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還好!
朱由檢長舒了一口氣!
奏書上,王二狗細述毛文龍十大罪狀,這是西廠提督的本職工作;
他建議懲辦袁崇煥,說明他沒有結黨營私!
由此可見,王二狗這人,確實值得信任!
將大任託付於他,朕沒有看錯人!
既然如此,袁崇煥還能用!
若是殺了他,還有誰可以鎮守遼東?
還有誰可以“五年平遼”?
“萬歲爺,楊御使再遞奏書,以不懂軍事、不解民情爲由,拒絕去陝西上任!”
朱由檢眉頭一緊,嘴角動了動,強忍着沒有開罵,接過了奏書。
自從朱由檢登基以來,他削去了司禮監太監“批紅”的權利,卻沒有削去太監查看奏摺的權利。
畢竟,有了太監幫忙整理,朱由檢想要的奏書,可以第一時間拿到。
正是有了王承恩的幫忙,才能在在成百上千的奏書中,第一時間得到陝西、山西的奏書,得到王二狗與袁崇煥的奏書。
當然,王承恩也沒辜負朱由檢的信任。
幾百封謾罵的奏書,被他移到了最後面!
等朱由檢看到這些奏書,可能在幾個月之後了!
也可能,朱由檢永遠都看不到!
“王二狗!又是王二狗!”
朱由檢氣得咬牙切齒,狠狠拍着桌子:“這個楊鶴,沒了王二狗,他就不能辦事了?”
憤怒中,朱由檢很是後悔!
那天在大殿上,爲了安撫楊鶴之心,朱由檢確實做了承諾,調王二狗相助於他。
然而,計劃沒有變化快!
哪知道,皮島出了這檔子事!
王二狗只能去往皮島和錦州,詳查此事的前因後果。
罷了!
木已成舟,查出來又咋樣?
可以肯定的是,袁崇煥不會私通建奴!
更不會像某些大臣說的那樣,他不可能投靠皇太極!
身爲大明的一品督師,他沒那麼傻!
既然袁崇煥已經上書請罪,暫時就不要追究了!
既然袁崇煥說,皮島只有四萬七千人,實際兵力只有兩萬八千人,不再另設總兵,那就不設吧;
既然袁崇煥建議,收回毛文龍的敕印和尚方寶劍,那就收回吧;
他建議將兩萬八千士兵分爲四協,建議任用毛文龍的兒子毛承祚、副將陳繼盛、參將徐敷奏、遊擊劉光祚爲首領,也依他的意思辦吧;
我連魏忠賢都能忍,還忍不下一個袁崇煥?
只要他能“五年平遼”,我忍了便是!
大臣的意見,我不必理會!
這些人,只知道彈劾別人!
沒一個能幹事的!
“傳旨:袁崇煥肅奸有功,賞銀五千兩;
公開毛文龍十大罪行;
搜捕毛文龍伏於京師之爪牙;
此事,由曹化淳親自去辦,不得有誤!”
音落,杜勳趕緊擬旨。
朱由檢揉揉太陽穴,過了許久,深吸口氣:“三邊總督既已冊封,就當儘快上任!
給楊鶴傳旨:令他即刻上任,不得拖延!
再給王二狗傳旨:袁崇煥與毛文龍之事,不必再查,也不必上書;令他速速返回京師,聽候調遣!”
“那……萬歲爺,禮部侍郎溫體仁和周延儒、戶部尚書畢自嚴、御史侯恂等人,彈劾遼東總兵吳襄丟失西平堡……”
“罷了!”
提起這事,朱由檢又是一肚子怒火!
好不容易,收復了西平堡周邊三百里土地!
沒想到,王二狗前腳剛走,馬上就被吳襄丟了!
判他個凌遲處死,還算輕的!
但,他是袁崇煥的心腹,祖大壽的頭號干將!
而且,袁崇煥的奏書中,他“出城血戰”、“力斬六百敵兵”、“被奸細打開了城門”,這才讓西平堡失守!
朕遠在京師,難道是那麼好胡弄的?
罷了,罷了!
此時,此刻,追究這些,只會讓袁崇煥生疑!
所以,先穩住袁崇煥!
他跟吳襄的事,留待秋後算賬吧!
……
因爲八旗軍佔領了西平堡,並有大批騎兵巡邏在大淩河與西平堡一線,王立的返回速度慢了許多。
足足用了十天時間,才從“沒溝營”悄悄繞至大淩河。
此地,距離錦州只剩幾十裡。
即將回到明軍的大本營,但王立卻警覺起來!
“僅僅是今天,建奴就出動了八百多騎?”
“對,是八百三十騎!其中二百騎還越過了大淩河,一度殺到錦州城下!
城上的守軍,還放了一通大炮!
估計,皇太極要大舉進攻關錦防線!
廠公,咱們不能再拖延,趕緊撤回錦州,趕緊回京纔是!”
“是麼?皇太極想打關錦?”王立搖了搖頭,未置可否:“是否發現建奴的運糧隊?”
“額……暫時沒有……”
沒有?
這就不正常了!
自己擺了皇太極一道,他的報復,不過是早晚的事!
