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島解百商社總部的外情司駐地,湯寶成正在圈閱一份名單……
湯寶成在爲即將出使朝鮮的名單發愁,這已經是他第四次出使朝鮮了,十月初他風塵僕僕的去朝鮮談判,終於解決了鐵山等與朝鮮的邊境接壤明軍士兵的糧食問題,李倧答應發慄米接濟,十月中他再次出使朝鮮,在他的努力和旅順,皮島武力威懾下,朝鮮方面終於在宣川設立了通市,大量茶葉,白酒等物質源源不斷通過宣川轉手到後金方面,互市讓朝鮮和皮島也受益不少,回來好不容易休息了十多天,應朝鮮方面的要求,湯寶成準備再次動身去談判,根據外情司的消息,老炮率領的特勤隊在皮島明軍的配合下,於十月底突襲了濟州島,攻破了朝鮮方面的防禦,奪回了被軟禁的光海君李琿一家,惠章王妃柳氏和昭容鄭氏在李倧反正的時候已經身亡,其他后妃有昭儀洪氏(父親:洪邁),昭儀尹氏(父親:尹弘業,反正時被賜死),淑儀許氏(父親:許儆),淑儀元氏(父親:元守身),淑儀權氏(父親:權餘慶),昭容任氏(父親:任夢正),淑媛辛氏(父親:辛金竟),淑媛沈氏廢淑媛金介等,還有被廢的世子李祬(惠章王妃所出),庶女(淑儀尹氏所出)等一些子女。
看到這些被解救名單,儘管湯寶成對馬自強不太感冒,但忍不住還是讚了一句:“幹得漂亮!”
把光海君控制在手裡算不上什麼,關鍵是把他一幫子後宮也抓了回來,這些后妃身後站着的都是朝鮮的閥門世家,李倧上臺後他們受到嚴厲的鎮壓,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些鎮壓對盤根錯節的貴族豪門並沒有造成根本性的傷害,他們只是蟄伏起來等待時機,把這些后妃控制在手裡就等於控制了朝鮮的絕大部分反對派,湯寶成不禁爲大人的深謀遠慮欽佩不已。
“什麼?”埋首批閱文件的蔡長順擡頭打量着面臉喜色的湯寶成。問道。
“你自己看吧”湯寶成把標註着絕密的文件遞了過去
半響,蔡長順放下文件,揉了揉眼睛道:“這個老炮不是在大人面前狠狠告了咱們外情司一狀嗎?怎麼你看起來倒是怎麼不在意的樣子?和你的性格不符啊?”
湯寶成失笑道:“我哪有這般小雞肚腸?”
兩人笑了一陣,湯寶成又道:“與其說老炮告咱們一狀,還不如說他有些東西不明白,想借這個機會從大人那裡得到答案罷了。”
蔡長順驚奇的道:“哦?是嗎?”
湯寶成點頭:“老炮沒有上過私塾,他自然不知道大人給咱們講授過類似的東西。你記得大人上的那節(謀殺背後的道德邏輯)課嗎?”
蔡長順點頭回憶了片刻,又疑惑的問:“啊,我還記得一些,可這與於學勇一家遭遇有可比性嗎?”
湯寶成嚴肅的道:“當然有,於學勇一家和那個舉手表決後被分吃掉的水手沒有什麼區別,不過有了於學勇將會參加南掠這個前提。至少讓這樁謀殺看起來更具一些正義性而已……”
蔡長順陷入沉默的回憶,半響才吶吶道:“可惜當年大人沒有給我們一個答案,什麼是公正,什麼又是公平?”
湯寶成想了想回答:“這根本不可能有什麼絕對正確的答案,你也不用想那些虛的東西,對咱們來說,最重要的是出於咱們的職責。做咱們認爲正確的事,至於老炮,大人安排他脫離軍隊,讓他帶領特勤隊也不是沒有深意的,想必他會面臨許多艱難的選擇吧?就像當初咱們面臨的那些選擇?”
蔡長順微微一笑,諷刺道:“你不常說,大人有了外情司,還要單獨成立特勤隊。明顯是對外情司一家獨大不放心嗎?爲何今天你反倒一力維護馬大人?”
