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玉蝶的死,再一次沉重的打擊了餘玉倩。一天之中,她的兩個最親的人接連死去,還有一個不知所蹤。現在只剩下她孤身一人了。雖然她還沒有死,可是她卻感覺上天已經拋棄了她,她不知道今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火化了黃玉蝶與劉子明,俞仁輕輕向餘玉倩道,“跟我走吧!”
餘玉倩順從的跟着俞仁,眼前的這個男人,現在已成爲她活下去的唯一動力與希望。如果沒有他,她真不知道自己再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衆人收拾了戰場,又在島上給死者起了幾座墳,便一起隨魯月到兗州去了。
魯王隆重的接待了俞仁,然後又在王府大擺宴席。酒席之後,魯王寫了封揭發山東巡撫趙彥,暗害功臣,忌才妒能的奏摺,又要上書給俞仁請功。因俞仁沒有功名與官位在身,魯王怕朝廷不用他,還特意親手寫了封信給趙南星,誇俞仁是天上地下的不世之才,是五百年纔出一次的將星。
魯王當然也聽說了俞仁與趙南星的關係,也聽俞仁講了他們兩人從前的不快。但魯王認爲,必竟是一家人,再不愉快的事情,都過這麼久了,再大的氣也該消了。所以,魯王很有把握的命人將這幾封信送到京裡。
“不出半月,你就不會再是布衣之身了。至少也得是個總鎮總兵。”魯王拍着俞仁的肩膀,很有把握的道。
俞仁沒有拒絕魯王的好意,但他在心裡卻並不相信朝廷會任用他。如果沒有趙南星在,或許還可以。但有了這個固執的老頭,俞仁知道,這種希望還是很渺茫的。從趙蕊那兒,俞仁聽了許多關於趙南星的事情,他知道。這老頭的固執是出了名的,他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自家子弟通過他的關係走上官場。在官場之上,如果有他自家的子弟,他不僅不會順便提攜,甚至還會刻意打壓。
可是對於他的那些弟子門生們,他卻又完全是一種相反的態度。對於這些弟子門生,趙南星從來都是不遺餘力的提攜他們,幫助他們,甚至甘願充當他們的保護傘。
俞仁不知道要對趙老頭的這種固執說些什麼。但有一點是他不能不佩服的,至少這老頭子從來沒有爲自己的家人謀過利。與那些官場主流們,專以爲自己和家人謀私利相比,趙老頭的這一點表現,又使他無論做出怎樣的錯事,大家都不忍責備他。
辦完了正事,魯王遣走了書記官,只留下俞仁與他兩人在書房。
俞仁知道魯王一定是還有話要對他說,他隱約的猜到了一些,但他卻不願主動提起。
果然,魯王遣走了書記後,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然後向俞仁道,“有件私事,我一直都憋在心裡,沒有講。現在,是該到講出來的時候了。”
俞仁沒有接口,他已猜到了魯王要講的是什麼事,但他卻裝作不知,是因爲他也覺得這事實在很頭痛。
“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沒有跟你說實話。”說到這兒,魯王狠狠的喝了一口茶,這纔像是下了決心似的道,“魯月其實是我的女兒,皇上曾冊封她爲望月郡主。她的全名叫朱月月。”
俞仁仍然不說話,只是點頭。
魯王雖然覺得作爲一個王爺,卻要爲了女兒的婚事,而屈尊主動向俞仁這樣一位無官無品的小子開口。但自己暗示了多次,這小子卻總是裝作不知,他只要自己提了。
爲了女兒的幸福,與自己的面子相比,魯王最終還是選擇了女兒的幸福。
“月月的母親是我從前的一位婢女。自始至終,她都沒能嫁入我們朱家。雖然我前後娶了幾位王妃、可是我真正愛的卻只有她。”
魯王說到這兒,臉上流露出無限的柔情。
“那您爲什麼不娶她呢?”俞仁不解的問。
“我想娶她時,我父親當時還在世,父王極力反對,認爲月月的母親身份卑微,不能嫁入我們朱家。爲了打消我的這個念頭,父王命人悄悄將月月的母親送出了王府。
可那時的她,其實已經懷上了我的孩子。
我雖然費盡了力氣,卻到底沒有打聽出月月母親的下落。
直到父王過世,我才終於找到她們母女,將她們重新接回我自己的府邸,那時候,我還是常德王。我本想補償她們母女這些年來失去的一切。可是月月的母親卻在回到王府的第二天便生起了重病,最終一病不起。不久便拋下我跟月月,獨自走了。”
魯王朱壽宏說到這兒,嘆息一聲。
俞仁原本以爲朱月月是一個從小便嬌生慣養在王府的千金,沒想到她的身世也如此的曲折,難怪她這陣子跟着自己,吃了不少的苦,卻一點也不埋怨。
聽了魯王的講述,俞仁不由的好奇的問,“我朝自王學興起以來,從前的那種尊卑之禮、儒家之教,不是已經淡化了許多嗎?爲什麼老王爺還如此的計較一個你一個妾室的身份呢?”
