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萬石糧食崇禎一句話就拿走了29萬石,朱大典苦笑了一下也就算了。整個糧食危機中,朱家出售的糧食有28萬石,正好填補朝廷調走的數字。考慮到原來山東的商品糧就略有不足的情況,朱家再銷售五萬石應該能保證平衡。南洋的稻米很便宜,多買些糧食也是好生意。
準備糧食送進京城吧!29萬石糧食摺合17400噸。內河的船隻大約要裝400只大船(要看船隻大小),運輸量也不小。從黃河進入運河可以直達京城,皇家的糧倉就在通州,運輸還算方便。
朱萬化和朱大典早就商量過了。這批糧食就算朝廷都要了也沒什麼。就算放在山東的一半,那也是朝廷的糧食,朝廷一樣可以調用的,只不過山東官府用起來方便一點,也可以充作商品糧出售,緩解山東的糧荒。大明朝廷也太虛弱了,朝廷有一批糧食在手也有利於社會穩定,這也不是壞事。
在這個問題上朱家父子和朝廷耍了心眼,朝中大臣們光高興了,就忘了仔細品味朱大典奏疏中的那句話,就是‘喬家擁有如此數量之糧食,如何處置,干係重大,臣不能決,懇請陛下聖裁。’這句話隱晦的說明了:它的實質不是山東和中央分糧食,而在於‘罰沒’二字。58萬石糧食,那是山西喬家的財產,如果是山東巡撫衙門做主沒收了,早晚是個毛病。山西喬家有罪,殺頭是一回事,收繳財產是另一回事。以他的罪行應該不應該收繳他的財產,收繳多少,是要給個說法的。這個責任要推給朝廷,朱大典不想去承擔。現在皇上說話了,實際上是崇禎皇帝替朱家擔了責任,徹底收拾了山西喬家,爲朱家報了仇。不知道崇禎可曾想到這點。
58萬石糧食這個數目使不少人發懵,也就犯了糊塗。沒看到實質問題是罰沒喬家的財產。山東的奏疏繞了圈子,把朝廷給算計了!
山西喬家與朝廷的關係,是平民百姓與官府的關係。官府行事中對百姓是霸道慣了的,什麼時候講過王道?喬家囤積糧食,擾亂政局,危害民生,這就犯了罪。官府懲罰喬家時哪個官員還會想到王道,於是就霸道處理了。
有個讀者發帖子提到了王道,我知道不少人把‘王道’和‘霸道’弄混了。‘王’字代表國家的統治階層,代表國家的神器,因此就是代表國家,而非國王。‘王道’簡單的說就是國家的法律,依法治國就叫王道。有法不依,目中無法,我說的話就是法律,這樣的行爲就叫霸道。
平時常說的:“還有沒有王法?”就是在呼籲王道,拒絕霸道。
......
朱萬化再想,在臺灣、遼寧執行比較徹底的新政,在山東執行一些改革,這些做法總要有個依據,就算是臨時的法規也行。不然的話就像現在山東的做法了,由巡撫衙門出告示。這種辦法不正規,有一言堂的嫌疑,也算是行霸道的一種。今天我執政,我說了算,今天發一份佈告,明天發一個命令。不是說行政命令不能發,而是說行政命令不是法律,也代替不了法律。
至今爲止,朱萬化總是拉來大明律法這個虎皮爲自己撐腰,裝門面。但是一旦與大明的律法有了矛盾怎麼辦,所以朱家自己也要定出一份律法來,作爲行事的依據。
四月十五日,朱萬化找到朱大典,與他商量。
“父親,我們要做的事情很多,總要有個依據,不能總是被大明律限制。頒佈律法是需要權威的,巡撫衙門不行,我朱家更不行。我倒是想到了一個
辦法,就是‘民’、‘百姓’,用他們的名義。孟子曰:民爲重,社稷次之,君爲輕。這句話就是我們的依據。
前面我說過議會,議會就代表了‘民’。我到臺灣,把臺灣的議會組建起來,先用它的名義頒佈一個基本法,這個法就是我們行事的依據了。與大明律一致時,我們引用大明律。與大明律牴觸時我們就引用基本法。”
朱大典思考着說:“我雖然沒有想到什麼法,但是也感到大明律是個很大的壓力,不敢觸碰它。你說的辦法可行,等臺灣的基本法頒佈之後,就登上中華日報,然後讓遼寧省發佈支持的態度。這定然會引起爭論,甚至有討伐的言論。火候差不多的時候,我在山東聲明支持基本法。這個法就可以在大明有一席之地了,也就成了依據。”
這個辦法令另朱萬化十分佩服,‘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此言不虛也。
正說話間家人通報有人遞上名刺(名片)拜訪,朱大典接過名刺一看,驚異之中帶有喜色。隨手把名片遞給了朱萬化,朱萬化一看也很意外,來訪者不是別人,乃河南南陽知府譚鎰。他怎麼來了?何事?
