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口的另一個地點,那些吃飽了的流民們正排着隊,等待肖莫愁的安置,肖玉蘭帶了幾個私塾的小傢伙們也在一邊幫忙。
“劉蠻子?”
肖莫愁寫下一個名字,隨口道:“去護鹽隊報道”
“大人”
這個叫劉蠻子的傢伙有些迷茫的問道:“不是讓俺們來這裡種田的嗎?這個護鹽隊又是咋回事兒?”
肖莫愁滿臉的不耐煩,揮了揮手,這有幾百號人,他哪有閒心一個個的解釋過去?兩個軍戶上前拖着劉蠻子就走。
“這是要幹啥啊?你們要幹啥啊?”
一個婦人大驚失色,上前抱住了劉蠻子,劉蠻子果然有些蠻力,兩下一甩,兩個軍戶摔了個四仰八叉。
“怎麼回事?”
何九威風凜凜的帶着幾個兵走了過來,他走到劉蠻子身邊,斜眼打量了一下:“要不跟我試試?”
劉蠻子吐了口黃土:“試試就試試,俺還怕你不成?”
“幹什麼?”
張大寶也走了過來,何九臉色一僵,跑了
“新來的流民都得加入軍戶名籍後,毛家屯纔會分田給你們耕種,你們在這裡鬧什麼?”
張大寶見劉蠻子引起了衆人的圍觀,不悅的問道
“可是,那個紅夷老爺可不是這麼說的啊?”
劉蠻子結結巴巴的反駁:“他說,只要俺們到了毛家屯,就能有飯吃,有田地耕,可沒說要加入軍籍啊?”
這些流民剛剛歷經了登州戰亂,對於當兵吃糧很是敏感,再說,衛所的軍戶連佃農都比不上,他們千里迢迢的跑過來,可不是爲了加入衛所當兵的。
“就是啊!”
那個婦人也尖叫了起來:“哪有兩碗粥就讓人當兵賣命的道理啊?”
婦人一邊喊叫,一邊打量着周圍的流民,那些人有些暗暗點頭,有些沉默不語,但是,對於毛家屯這種赤*裸裸拉壯丁的行爲都很反感。
“不入籍就滾唄,誰還稀罕了”張大寶手下一個教官很是不屑
“閉嘴!”
張大寶厲聲斥責,周圍流民聽到教官的那句話,頓時鼓譟起來。
張大寶無視了那些人的七嘴八舌,蹲下身把劉蠻子攙扶了起來,又把他身後的灰塵拍去。
“剛纔兩碗粥只是讓你們先墊墊肚子的,毛家屯今早殺翻了三頭豬,就是準備招待你們,大家晚上都有肉吃”張大寶不緊不慢的說道
周圍一片死寂,人人瞪着張大寶,有些不可思議。
“想加入軍戶還要經過考覈的,你以爲這麼容易能進的?”
張大寶指了指一隊遠遠走過來的護鹽隊說道“你看看他們的樣子,那是一般人能進的嗎?”
這隊護鹽隊邁着整齊的步伐,目不斜視的從村口走過,清一水的裝備,整齊的軍容,高昂的士氣,大量的運動加上良好的營養,看上去個個臉色紅潤,與這些流民面黃肌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流民大部分都張着嘴,呆呆的看着這些奇怪的軍戶,這完全顛覆了他們平日裡的思維……
等張大寶把護鹽隊的待遇一說後,很多青壯已經擠在報名處,這待遇,就算是登州總兵養的家丁也沒有啊?
最後肖莫愁統計完畢,這次登州過來的流民共計兩百四十七丁,其中青壯佔了近一半,全部加入了護鹽隊,其中也包括了劉蠻子。
“不知道小的們將來要納糧多少?”
流民們還是最關心這個問題,毛家屯分田到戶後,每一家都分到了近十五畝,如何納糧就是他們最擔心的問題了,這些流民中很多都是登州附近的自耕農,但近年來大部分的田賦都轉移到了他們的頭上,地方官方巧立各種名目收稅,又勾結糧商大斗進小鬥出,什麼踢槲之類的,這些人辛苦種了一季,收穫不但不夠繳納田賦,甚至還倒欠的地步,是以大批人忍痛低價賣掉了土地,跑出來逃荒,大筆的田賦緊接着又轉嫁到了剩下那些自耕農身上,於是拋荒賣地的人就更多了,土地兼併現象愈發嚴重,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第一年不用擔心納糧的問題,你們最主要的任務是肥田……”
張大寶很是親切,最關鍵的事,要讓這些流民安心,還要讓他們相信毛家屯未來的前景。
“第一年不納糧?是生地不納還是全都不納?”一個人趕緊問道。
“第一年收多少都是你們自己的,毛家屯還免費提供耕牛,目前三戶共用一頭,其他種子,鐵具,水利都安排好了,毛家屯都有提供”
張大寶大聲的說道“從第二年起,每畝需納糧三鬥,第三年起,每畝納糧二斗,但耕牛種子鐵具都需自己出錢添置,毛家屯也可提供,價格隨市價……”
當下那些流民便聚在一起,低聲商議起來。明代北方畝產約一石,有據可查的可到兩石左右,南方稻麥兩熟田的稻穀畝產最高能到三石,當然,這都是風調雨順的年景,眼下小冰河時期,畝產大打折扣,但是在登州一帶,只要仔細耕作,產量一石半是沒什麼問題的。
這樣看,毛家屯第二年納糧最多,約每畝四十斤不到,這個條件還是比較誘人的。
當下又有一人越衆而出問道:“敢問大人一聲,這分田納糧一事,何人可以作保呢?”
