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大人(少爺)三思啊!”
楊波的黑名單在衆人心裡翻起了軒然大波,這是要與安東衛的所有鄉紳爲敵嗎?
“我要田地來安置流民,可是開荒能得到多少土地?天上也不會平白掉下來,讓我掏銀子買我又不願意,那你們說該怎麼辦好?”楊波笑眯眯的打量着沉默不語的衆人。
“可是少爺……”肖莫愁着急的時候就會叫楊波少爺,平日都是大人相稱。
“好了,我明白你們的擔心,這樣吧,我們先把侵佔靖邊屯,毛家屯,趙家屯田地的幾個士紳挑出來先動手”楊波想了想,提筆劃掉了幾個名單,安東衛姚老太爺赫然留在了名單之上。
“難道又輪到我罪軍營大顯神威了?”犢子興高采烈的擠了上來,伸手想接過楊波手裡的死亡名單。
楊波一巴掌把犢子拍到一邊,怒斥到:“殺殺殺,除了殺人你就沒別的想法了嗎?”
犢子委屈的縮了縮腦袋……
衆人聽到楊波這句話,頓時臉上露出了喜色。
“莫非?莫非?”張大寶突然眼睛一亮,大叫起來:“莫非大人的意思是,是聞香教?”
楊波轉身哈哈大笑“不錯,大寶你想通了,這些人蛇鼠兩端,有奶便是娘,聞香教勢大,他們就與聞香教暗通曲款,海寇來了,他們與海寇稱兄道弟,韃子來了,他們就必躬屈膝,我倒是要看看,這些人有幾家是屁股乾淨的,屁股不乾淨,也別怪我借刀殺人!”
衆人一臉的莫名其妙,啥時候韃子打到山東來了?
肖莫愁皺着眉頭說道:“可是大人爲什麼要向安東衛姚家下手、毛家屯不是還要向姚家購買米糧的嗎?”
楊波搖搖頭:“向姚家購買米糧不過是眼下的權宜之計,等日後屯堡建成,這麼多人口,怎可把購買米糧和販賣私鹽這種大事單獨操與姚家之手?我有心培養幾個毛家屯自己的商戶出來,不過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你們也替我留意一下,登州這幾批流民中有之前當過掌櫃的,有打理過店鋪買賣方面的沒有?如果有就帶他來見我……”
張大寶和肖莫愁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一個守衛跑了進來說陳碧蓮找大人有事相商,楊波點點頭對衆人說道:“俗話說,一人計短三人計長,你們仔細參詳,務必拿出一個詳盡的計劃出來。”
當下衆人一起點頭應了
“楊大人”
陳碧蓮看到楊波走過來,有些遲疑的對他說道:“我是來跟你辭行的……”
“辭行?”
楊波愣住了,他打量着陳碧蓮,她臉蛋紅撲撲的,在夕陽照射下美豔不可方物,她似乎走了很遠的路,還有些微微的氣喘,胸膛隨着呼吸不停的起伏着,楊波突然覺得嘴巴有點乾涸。
“跟你說正經的呢?”陳碧蓮顯然察覺到楊波鬼祟的目光,紅撲撲的臉蛋更紅了。
“啊,正經的?你說……”楊波終於反應了過來。
陳碧蓮狠狠瞪着楊波,滿臉寒霜。
“啊,剛纔你說啥來着?看上毛家屯哪個俊俏後生了是不?”楊波指了指自己,趕緊轉移話題。
“呸!”
陳碧蓮啐了一口:“我是說,我要走了啊!”
“走了?去哪兒?”楊波已經習慣了陳碧蓮整日在毛家屯瘋跑,聽到這話一時還難以接受。
“當然是回去啦~~”
陳碧蓮似笑非笑的盯着楊波道:“我爹派人傳信,說是要準備和平山島開戰了,不知道楊大人肯不肯放小女子回去啊?”