不對,即使沒有自己,他還是會打關錦防線!
他想入主中原,必須拿下關錦防線!
從瀋陽到京師,這是最近的路線!
皇太極想打錦州,事先探聽虛實,探明道路,這很正常!
但是,探聽虛實,探明道路,不應該悄然而行麼?
需要派遣八百多騎的“偵察隊”?
生怕明軍不能發現?
這不是嚮明軍報信,不是讓明軍準備好大炮麼?
皇太極有這麼傻?
再說了,皇太極想打錦州,不應該“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麼?
他屯在西平堡的糧草軍械,已經被袁崇煥搬回了錦州!
只是偵察,又沒運來糧草軍械,他打個屁的錦州?
確實可疑!
既然已經靠近明軍的控制範圍,王立的膽子大了許多!
只用一天時間,就匆匆回到錦州。
什麼?
吳襄出城與八旗軍血戰,斬敵六百多騎?
這個吳襄,何時這麼能打?
什麼?
有人趁着兩軍血戰,打開了西平堡的城門?
我去!
還有證人?
丟了西平堡,反而得到朱由檢的嘉獎?
尼瑪!
這傢伙,不是普通的莽夫!
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原計劃奏他一本,栽他個滿門抄斬!
竟被他搶先一步,搶先向朱由檢上了奏書!
棄城而走,竟被他說成“血戰不敵,被奸細所害,被迫撤回錦州”!
靠!
老子竟然無從下手了!
看來,古人也挺聰明嘛!
罷了,罷了!
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
朱由檢聖旨,早就送到了錦州;
只因王立正在撤回的路上,無法確定具體位置,所以留在這裡。
細看之後,王立冷冷一笑。
“速速返京,聽候調遣”,這不明擺着嘛!
去陝西送死的,有個楊鶴還不夠?
還想拉我去送死?
你想得美!
嗯,得想個萬全之法,繼續留在錦州!
等到風頭過了,再回京師!
否則,腦袋都沒了,撈再多的錢有個屁用?
“袁督師,建奴近日的舉動,好像不太正常吧?”
“哦?”
袁崇煥擡起頭,上下打量着王立,實在難以相信!
這個毫不起眼的太監,也有些本事嘛!
也對,能做到西廠提督,沒點本事能行麼?
再說了,明軍不久前攻下西平堡與遼陽,全都是西廠的功勞!
於是,袁崇煥沒動聲色,裝作一無所知:“王公公,你認爲,哪裡不正常了?”
王立確信袁崇煥在裝傻,懶得廢話太多:“皇太極……會不會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話說到這份上,袁崇煥不再裝傻,面露憂慮之色:“實不相瞞,就在昨日,我向皇上上了一封奏書:
臣在寧遠,敵必不得越關而西;薊門單弱,宜宿重兵。”
袁崇煥奏書中的“薊門”,並不是某一座城池,而是泛指北京以北的薊州一帶。
聽聞袁崇煥上了奏書,王立稍稍鬆了口氣。
也對,自己對軍事一無所知,都能猜到皇太極可能繞道蒙古,身爲薊遼督師的袁崇煥,又怎會不察呢?
“既然袁督師已有準備,我就不再妄言軍機;不過,你斬殺毛文龍之事,必會惹怒萬歲爺!
此次,萬歲爺沒有怪罪,不代表他會忘記!
往後行事,還需三思而後行啊!”
王立說得很是鄭重,袁崇煥沉默不語。
其實,斬殺毛文龍的次日,袁崇煥已經後悔了!
爲了穩定皮島的局勢,他第一時間向朱由檢上書,做了一定的善後工作,也獲得了朱由檢的批准。
這事,暫時算過去了!
爲了留在錦州,王立也向朱由檢呈上封奏書,詳細分析了遼東的局勢;
並稱,皇太極正在調兵遣將,很可能避開城池堅固的關錦防線,轉而繞道蒙古南下,建議加強薊北長城方向的兵力。
然而,王立並非戍邊的將軍!
他的監軍身份,也是爲議和而掩人耳目!
所以,奏書送到後,朱由檢仍舊態度堅決,連下三道聖旨,催促王立即刻返京!
唉!
想繼續留在關錦,想拖延回京的時間,沒什麼指望了!
回到京師,必被調往陝西!
若是去了,要麼被亂民打死,要麼與楊鶴一起背黑鍋,被革職或處死!
錢都沒撈夠,還沒等到“奏淮八絕”和長平公主長大成人,怎能就這樣掛掉?
苦思一整夜,王立終於有了計策!
於是,不再遲疑!
引着錦衣衛星夜疾馳,只用六天時間,就從錦州回到了京師!
“王公公!此次出使遼東,旅途勞頓,本該讓你休整幾日;
但,陝西的民變越來越烈!
只有王公公親自前往,朕才能放心啊!”
“能爲萬歲爺分憂,是小奴畢生的福份!但,還有一件事,比陝西的民變更加嚴重!
若不盡快解決,恐動搖大明之根基啊!”
“哦?”朱由檢眉頭一緊,直直瞪着王立:“究竟是什麼事,能比遼東的敵情更重要?能比陝西的民變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