們小心肝砰砰的跳個不停啊……打從開戰到現在一直都鬱悶得不得了的陸戰隊總算是出了一把風頭,得意了一回,他們可是唯一一支進入廈門受閱的部隊哦,回去有得吹了。
然而,很快這些陸戰隊就發現這並不是什麼好事了。得知陸戰隊在廈門大出風頭之後,韓鵬軍團和薛思明軍團毫不客氣的給他們起了個不大好聽的外號:
儀仗隊!
這個外號差點把海軍陸戰隊給氣炸了肺,這簡直就是戳着他們的額頭罵他們是不能打仗的花架子啊!於是,這次大出風頭的閱兵式成了陸戰隊的奇恥大辱,他們發誓,以後不打勝仗絕不參加閱兵式了!
甭管怎麼說,海軍陸戰隊那排山倒海的氣勢還是迅速征服了整個廈門,讓廈門軍民對河洛新軍有了更加直觀的認識,他們算是徹底的服了。當天,鄭成功和田川氏在鄭府設宴,爲楊夢龍接風洗塵,廈門地方名流商賈慕名而來,座無虛席,爭相向楊夢龍敬酒,氣氛融匯之極。跟江南那邊不一樣,福建這地方窮得很,商業氛圍又很濃,即便是士大夫階層,思想也沒那麼僵化,舉國士大夫階層視楊夢龍如寇仇,可福建人卻視他爲救星,福建的士大夫階層更把楊夢龍的到來當成了一次絕好的機會。沒辦法啊,福建的存在感實在太低了,在朝中根本就沒什麼勢力,如果能跟楊夢龍搞好關係,不僅能從中找到很多商機,還可能在他的幫助之下扭轉這一劣勢,在朝中發出自己的聲音,這樣的機會,他們怎能放過!
酒過三巡,一位年過八旬、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向楊夢龍拱手,神情嚴肅的說:“不瞞大人,福建山多地少,地貧民頑,民生凋零,我等一籌莫展!久聞大人治理地方之能不亞於管仲,即便是兩廣這等貧困之極的地區在大人的治理之下也大有起色,不知道大人能否拉福建一把,讓福建父老也過上溫飽生活?”
楊夢龍也不客氣,說:“讓福建父老過上溫飽生活?你們的要求是不是太低了一點?”不等那位老人開口,他便繼續說:“其實要改變福建現在這種貧窮落後的局面也很簡單,首先,推廣銀元,整肅吏治!像那些火耗、漂沒之類的亂七八糟的苛捐雜稅不許再收,否則通通進監獄!其次,開海禁,鼓勵百姓經商,這個一直在做,只要再加一把火就行了。第三,移民!福建多山少地,人口衆多,越來越多的人口靠越來越少的地維持生計,想不窮,可能麼?應該大力鼓勵無地或者少地的農民向臺灣移民,那邊肥沃的土地有的是,至少可以容納福建三成人口!第四,興辦實業,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福建不是盛產紅茶嗎?就把這個紅茶產業做大做強,大量出口,把外國人的錢賺回來!此外沿海地區還可以建一些海鮮加工廠……”這傢伙肯定是事先做了大量準備工作,說起來是一套一套,把那些老夫子聽得一愣一愣,如癡如醉,頭一回發現原來還有這麼多賺錢的門路,還有這麼多可以解決眼下老大難題的辦法!
另一邊,李巖和沈廷揚正在飛快的接收着鄭氏集團的產業。鄭氏集團的核心始終是在廈門,由於廈門沒有遭到戰火的破壞,那些產業都完整的保留了下來。粗略的盤點一下,兩個都目瞪口呆:
鄭氏實在太富了!
僅庫存的白銀就多達一千一百萬兩!
我的乖乖,什麼叫富可敵國?這就是了!
不過,鄭氏最寶貴的財富不是庫存的白銀,而是鄭芝龍花了十年時間攢起來的那支規模龐大的造船工人隊伍。這批工人多達三四千人,每年都爲鄭氏集團製造大批戰艦和商船,經驗豐富,技術高超,正是依靠他們,鄭芝龍才建立了一支長期稱雄東亞的海軍,死死壓制着大明水師、東亞海盜和歐洲殖民主義者。現在這筆寶貴的財富被楊夢龍照單全收了,有了這支工人隊伍,楊夢龍完全可以興建一個比武漢造船廠更大,也更加便利的造船廠,源源不斷地爲他的海軍制造更多戰艦!
李巖笑着對沈廷揚說:“侯爺不願意攻打廈門不是沒有道理的,真要硬打,只怕這些東西我們一樣都撈不到了。”
沈廷揚說:“侯爺那麼精明的人,永遠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對了,李公子,鄭氏集團怎麼處理,有沒有章程?總不能繼續放任自流吧?他們雖然損失慘重,但好歹還有十幾萬部衆,放任不管的話準出事!”
李巖說:“當然不可能不管。我的意見是,從泉州軍、金門軍、鷹廈軍這三支精銳中篩選銳卒組成一支新軍,登萊水師再從他們中間招募五六千名水手和三千名陸戰隊員,其他的願意回家的就遣散回家,無家可歸的在臺灣劃一塊土地給他們,讓他們移民過去就算了。”
沈廷揚說:“也就是說,鄭氏二十萬部衆,最後能留下來的也就兩萬來人嘍?”