湯寶成愣了愣,道:“高尚的道德之所以高尚,並不是看它的效果,而是它本身就是高尚的,好比光海君這件事,要咱們外情司動手,或許也能完成任務。但結果未必能象這樣圓滿完成,這就是我佩服馬大人的地方。”
蔡長順點頭,關切的問道:“什麼時候出發?弟妹都有六個月身子了吧?可惜這次你又沒辦回去述職兼探視了。”
湯寶成神情微微恍惚,過了一會兒才道:“還要等兩天。等商貿部主持談判的貿易人員到了就啓程,還有什麼九百斤上好的人蔘,五千斤高度酒,八百匹青布等,你們要早點備齊,免得臨時手忙腳亂。”
蔡長順道:“這次大人的底線是什麼?”
湯寶成笑到:“這次大人胃口就很大了,什麼割讓濟州島,三百艘龜船,各色匠人六百名,還有什麼糧食,生鐵,綳砂,水銀等,總之李倧這次不吐血都不行了,誰讓他連個光海君就看不牢呢?”
“你預計李倧會提什麼條件?大人一再交代,朝鮮是個流氓國家,這次這麼大規模的商貿代表團去談判,要小心做好朝鮮方面翻臉的準備。”蔡長順關切的道
湯寶成搖頭,道:“李倧那一套抗議,譴責之類的對我沒什麼用,流氓國家就要用流氓手段對付,我準備給大人進言,把光海君的昭儀尹氏和庶女一名交給李倧來作爲交換。這次我還打算去接觸一下繼位呼聲很高的鳳林大君李淏……”
聽到湯寶成在打李倧兒子的主意,蔡長順嚇了一跳,連聲道:“你該不會是動挾持鳳林大君的念頭吧?萬一事敗,朝鮮有可能就徹底倒向後金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湯寶成爲所謂的一笑,道:“剛纔我說了,對付流氓就要用流氓手段,你以爲我每次出使朝鮮,受到他們的熱情款待,李倧對我湯寶成也是恭謹更加於前是爲什麼?是我湯寶成長了三頭六臂,是咱們外情司手段毒辣?不是,朝鮮之所以肯服軟,就是因爲咱們旅順在對抗後金戰爭中節節勝利。有軍事實力做後盾,就算是一個白癡出使朝鮮也會被奉爲座上賓,我只希望在我出使朝鮮的時候羊官堡不要有壞消息傳過來,否則我湯寶成說不定昨天才參加完李朝盛宴,第二天人頭就掛了起來。”
這段時間蔡長順也聽說了不少關於李朝的無賴作風,深有同感的點頭道:“確實如此。”
湯寶成又道:“所以,這次我要去觀察一下李倧的繼承人。聽聽他的想法,如果他對我旅順有些許親近之意,那就好辦了,我在想,幹嘛不乾脆把李倧幹掉?讓鳳林大君提前繼位豈不乾脆?”
啪!
蔡長順手裡的書本一下子掉在桌子上,他結結巴巴的道:“原來你想得更遠。可是,可是鳳林大君現在纔多大?”
湯寶成道:“天啓六年李淏受封鳳林大君,今年剛好十七歲,跟我是同年,也不小了,該承擔的責任也應該承擔起來了。”
看到蔡長順震驚的樣子,湯寶成笑到:“不用擔心。就算鳳林大君不上道,不是還有他哥哥昭顯世子李溰、弟弟麟坪大君李浚嗎?我打算藉此機會逐一觀察,看看哪個比較昏庸無能點。”
蔡長順想了想道:“這個想法大人知道不?”
湯寶成點頭:“暫時還沒有,等出使朝鮮回來後,我會遞交一份詳細的計劃報大人批准,對了,出使朝鮮的事知會了東江方面沒有?”
蔡長順搖頭:“還沒”
湯寶成點頭:“那我親自去一趟,出使朝鮮沒有他們給我撐住場面可不成。你去接待一下朝鮮的使者,”
“對了?”看到湯寶成準備離去,蔡長順趕緊叫住了他,在湯寶成疑問的神情中,蔡長順突然有些扭捏的道:“這次,嗯,這次商貿部派人過來接洽談判。你看,你看商貿部的肖小姐會不會親自過來主持?”
“肖小姐?肖玉蘭?”湯寶成有些莫名其妙,看到蔡長順漲紅了臉,他突然恍然大悟:“原來你看上。不對,你在暗戀,也不對,你在單相思咱們旅順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千金大小姐,肖玉蘭?我說長順,看你平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原來你隱藏的夠深啊?連我都不知道?”
蔡長順滿臉的尷尬,吞吞吐吐道:“原本,原本我填的是商業部的志願,誰想道會給調到這裡來的?”