“來人啊”
楊波把手卷成喇叭狀放在嘴上大喊:“海寇陳二小姐逃跑啦,給我把她捆起來看守着,不管誰來都不放人……”
看到楊波的樣子,陳碧蓮笑靨如花。
兩個軍漢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呆呆的看着兩人有說有笑的,怎麼看也不像翻臉的模樣啊?
楊波揮揮手,兩個軍漢莫名其妙的退了下去,氣氛有些詭異,兩人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走吧,我們還是先去匠戶營看看”
楊波提議道,陳碧蓮點點頭,兩人並肩而行,不緊不慢的走着,一路上不斷有人朝楊波恭敬的行禮,又用種奇異的眼神匆匆掃過陳碧蓮身上。
“我記得不久前毛家屯才一百多人吧?”陳碧蓮有些羨慕的看着周圍那些忙忙碌碌的軍戶勞作,儘管這幾天全屯都在肥田,四處惡臭沖天,陳碧蓮卻絲毫不以爲意。
“是兩百四十六人,包括我”楊波點點頭,回憶起了他剛來毛家屯的時候。
“在海上呆久了也是會厭倦的,我有時候常想,要是在這裡有塊田地耕種,那該有多好?”陳碧蓮滿臉的嚮往這種農婦,山泉,有點田的生活。
“那簡單啊”
楊波點了點頭:“分你十五畝地,田賦算你便宜點每畝八斗好了,咱們都這麼熟了不是?”
陳碧蓮噗嗤一聲,笑得彎下了腰:“楊大人還真是慷慨大方”
楊波滿耳朵迴盪着陳碧蓮銀鈴般的笑聲,他有些鬱悶,以前咋沒發現這妞兒這麼有女人味啊?現在發現了,這妞兒卻要走了……
“其實,像你這樣的自由散漫慣了,若是分田給你耕種,沒多久你又會思念起大海的種種好處來”
楊波正色到:“這樣吧,我這裡給你留一小塊田地,若是陳小姐厭倦了海上飄蕩的生活,就回來耕種幾日?”
陳碧蓮似乎有些愣住了,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有些叫做柔情的東西在閃爍。
楊波心下得意,前世他智商不低,情商卻不怎麼樣,要不也不會一直單身了,不過就算他情商再低,楊波也知道,剛纔這句話有多對陳碧蓮的胃口。
“怎麼了?你爹終於要和平山島那些人決一死戰了?”楊波終於把思緒拉回到了正題。
“之前大大小小也接戰過幾次,雙方都折了些人船,再這樣拖下去,平山島那些人倒是無礙,俺爹他們快要被拖死了……”陳碧蓮臉沉了下來,又嘆了口氣。
楊波點點頭,海盜雖然是鬆散的利益結合體,但是爲了獨霸這條航道,兩股勢力最終只能留下一股,這是一場你死我亡的戰鬥。
“陳二當家的,今天就走嗎?”楊波情商不高的毛病又犯了。
“哼!”
陳碧蓮氣得雙眉倒豎:“楊大人倒是希望我早點走啊?”
楊波趕緊補救:“沒,沒這個意思,那你到底啥時候走?”