李巖苦笑:“能挑出兩萬已經算好了。”
沈廷揚想起楊夢龍那坑死人不償命的徵兵標準,不禁點頭表示贊同。按楊夢龍的標準,想在鄭氏集團中間招滿兩萬人還真不容易。他嘆氣:“可惜,那麼多水手卻不能爲我所用……”
李巖說:“你還怕他們跑了不成?讓侯爺跟廣東、福建的海商打個招呼,讓他們儘量從鄭氏這邊招募水手,這些水手經驗豐富,更兼勇猛善戰,我想那些海商一定會喜歡的。平時這些水手就在商船上幹活,一旦有需要馬上徵召入伍,不就得了?”
沈廷揚一拍大腿,連聲叫:“妙,妙,真是太妙了!”
正說着,扎吉衝翁走了進來,帶着詭異的表情向李巖拱手爲禮:“李公子,侯爺請你過去!”
李巖放下手裡的文件,整理一下衣衫,起身邊往外走邊問:“侯爺找我有什麼事?”
扎吉衝翁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楊夢龍平時沒事就喜歡賣個關子,在他身邊呆得久了,扎吉衝翁也染上了這毛病,李巖也拿他沒辦法,只好跟着走。
來到鄭府,還沒進門楊夢龍就急吼吼的跑了出來,見面就叫:“李巖你可來了,我終於得救了!”
這貨一副見了救星的樣子讓李巖本能的感覺不妙,問:“大人,怎麼了?”
楊夢龍拽着他就往裡面跑:“有人要跟我對對子……我靠,老子怎麼可能會對對子嘛,只好向你求救嘍!”
這下李巖明白了,大概是這傢伙太過自來熟了,很快就跟滿座高朋打成了一片,而參與宴會的人中不乏飽學之士,喝得高興,忍不住跟他吟起詩作起對來。糟糕的是,說到打仗和搞經濟,楊夢龍絕對是一把手,但是讓他吟詩作對,那是八竅通了七竅,一下子就抓瞎了,只好向李巖求救嘍。李巖無奈的苦笑:“大人,你也應該學學吟詩作賦,品酒煮茗這些雅事纔是……”
楊夢龍撇嘴:“有你在,我幹嘛要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好吧,他總算還有需要李巖的地方,李巖也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感動了。
分開衆賓客回到筵席,楊夢龍得意的說:“這位就是我的軍師李巖!天文地理,正史野史,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你們只管放馬過來好了!”
李巖向在座的賓客團團作揖,吃驚的發現薛思明、鍾寧也在,這兩位不知道什麼時候趕來了,跟這兩位坐一塊的還有一男一女,男的二十四五歲的年紀,一表人材,女的十八歲左右,梳着個偏鬢,長髮披肩,穿一套嫩綠色衣裙,粉面桃腮,蛾眉瓊鼻,人淡如菊,正一臉挑釁的看着楊夢龍呢。他說:“在下李巖,請各位多多指教。”
一幫老頭子紛紛點頭稱讚:“李公子果然一表人才!”鍾寧也向李巖介紹那一男一女,嗯,男的叫黎旭,在泉州城下跟薛思明惡戰過一場,雖敗猶榮,女的是黎旭的妹妹,黎薔,這名字真好聽。李巖向這兄妹二人頷首致意,黎薔也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了。也不知道楊夢龍剛纔說什麼得罪了這位大小姐,這位人淡如菊的大小姐看上去居然有點兒氣急敗壞,不等李巖坐定便衝楊夢龍叫:“侯爺,現在你救兵也搬過來了,我們可以開始了吧?”
楊夢龍說:“可以,你出上聯吧。”
黎薔說:“那請侯爺聽好了,小女子的上聯是……”潤了潤嗓子,一字字的說:“煙鎖池塘柳!侯爺,請對下聯!”
整個客廳頓時就靜了下來,不少飽學之士都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涼氣,一臉同情的看着楊夢龍,李巖也是心頭一震,擊節讚歎:“短短五個字,金木水火土盡在其中,生生描繪出一幅絕美的畫卷來!好,妙!真是絕對!”
楊夢龍白了他一眼,神情鬱悶:“我也知道這對子很妙很強,但是你也不用那麼激動吧?人家是在刁難你老大啊!快幫我想想!”
李巖低聲說:“大人,這對子不好對啊!她五個字,分別是以金、木、水、火、土作偏旁部首的,想對上,你也得挑出這麼五個字,意境也不能差才行……恕在下才疏學淺,一時半刻真的對不上來!”
楊夢龍大爲失望:“你也被難住了?”
李巖說:“讓我想想……”
楊夢龍說:“趕緊想想,對不出來很沒面子的!”
李巖冥思苦想,半晌才向黎薔拱手說:“姑娘果然是驚才絕豔,無人能及,在下搜腸刮肚,勉強對得上,但意境卻差了很多……”用手指蘸了酒,在桌面上寫出五個字:桃燃錦江堤。
黎薔看了幾遍,輕輕一擊掌,笑說:“對得妙。”
楊夢龍伸長脖子看了又看,叫:“這就對上了?就這麼簡單?”
李巖差點沒吐血,這還簡單?我想得腦殼都疼了好不好!黎薔睨着這個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傢伙,笑吟吟的問:“怎麼,大人也對出來啦?”
楊夢龍神氣的說:“早對出來了!煙鎖池塘柳是吧?我對————”學着李巖的樣子用手指蘸着酒在桌面上一筆一畫的寫了五個大字,大家眼也不眨的盯着,他每寫一個就念出來:“深、圳、鐵、板、燒!”
寫完了,這個二貨得意的說:“金木水火土,一應俱全,對上了吧?
黎薔毫無淑女形錫的一口酒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