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四年十月二十八日,盧象升由朱萬武陪伴着到達了濟南,朱大典設酒宴迎接了他,但是沒有深入的談論憲政的話題,而是用兩天時間安排他參觀濟南的工商業。
就在盧象升到達濟南的同一天,大沽口傳來消息:以關寧軍爲主力的朝廷北路軍已經過了天津衛向山東方向而來。
據偵探報告,部隊的組成是由3000關寧騎兵,即所謂的關寧鐵騎作爲主力,還有登萊支援寧錦前線的800騎兵,即孔有德部,此外還有500名京營神機營的槍手。調撥薊州府、永平府、天津衛的衛所軍共兩萬,組成北路軍。領兵將領祖寬,副將孔有德。
祖寬,早年是祖大壽家僕,少有勇力,升至寧遠參將、副總兵。
歷史上他比較出彩的是在崇禎八年(1635年),以三千關寧鐵騎到西北戰場上參加剿滅亂民。關寧鐵騎是大明第一強軍,這支軍隊在西北戰場上縱橫千里無敵手,是絞殺亂民的主力。但是這支軍隊的軍紀嚴重敗壞,祖寬本人也是劣跡斑斑。其名聲之臭與左良玉有得一拼,不但亂民聞聲喪膽,西北的百姓同樣聞聲喪膽。對於平民百姓來說,與其來了祖寬、左良玉的部隊,還不如來了亂民。
祖寬的這支軍隊起初歸盧象升部,後歸洪承疇部。崇禎十一年冬,清兵南下至山東,祖寬奉命馳援山東。次年濟南失守,被撤職逮捕,以“失陷籓封罪”(就是朱家的封王被殺)被朝廷處死。
朱大典原本就對北路不放心,原因是外面來的兩路官軍中,北路的關寧軍比較強,從戰場上下來的部隊火氣也會大一點,軍紀又差,動手的可能性也要大。所以朱大典做的準備也比較多,威海的一個團他就沒有動,並且準備了足夠的運輸船隻待命,必要時,威海的部隊可以乘船出擊北路官軍的背後或者側翼。
朱家和朝廷之間主要是政治鬥爭,雙方的軍隊都是大明的武裝,所以朱萬化、朱大典的態度都是能不打就不打,儘量化解雙方的矛盾。就像朝廷的西路軍一樣,朱家也準備放北路軍進入山東,象徵性的對一下陣,對方撤兵完事。
山東北部的交通要道是德州(這時叫做德縣,爲了習慣以下均稱德州),運河通過德州北上到天津衛。朝廷的北路軍南下就要沿着運河南下。這條官道沿運河東岸而行,德州城在運河西側,就是說官道與德州城隔河相望,有橋樑相通。由於官道和運河的原因,在運河東岸沿着河道和官道也有很多商鋪和民居,只是沒有城池。
北路軍打過來,不管真假畢竟是戰爭,德州是屬於濟南府的一個縣城,但是它是個大城市。朱大典對朝廷官軍的軍紀是不放心的,德州一旦遭到搶劫、破壞損失極大,這個風險是不能冒的,所以德州城必須守。
官軍進入山東可以沿大路向南,完全不必進入德縣城。但是沿路的商鋪、民居就不保險了。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做是對於北路軍的考驗。如果他們能夠嚴格約束軍紀,朱家也可以以禮相待。
天津衛到德州有400裡的路程,北路軍十月二十八日到達天津衛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十一月六日左右到達德州,如果關寧騎兵捨棄步兵,單獨快速前進,最快也要兩天到達德州。
現在德州一帶駐防的是山東獨立團一營。因此,朱大典下令:駐濟南的三營兩日內到達德州,同時派出一個連的先頭部隊一日內必須到達德州,接防德州防務。三營的任務是,守衛德州城;守衛德州運河橋;向北派出出擊部隊,一旦在運河西岸發現北路軍,要尾隨其後,他們如果攻擊德縣城或者越過德州,就立即進攻。是圍殲還是擊潰要等待命令。
