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砍殺,紅衣軍的士氣頓時在恐懼中聚集起來,前後都是死,往前還有活下來的希望,但留在這裡,肯定會被監斬隊殺死,事後甚至會得不到任何撫卹,不少人衡量之下,撐着那一口氣埋頭就往前衝去。
隊形散亂,但他們臉上涌起的那一股狠辣,在漕幫的人看來是那樣的猙獰恐怖,居然生起了膽寒之意。
“別慌!火銃開火,將他打回去。”
“快放箭,不要讓他們靠近了,殺死他們,殺死這些亂賊!”
“紅衣大炮呢!怎麼還不開炮,開炮啊!”
一旦見了血,人的理智就會變得不那麼清醒,總會做出一些瘋狂的事,更別說是在戰場上了,一旦成了一團糨糊的腦子裡,生出了某種念頭,那是非常恐怖之事,人的本能會執行這個念頭,致死不休。
而此時的紅衣軍,不論前方的子彈箭矢有多密集,身邊有多少人倒下,他們只有一個念頭,衝過去然後活下來,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有些人因爲緊張而大喊,有些人甚至尿了褲子,但都沒有停下,而是往前,再往前,因爲心底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告誡他們,往前就能活下來。
不少人不忍的望着前邊衝鋒的隊友一個個的死去,他們從來沒有死過這麼多人,心底裡一股無名的怒火在醞釀着,想要毀滅,更想要自己上前,拿下這些該死的反賊。
“主公,別攻了,等大炮上來吧!”朱幹身邊親衛們眼中不忍之色大盛,更有人開口哀求道。
朱幹又何嘗想要死人,但他心裡憤怒,儘管組建紅衣軍不到一個月,他可謂是勞心勞力,銀子使得足足的,吃肉吃得飽飽的,耗盡了心血,然而被這些烏合之衆,甚至算不上士兵的人開槍一打,就徹底的現了原形,狗屁的死傷慘重,是被嚇得撤退之時,互相踩踏受的傷。
儘管他以前不願意用這樣的練兵之法,可是終究敵不過那一條鐵律,鐵只有經過火的千錘百煉才能成鋼,軍隊只有經過血與火的洗禮,才能成鐵軍。
而這一次必須得狠下心了,如果連這些烏合之衆都拿不下,將來還何談爭奪天下,想到這裡,冷冷的望着身邊的一衆親兵:“如果我們連這些烏合之衆都打不過,何談拯救黎民蒼生,何談逐鹿中原,你們可以怕死,但我不能,我將親自衝鋒,來不來隨便你們。”
說完朱幹不在看他們一眼,眼神平靜的望着寬闊的街道,摸了摸馬鬃,雖然他的威望挺高,可是這種威望是建立在大的計謀之上,對於士兵衝鋒卻沒有絲毫作用,爲了鼓舞士氣,他不得不親自衝鋒了,還是因爲手下可用的將領實在太少。
“架……”一刀刺在馬臀上,戰馬吃痛狂奔,朱幹伏低身子,躲在馬後快速的向着漕幫衆人衝去。
一身明亮的明光鎧非常的耀眼,而紅衣軍都知道穿明光鎧之人必然是朱幹,此時他親自上陣殺敵,對於紅衣軍的士氣鼓舞效果非常的明顯,本來士兵心中還有些怨氣,這一下盡皆拋得無影無蹤,人都是這樣,患寡而患不均。
此時朱乾的衝鋒帶動了他身邊的親兵,頓時形成了一個強大的錐形,鋒
利的扎向了敵人,而朱幹則是最鋒銳的那一點。
此時躲在掩體後的漕幫衆人紛紛大駭,望着忽然發瘋的紅衣軍,略顯手足無措,一些人剛剛打完火銃,正準備裝填火藥,曾經無比熟練的動作,現在卻因爲手抖而始終裝不進去,一時間火銃啞了火。
“放箭啊!還愣着幹什麼,快射死他,射死領頭那人。”
一聲明光鎧的朱幹,目標實在太過顯眼,可終究他是瞧準了時機,剛好放完槍,且速度十分之快,卻有幾箭射向他,不過終究力道不足,而被明光鎧擋了下來,但終究是平穩的帶着人衝進了街道。
還未交鋒,漕幫的人已經快速潰退了,幾乎是丟下武器,就往街道里邊跑去,一路亡命狂奔,一派亂糟糟的景象。
“殺!”藉着馬勢,一刀揮下,刀鋒幾乎沒有阻擋的就從這人的後頸掠過,這就是十七世紀無敵的騎兵,速度所帶來的強大戰鬥力,連火銃大炮都不一定抵擋得住。
紅衣軍沒有停留,跟隨着朱幹一路追殺,他們所要做的就是追上這些逃跑的人,從後邊遞上刀子,要麼將他們砍死,要麼將他們捅死,殺戮永遠都是這麼簡單。
朱幹身子柔弱,可是因爲他那嫺熟的馬術,在砍殺當中,幾乎就是一個猛將,明光鎧已經染上了一層厚厚的鮮血,可是他絲毫未停,只需在馬上雁翎刀揮舞,就能奪走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而不似火槍那般繁瑣緩慢。
野蠻落後的後金騎兵入住中原,能快速的平定江山,也許原因就在這裡,太過相信火器的明人,勇武之氣早就消弭乾淨了,被騎兵近身,只能淪爲被人宰殺的豬羊。
正在殺人的朱幹,在馬上忽然頓悟,即使是後膛槍時代,騎兵依然有着其無可替代的地位,後世早已進入後膛槍時代,而最著名的哥薩克騎兵依然能在熱戰爭中取得一席地位,而自己想要逐鹿天下,必得有一隻強大的騎兵部隊,其作用不只是與後金騎兵對抗,那麼現在就該是建立的時候了。