陳碧蓮哼一聲:“原本是想等黑珍珠號裝備完畢再走的,可是今日接到安東衛的傳信,說十日後我爹他……”
“十天?十天我來想辦法,定要把黑珍珠號裝備好”
楊波怒了,他準備去找費爾南德斯算賬,給了他幾天時間了,這個老外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來到匠戶營,費爾南德斯正在和陳匠頭商議着什麼事,看到楊波怒氣衝衝的走了進來,兩人一時愣住了。
楊波斜眼打量着費爾南德斯,這傢伙比剛來的時候乾淨多了,身上也換了一件青布直皁,毛茸茸的看起來滑稽無比,看到他一副大馬猴的樣子,楊波心裡的怒氣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毛家屯現在有了兩位大師兄了。
“大人”兩人趕緊朝楊波行禮
“臼炮現在有多少門了?”楊波先問陳匠戶,這幾天他忙得不可開交,一直顧不上問匠戶營的進度。
“已經有二十四門臼炮了,不過”
看到楊波神色不善,陳匠戶有些心慌:“不過那弗朗機小炮炮管打製不易,我就暫時沒有安排生產”
楊波點點頭,生產弗朗機小炮的炮管可比生產臼炮麻煩多了,陳匠戶全力生產有鐵模的臼炮也是對的,只是這樣一來,黑珍珠號這次就沒辦法裝配小炮了。
“大人,我不得不說,您這個模具的設想是在太讓我驚奇了,我必須要承認,這真是個天才的設計”費爾南德斯看到楊波把目光挪到他身上,趕緊先拍幾句馬屁。
“難道你們弗朗機還沒有這種鐵模鑄造法嗎?”楊波有些奇怪的問道。
“沒有,至少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神奇的方法,儘管我也去過無數的地方”
費爾南德斯把頭搖得象撥浪鼓:“這是築炮史上一次跨時代的進步,這兩天我一直在擔心炮管的砂眼和空腔問題,知道剛纔我親眼看到他們的試驗結果,這才完全打消了我的疑慮,我必須說,能夠設計出這麼偉大的模,模具,大人您簡直就是個天才,我對您的敬仰猶如……”
楊波趕緊伸手:“停”
費爾南德斯正說得起勁,最後幾句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別提多難受了。
“那你們那裡是如何鑄造炮管的?”楊波對這事情很感興趣。
“在我的家鄉,葡萄牙,也就是你們稱爲弗朗機的地方,那裡一般是用泥土鑄模,然後用蠟在乾透的土坯外……”費爾南德斯滔滔不絕,一點兒也不見外。
“就是泥鑄法嘛”一邊的陳匠戶很不以爲然。
楊波聽到蠟時就已經呆住了,就像握住了什麼東西,但是又隔着一層薄紙沒有抓住的那種感覺……
兩人見到楊波的樣子嚇了一跳。
“那個,那個”楊波那個了半天,才表達順暢起來:“那個用蜂蠟做模具的方法叫什麼來着?蠟,蠟,蠟什麼法來着?”
“大人莫非,莫非說的是失蠟法?”陳匠戶小聲嘀咕了一句
“對了,就是失蠟法”楊波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拍陳匠戶的肩膀:“就是失蠟法!”
楊波滿心歡喜,開花彈的鐵殼量產問題終於解決了……
之前他試驗過模具澆築法,生產出來的鐵殼厚度有近三個釐米,這樣黑火藥塞少了炸不開外殼,塞滿了外殼最多也就炸成四片,由於沒有多餘的空隙來填充鐵子,這樣的開花彈根本沒什麼威力,而陳匠戶當時全心投入到臼炮的生產製作中去了,沒有時間顧及開花彈的製作工藝,是以一個很早就在使用的失蠟法卻困擾了楊波多時……
失蠟法就簡單多了,用圓形泥胚曬乾後外面用蜂蠟包裹,外層再刷一層泥胚,乾透之後從小孔注入鐵水,蜂蠟遇熱融化,等鐵水冷卻後,從預留的小孔中把泥胚掏出來,一個開花彈的外殼就製作完成了。這樣生產出來的鐵殼不但光滑,而且厚度可以控制得很薄,以毛家屯現在的度量單位可以生產出一個釐米的厚度,這樣炸開後的威力可就大多了。
既然解決了外殼問題,楊波計劃中的一個新兵種--擲彈兵營的主要武器手榴彈,也將很快的開始投入生產。
從這件事楊波得到了兩個教訓,陳匠戶這樣的技術人才應該坐在寬敞明亮的研發室,專門思考用什麼工藝流程來完成楊波佈置的任務,而不是象車間主任般的盯着生產線,或者去安排生產。
第二,匠戶營的保密工作也要開始重視起來了,現在的匠戶營簡直就是不設防,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來溜達兩圈。比如說,費爾南德斯。
當下楊波揮了揮手,示意費爾南德斯該幹嘛去幹嘛去
“可是?”