朱壽宏嘆了口氣,“父王因祖父一生爲惡一方,聲名及差,又險些爲皇上撤去藩號。到他受封后,父王極力想要改變百姓與朝廷對魯王的印象,於是多次出賣王府產業,贍濟貧民。
雖然做了這許多的善事,但我卻很知道,父王其實在內心裡,是很不喜歡這些貧民的。他所以要這麼做,不過是出於祖父的惡行遺下的壓力。於是,善事做的越多,他也就越討厭那些窮人。
但是父王怕被人告發,表面對下人們還是很好的。只是在內裡,他卻要求我們要與這些下人們絕對的劃清界線。這也是他爲什麼那麼反對我娶月月的母親做妾的根本。”
俞仁不說話了。看來,這位老魯王其實也只是個可憐蟲。他對下人們的鄙視,不過是爲了要保存他作爲親王的那份不敢公開的尊嚴。而朱月月和她的母親正是這心態下,產生的悲劇產物。
“月月從小跟着母親生活,吃了不少的苦。所以,我希望她以後的日子可以幸福。這也是我一直沒有把她嫁出門的原因。
也許,你也聽說了。當初,我看中了李如柏的兒子李顯忠。
那時候,我覺得這小子人長的風流瀟灑,家世又好,月月如果嫁給他,一定會很幸福。雖然月月自己並不很贊同這門親事,但我還是打算一力促成此事。
可是後來李如柏出了事。我便趕緊把這事給打住了。幸好我還沒將這事敲訂下來,不然就真把月月給害了。
經過此事以後,我也想通了。月月的婚事,最終還是要讓她自己選擇。我只能從旁做個參考。我給她做的選擇,最終都不可能會讓她幸福。
所以,我……今天將你留下來。
……”
魯王說到這兒,實在說不下去了。他必竟是個王爺,要讓他主動求俞仁這小子來娶他女兒,他還是開不了這個口。他只能不斷的暗示。希望俞仁有一天可以覺悟過來,而主動向他提出此事。而今天,他自覺已經把話說的夠明顯了。
可是俞仁卻仍然假裝不懂。“啊……”
魯王見到俞仁的反映,氣的一甩袖子。一言不發的走了。
俞仁見魯王走了,也跟在他身後,慢慢走出書房。“我也是沒有辦法啊!”俞仁在心裡喊着。像朱月月這樣的美女,人人看着都喜歡,可是,喜歡和愛是兩回事啊!喜歡可以很簡單,什麼都不做,也不用負責。但愛卻是要負責的。
“你要是不用我負責,我就把你女兒給收了,也無所謂!”俞仁豬哥的想。
他當然早就看出來,魯王想把女兒嫁給他,可是他現在已經娶了兩個了,要再娶一個,可就有些不像話了。何況,這朱月月還是位郡主。要真把她娶進門,那李瑩與趙蕊便只能退居妾位。這是俞仁所不能接受的。
俞仁低着頭,走出王爺的書房,正要出門回住處,便見到一旁的院子裡突然走出一位五十上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