這些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畢竟太遠了一些,看着被拿下的街道,幸好這些人裡大多不懂得所謂的巷戰,而又被紅衣軍殺得徹底膽寒,幾乎沒有遇見抵抗,就將整條街道拿下來了。
朱幹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儘管這張臉上染滿了血,他依然一眼就認了出來,略顯青澀的娃娃臉,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他是昨夜自己給他盛肉的那一個小兵。
此時卻變爲了一具冰冷的屍體,不會再因爲老兵的取笑而羞澀,更不會小聲禮貌的說謝謝了。
他被高他一個頭的大漢按在地上,掐着脖子掐死的,他也同樣完成了死前的一擊,用插在身上的箭矢,刺進了這大漢的眼睛裡,就這樣同歸於盡。
朱幹本以爲有那麼一絲的希望,他只是被掐暈了,但仔細查看過後,也只有失望,不論前世或今生,他看過了太多的死亡,早也學會了怎樣去遺忘,死了的人我們可以去緬懷,但身懷責任,我們需要收拾心情爲活着的人着想。
深吸了一口氣,朱干將他的眼睛抹了下來,輕聲說道:“安息吧!雖然我不知道你是爲何加入紅衣軍,但有一點,你的登記的家人以後就由
我們照顧了。”
“主公,這條街裡的人,全部都趕出來了,您看……”身後傳來了提醒的聲音。
朱幹站起身,忽然有一種想要將這些人全部殺死的衝動,冷聲說道:“有多少人,有沒有反抗的。”
“沒有,都很老實啊!”
朱乾嚥了一口唾沫,翻身上馬,騎着馬快速的朝着人羣多的地方而去。
趙林十六歲的時候考了一個秀才,左右鄰里都以爲他將來定然會做官,哪知道一直到了四十多歲,連一個舉人都考不上,不僅受盡了左右鄰里的白眼,自己的結髮之妻也離他而去,一怒之下加入了漕幫,憑藉着秀才的功名和三寸不爛之舌,很快便受了重用,成爲了通州城這個漕口的師爺兼賬房先生,三位堂主對他非常的看重。
他也對漕幫非常的衷心,更是成爲了漕幫與官府之間的話事人,說話很有分量。而他鹹魚翻身,對左右鄰里報復騷擾的手段,那更是層出不窮,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小人。
現在被紅衣軍從青樓裡趕了出來,一同的還有許多通州城的官員,昨夜赴宴的人力也有他,看着官員們赤條條害怕如鵪鶉的樣子,趙林的心中一陣鄙夷,發誓再不與此種無膽匪類爲伍,隨即活絡起來,如果自己能說服這紅衣軍的統領。
當即嚷道:“嘿!快來,這些沒來得及穿衣服的就是你們要找的官吏,我要見你們領頭的,是哪一位好漢……”
朱幹看着眼前這身穿藍色員外衫,頭戴四方平定巾,臉白淨而下巴尖細,做謀士打扮的老人,冷聲說道:“通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吏都在這兒了嗎?你可辨認仔細了。”
趙林不知眼前這身穿明光鎧,身材修長挺拔,滿臉英氣的年輕人是誰,猜測應該是紅衣賊裡的某個將領吧!當即諂媚的說道:“都在這裡的,小的已經給兵爺說過了,這通州城的上上下下,小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這位小將軍只要給小的一個差事,小的定然將這通州城給紅衣軍的大王打理得井井有條。”
“哼!”朱乾冷哼一聲,不置可否,揚了揚挺拔的劍眉,揹着手領着人查看這些被提出來的官吏。
周身的松花肉白花花的一大片,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一大羣洗乾淨的肥豬呢!一些人躺在地上,甚至還沒有醒酒,不時的打着酒嗝,做着春夢,昨夜又不知趴哪一個當紅的姑娘肚皮上邊,纔會讓他們這麼累。
趙林討好的將腦袋伸了過來,說道:“這是通永道衙門裡的,這是知州衙門裡的……”
“你還真熟悉啊!”朱乾冷冷的望了他一眼,嚇得趙林閉上了嘴,朱幹回頭大聲的對着手下兵丁吼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常年的旱災,百姓苦不堪言,這些人卻只知享樂,我們的將士拼命是爲了他們嗎?”
現在的紅衣軍大多數都是來自通州,現在看着這些當官的如此,心底的憤怒幾乎要將他們的理智燒光了。
發出了震天動地的怒吼:“不是……”
“不是……”
“好!一律砍頭,祭奠死去兄弟們的亡靈。”朱幹待士兵們安靜下來,隨即怒吼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