朱大典連忙整理衣冠,招呼朱萬化一起出迎。譚鎰是朱大典的同年,這在大明的官場上是很親密的關係。同年,就是同一科考取的進士,比同窗(即同學)更近了一步。
到了大門處,朱大典、譚鎰兩人又是拱手,又是握手拍肩,很是親熱了一番,朱萬化也上前行侄輩之禮,一直讓到客廳,朱萬化親自執壺,爲譚鎰上茶。一大套寒暄之後,譚鎰說明了來意:
簡單的說就是請朱家出兵,到河南協助剿匪。
譚鎰說:“延之兄,河南連年災荒,流民遍地,匪盜橫行,已經成了大災。成氣候的大股土匪就有十幾夥,小股山賊遍地都是。偌大的河南行省只有我南陽府是個太平之地,這全是仰仗着貴府農牧場的南陽護衛隊了。我南陽的匪盜剿滅絕跡不說,農牧場出產的糧食,上繳的賦稅,使我南陽府成爲河南一省之冠,水利灌溉使我南陽府七八成的土地受益。當年如若賢侄初到南陽時我還是太愚鈍了,當時賢侄所言之事我心裡是不信的。哪知賢侄所說,毫無虛言,句句實在,到今日已經全部兌現了。說來慚愧呀,我這個知府是坐享其成,成了河南的模範知府。
河南的巡撫、布政使大人親自巡查南陽,爲治理河南問計於我。面對豐收的景象,太平的市面,我哪敢虛言。今天愚弟我就是帶着河南巡撫衙門的公文來求延之兄幫忙的。”
說着就把河南巡撫的公文遞了過來。朱大典拆開看看就遞給了朱萬化。
這件事朱家父子曾經有過議論,因爲浙江、山東剿匪都有一個邊界問題,剿匪剿到別的省怎麼辦?那都是泛泛而談,今天這種情況是要仔細的考慮的,不能貿然應允。朱大典處世老到,用不着朱萬化提醒。只見他笑呵呵的說道:
“廉直兄遠來,一路上車馬勞頓,正事不忙。我爲你準備了一桌酒席,爲你接風洗塵,現在也該差不多了。萬化你去看看,催他們快點,酒席就擺在前廳。”
朱萬化音聲出去了。
酒宴前,譚鎰送上了豐厚的禮品,無非是玉器古玩字畫之類,絲綢、土特產。收益於朱家的關照,譚鎰現在已經很富有了,從禮品上就看出來了。
朱萬化知道,他給南陽護衛隊下了限令,剿匪不準超越南陽府和到襄陽的交通通道的範圍。河南調不動南陽護衛隊,
否則譚鎰也不會找到這裡來了。
朱家的宅院很大,有專門待客的院落,譚鎰一行都安排住了下來。安頓客人過程中,在譚鎰的隨員中居然發現了吳甡(甡,讀音shen)的名字,當時他的職務是巡按御史,按說地位應該在譚鎰之上(巡按御史地位高,品級低)。但是,由於老友故交說話方便的緣故,首次見面沒有出場。看來他和現任的河南巡撫吳光義關係不錯,是代表他來的。
吳甡是歷史上留了名字的人物,其一是圍剿西北亂民,其二是北京的朝廷滅亡前後,那時他已經是朝堂上的一位大員了,其後還有著作傳世。朱萬化是從歷史書上知道此人的,此時不便張揚,佯作不知。
接風的宴會上吳甡露了面。果然能歷史留名之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說話條理清晰,極有章法。
朱家父子必然要緊急的商量對策。
朱萬化說:“剿匪不是單純的軍事行動,必須有對應的政治手段。否則,剿而復生,能有什麼用。只不過一時的政績,最終徒勞無功。”
朱大典說:“過大的改革他們未必能接受,要掌握一個分寸,即能讓河南底層黎民的生計有所改善,又讓百姓們能夠接受,切實的執行。我們畢竟不能干預河南的治理,過頭了就有指手畫腳之嫌,人家也未必聽你的。”
“父親說的是。興修水利,推廣玉米紅薯種植,冬小麥種植,採用一些先進的農業技術,災荒年中增加一些產量,他們應該是願意的。給他們推薦一些手工業作坊式的產業,增加他們的財富來源,底層的黎民也能有一些做工的收入,改善他們的生活,這些也沒有阻力。減租減息可以提,能不能做到就不好說了,畢竟動了他們的利益,並且數額比較大。士紳們到底還是太短視了,其實減租減息,安定社會,對他們有莫大的好處,真的農民造了反,他的萬貫家財就都沒有了,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說。官紳一體納糧的事,就要看河南官府衙門了。他們如果想做,阻力不是特別大,畢竟賦稅是很少的,士紳們都拿的出來。”
朱大典說:“這個道理要報紙來講,我們把報紙發到河南去,士紳都是識字的。有見識,識大體的人還是有的,他們能自覺自願的辦纔好。”
朱萬化說:“父親,我總結幾條,您看是否合適。第一,府城建立郵政,以後逐步向縣城擴展,當地官府要保護郵政所。當前的目的就是發行報紙。我們的報紙也要組織一些針對河南的文章,宣傳我們的主張。第二,用河南官府的力量去做興修水利、推行新的農業技術,興辦新的產業之事,並號召士紳們支持。第三,河南執行官紳一體納糧,號召(不是強制)士紳們減租減息。
他們答應這三條,就能夠穩定河南的局面,我們就出兵。我們不要他們出糧餉,但是繳獲歸我們,充作糧餉。
我們也要準備郵政業務僱員,示範性手工作坊的管理僱員。到府城一級估計要幾十人。”
朱大典說:“這三條可以。俘虜中的首領交給他們處置,匪衆經過甄別可以充作移民的都送到遼寧、臺灣。也要事先警告他們,剿匪可能會牽連到某些士紳、官員。這些我們不處理,交給他們官府辦理。”
第二天,朱萬化整理了這些意見,形成詳細的文案,交給了譚鎰,並當面做了解釋。譚鎰派出信差返回河南,自己就在朱府暫住下來,也順便考察山東的施政情況。
--- 第158章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