湯寶成來了興趣,一把抓過椅子拉開做了下來,和蔡長順大眼瞪小眼,後者更加慌亂,目光極力躲閃着他的審問。
“肖小姐身世自幼悽苦,你知道的了?”湯寶成突然道
蔡長順點頭:“安東衛的人都知道,不過我不在乎,若果真心喜歡,爲什麼要在乎?那不是她的錯。”
湯寶成嘖嘖有聲,譏諷道:“原來咱們外情司的蔡大人如此一往情深,佩服佩服,不過肖玉蘭被大人視爲親妹子,聽說想要道肖家提親,還得大人點頭才行,你覺得呢?”
蔡長順搖頭,茫然道:“我也不知道……”
看到蔡長順消沉的樣子,湯寶成小心的道:“肖玉蘭呢?她什麼態度?”
蔡長順繼續搖頭,湯寶成猛的一拍桌子,把蔡長順嚇了一跳,湯寶成道:“原來你只是單相思啊?這就難怪了。”
蔡長順結巴道:“什麼?什麼意思?”
湯寶成不答,起身徑直離去,蔡長順大怒,罵道:“湯寶成,你他媽倒是把話給我說明白嘍!”
湯寶成腦袋從門後閃出來,道:“不用單相思了,肖玉蘭早就有了心上人了!”
蔡長順如遭雷擊,頹然坐回凳子裡,嘴裡喃喃道:“怎麼會這樣?肖小姐有心上人了?我怎麼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湯寶成悄然坐回了蔡長順對面,蔡長順還保持着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是誰?”蔡長順突然坐直了身子,問道:“肖小姐的心上人是誰?你一定知道,對不對?”
湯寶成笑眯眯的點頭:“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不過我勸你一句,你這個情敵可不好對付啊?那傢伙是三期的,十八歲,已經是官至營長了,最重要的是,我聽說肖小姐對他感覺不賴,就等大人親口許諾的期限,肖小姐到了十八歲,他就上門提親。”
“鄭三省!”蔡長順無力的念出了一個名字,同時鄭三省的一些情況也出現在腦海裡,鄭三省,青範營營長,在騷擾復州敵後時立下大功,十八歲不到就被大人提拔到滿編營主官的高位,可謂春風得意,與肖小姐也算是郎才女貌,豺狼配虎豹。
湯寶成嘆了口氣,拍拍蔡長順肩膀安慰道:“且行且珍惜吧,肖小姐芳心有屬,你是沒什麼機會了,再說,那個鄭三省不但位高權重,還長得是一婊人材……”
“你怎麼知道的?”蔡長順稍稍恢復了理智,立刻想到這一點,他有些驚慌的道:“寶成?難道,難道你還在監視內部人員?”
“沒有”
湯寶成趕緊搖頭,斷然否認:“絕對沒有,外情司的人員行蹤和經費都在你掌控下,難道你還不清楚嗎?上次就是聽從你的建議,把王小七匆忙撤了回來。”
蔡長順嘆了口氣,沉聲道:“寶成,你撒謊的時候如果繼續盯着我看會更自然一些,肖小姐有沒有心上人沒關係,但你,寶成啊,你如果繼續這樣膽大妄爲,終有一天,終於一天會出事的啊?”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想起了兩長一短的敲門聲,兩人迅速從尷尬中恢復過來,湯寶成對門外道:“進來,是邱勇嗎?”
蓬,門被打開,王小七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他一面跑,一面大聲囔道:“急報,旅順急報到了!”
“看看你象什麼樣子?”蔡長順看到王小七一驚一乍的樣子,斥責道。
王小七有些不服氣,湯寶成起身接過密信,對蔡長順道:“不能怪小七,這是旅順等級最高的雞毛信,咱們外情司還沒接過這種密信,恐怕旅順那邊出大事了。”
蔡長順望着湯寶成手裡的密信,火漆中赫然沾着三根粗大的雞毛!
“小七,你先去安頓信使”湯寶成揮手讓小七出去,等關上門,他有些顫抖的拿過信紙刀,又吐了口氣,才割開信封,把裡面的密信取出來。
“戚少保的紀效新書,快!”湯寶成朝蔡長順伸出手示意。
蔡長順手腳慌亂的從一大堆母本中抽出紀效新書遞給湯寶成,心提到了嗓子眼,旅順出了什麼大事?難道是羊官堡之戰?蔡長順甚至不敢想下去了……
半響後,湯寶成吐了口氣,對蔡長順道:“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