費爾南德斯結結巴巴的問:“可是,可是大人,若不是我的提醒,您也想不起來那個失蠟法不是?這個什麼開花彈的量產是不是不也有我的一份功勞?對不對,那麼那個五十兩銀子的獎勵……”
楊波哼了一聲,滿臉的匪氣:“什麼?明明是這位陳匠戶說的失蠟法好不好?跟你有什麼關係?再說了,我已經給了你這麼多天的時間,你去幹嘛了?”
費爾南德斯眼見五十兩銀子的獎勵不見了,垂頭喪氣的走了。
“如果你還忙着閒逛而不去整理一份訓練計劃的話,我看你是很難掙夠回家的路費了”楊波對着費爾南德斯的背影喊道。
楊波和陳匠戶商議了一下開花彈的生產流程,定下了標準尺寸。
“陳匠頭,這首批五百枚開花彈要的很急,你們只有八天時間,能不能趕出來?”楊波問道
陳匠戶想了想,又在心裡默默的計算了片刻,最後搖搖頭:“不行大人,八天時間小老兒估計最多隻能生產一百枚,人手不夠”
“搓那些泥胚又不需要什麼技術的,匠戶營先打製十個標準的模具出來,那些婦孺都可以做,對了,原來那些製作顆粒火藥的人呢?”楊波有些奇怪。
“那些婦人被劉老驢拉去穿鐵甲片了,他那邊也是趕得急”陳匠戶笑了笑,他與劉老驢倒是有些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味道。
“讓她們先來這邊趕製開花彈的泥胚,就說是我說的”楊波揮了揮手,陳碧蓮他爹的戰鬥勝負關係到他今後的發展,毛家屯雖然現在忙着對付聞香教,但是那邊的戰鬥同樣重要。
說幹就幹,當下讓這些人草草吃過晚飯,匠戶營周圍打起了無數的火把,楊波準備挑燈夜戰了。
楊波並不知道,匠戶營不遠處的一個土丘上,一襲黑衣的陳碧蓮怔怔的看着在營地裡忙得熱火朝天的楊波,她的身影在黑暗中猶如一尊雕像。
天剛矇矇亮,楊波頭昏腦脹的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嘴裡還在默唸着:“一天時間能做八十枚,八天時間就是六百四十枚,不對不對,今晚剛開始做,肯定不熟練,日後產量還會再提高的,那麼……”
楊波打開房門,然後他愣住了,陳碧蓮躺在他的牀上,滿臉緋紅的看着他!
“我走錯了門了?”楊波撓了撓頭
“你這個蠢物”陳碧蓮掀開了被子,露出白藕似地兩隻手臂,臉頰頓現羞不可抑的神色。
楊波腦袋嗡的一下,下意識的一腳把門蹬上。
就算楊波情商再低,這個時候也知道該幹嘛了,搖曳的燭光下,屋子裡充滿了旖旎的春光……
“碧蓮,我有件祖傳的東西送給你”
“恩,啥?”
“染色體,祖傳的”
“啥東西?”
“你把眼睛閉上,張開嘴,一會兒就知道了……”
過了一會兒,屋子裡傳來了一聲女人的尖叫,接着又是一聲男人的呼痛聲,很快又陷入了平靜之中……
十月二十六日,陳碧蓮離開毛家屯,楊千戶率人相送十里,依依惜別……
二十八日,畢方濟還未返回,又一隊人數約兩百人的流民到達毛家屯,
十一月八日,安東衛幾戶鄉紳收到了東大乘教送來的信件,
十日,陳碧蓮派人告知,在達山島附近遇敵猝襲,黑珍珠號大顯神威,敵船一沉一傷,
二十二日,秀才公曆經兩月,從京師返回毛家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