“楊大人,石臼所楊千戶楊大人”
張大寶的話打消了他們最後一絲疑慮。
這些流民在軍戶的帶領下,開始扶老攜幼的朝村裡走去,那裡已經建好了臨時住所,就等着安置他們了。
毛家屯的軍戶們被這些人吸引住了,他們對着這些流民指指點點,每一個人心裡突然回憶起來他們之前那伐木煮海的生活來,楊大人沒來之前,他們的生活似乎比這些流民要好上那麼一點點?
而已!
等楊波出來的時候,這些流民已經被安置妥當了,每一戶營房內,衣服被褥整整齊齊的疊放在哪裡,各種生活用具齊全,男人都被趕到海里先洗了個頭遍,又被趕到水渠洗了二遍,婦女兒童則是在韓二家的帶領去了另一個地方清洗。
洗完之後人人神清氣爽,再也沒有了來時那種滿身的酸臭味,換上新衣服,燒掉滿是蝨子的髒東西,看着自家孩子手裡拿着的一把糖豆,這些人不由自主的跪在楊波面前。
“還有誰不願加入毛家屯的,現在可以說出來”肖莫愁還在惦記着剛纔村口的那一幕
“小的們願意加入”
這些人異口同聲的回答,眼見爲實,他們再也沒有了絲毫的憂慮。
楊波手裡拿着一份重新整理的兵冊,上面記錄了毛家屯現有兵丁共計四百六十四丁,兵員比之前擴大了近一半,除了沂州那邊跑來的軍戶外,這是規模最大的一次了。
近五百人站在校場上,等待楊波的訓話……
當時的軍隊編制以五十人爲隊,隊有管帖二人,五百人爲司,司有把總一人,千人爲哨,哨有幹總一人,三千人爲營,營有中軍一人,最基本編制是伍人爲伍,二伍爲什,外立什長一名,三什爲隊,立隊長一名,三隊爲哨.外立哨官一員,五哨爲總,外立把總一員,五總爲營,俱屬主將一員
楊波不喜這麼複雜,便用後世班排連的編制拿來套用了,目前毛家屯這點人其實還不夠編成一個團,楊波自任團長,下轄五個營,鐵牛李知瞻率領的火繩槍步兵突擊營,何九率領的毛家屯特種兵營,肖莫愁帶領的後勤輜重營,楊波把它改成了後勤保障營,還有犢子的罪軍營,張大寶的青年教導營,現在除了鐵牛的火繩槍步兵突擊營滿員外,其他幾個都只搭了個空架子,還要等第二批第三批的流民到達後才能建立起來,除了這五個營,楊波設想中還將陸續建立鐵拳滑膛炮營,以及擲彈兵營等,只要能解決鐵殼大規模量產的問題,這兩個營的成立便沒有了技術阻礙。
他今天提拔了一大批的老人,用來填充構架中的連,排,班一級的空缺,可以說,原毛家屯的護鹽隊軍戶們,再不濟也能混上個班長噹噹。
當然,這些都是毛家屯內部的編制,爲了讓衆人熟悉這些拗口的名稱,楊波可沒有少費力氣。
這樣,一個連大約一百五十人,包括了基本作戰單位火銃兵,長槍兵共計三個排的人數,還有如醫士司,教導司,偵察司,後勤司等保障單位。各級軍官不設護衛,由特種兵營統一派遣,從根本上杜絕了軍官坐大的可能性,軍官的升遷考覈由主官負責,還有教導官的評價,包括軍官的基本技能和文化技能兩方面考覈。教導官的升遷同樣也要經過兩個方面的考覈。這樣,無論哪個單位,都有正負主官一名,教導官一名,軍紀官一名,主官戰鬥中死亡,由副官頂上,副官死亡,由教導官頂上,依次類推。
嚴明的組織紀律,是軍隊的靈魂所在,楊波當場分發了他親自制定的軍規條率,各級主官,尤其是軍紀官要在一個月內爛熟,其他士兵要在三個月內背熟。到時候楊波派人臨時抽查,執法隊隨行。
原護鹽隊軍戶們在獎勵的刺激下都上過私塾,最不濟的也能認幾個字,這些要求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麼大問題,唯一頭痛的是,他們必須讓新來的士兵們也能識字。
軍中的旗鼓問題,楊波也作了大幅度的精簡,軍歌還沒定下來,旗幟除了罪軍營的血旗外也沒弄出來,楊波準備剽竊改編一些後世膾炙人口的歌曲,用來當做激勵軍隊的歌曲。
不管怎麼說,辛苦了這麼久,他總算看到了一支與衆不同的新型軍隊的誕生,對此,楊波很是自豪。
所有士兵都有三人一間的營房,在解散命令之後,那些新來的士兵們三三兩兩,小聲議論着,向屬於自己的,寬敞明亮的營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