現在駐防鉅野和定陶的二營,立即收攏部隊,急行軍返回濟南,接替三營作
爲總預備隊。
命令在德州的一營立即駐防德州城和運河上的德州橋封閉橋樑,沒有官府公文禁止過橋,直到三營到達是換防。另外配合縣衙門動員運河東岸的商鋪、民衆疏散到運河以西,最好進入德州城暫避一時,運河東岸不留一人,貴重財物全部帶走,帶不走的要掩埋。平原縣以北的村鎮也要做好疏散工作,要疏散到附近的縣城,或者遠離戰場的地方。
做好以上工作後一營退守陵縣、平原縣,等待命令。
命令內河臨時炮艇編隊的五個編組(每個編組是一艘炮艇加兩條小船)全部北上。巡視黃河到滄州的運河區段,禁止所有船隻航行,全部靠西岸停泊。命令黃海艦隊剩餘的8艘炮艇全部駛入黃河,其中4艘進入運河加強原有的內河編隊。現有的五艘炮艦(炮2、5、6、17、18號)也全部駛入黃河,配合另外四艘炮艇封鎖黃河,並禁止所有船隻通行,船隻靠南岸停泊。
命令黃海艦隊出動所有運輸艦船,把威海獨立團的一營運送到大沽口外海停泊待命,二營也隨時準備起運。
命令運送1500石糧食和朱大典的一封親筆信到吳橋,委託當地知縣轉交給北路軍。
一系列的命令下達後,又任命朱萬武爲前敵總指揮隨三營後續部隊出發前往德州,統一指揮德州前線的部隊。
這樣一來,黃河、運河這兩條河就限定了北路軍的活動範圍。在德州有兩個營的兵力,濟南有一個營的預備隊。必要時天津可以登陸一個營,並且還可以繼續運送一個營到大沽口、或者龍口。如果開打,這些軍力就可以吃掉北路軍的兩萬四千人。如果朱家願意也可以佔領直隸的這一地區,這個地區大概有10個縣。
十月二十九日上午三營二連,一人雙馬,奔馳兩百里按期到達德州並立即接防德州城,和德州橋的防務。一營則抽出更多的人員協助德縣的差役,動員運河東岸的民衆疏散遷移,並出動輜重隊的馬車幫助運送物品。
普通民衆的動員是最難的,能夠比較順利同意遷移的戶數不足一半,一再動員說服能夠疏散的又是剩下的一半,最後剩下的四分之一就難了。這些人軟硬不吃,就是不走,你說什麼他也不信。搬家的事情又不能強制,怎麼辦?官吏和一營的軍官們商議的結果是,動員他們深埋財物,40歲以下的婦人必須遷移到得縣城中安置。並再三囑咐他們:遇到搶劫財物的不要反抗,保住命要緊。
這一地區和平日久,民衆對於戰爭沒有認識,他們覺得,即便來了也是朝廷的官軍,有什麼好怕的?
相對而言鄉下人倒是容易勸導一些,附近村鎮的疏散要好的多。
十一月初一,朱萬武和三營的後續部隊全部到達,朱萬武通知一營、三營和內河炮艇編隊的軍官,德州前線將由他統一指揮。內河炮艇的編隊也到達了德州,朱萬武命令他們封鎖運河,往日忙碌的河道上頓時清淨下來,只有炮艇往來穿梭巡邏。德州的軍事部署全部就緒,臨戰前的緊張氣氛顯現出來。
......
盧象升在濟南參觀了兩天,最後的半天是朱大典親自陪同的。工業示範區裡的機械加工廠、紡織廠、手工編織廠、工商管理學校、商鋪、銀行、貿易公司,還有本地士紳商人建立的火柴廠、牙刷、牙粉廠、肥皂廠、柳編制廠。還到了農村看了溫室生產、水利工程、打井灌溉、玉米紅薯新品種的種植,走訪了農戶、地主,詢問了減租的情況。如此等等,新興的工農商經濟都看一遍,能有個印象。山東的議會已經有了,但是不健全,再說山東目前低位不明,這個問題就有點敏感了,所以沒有帶他去看。
十月三十日晚上,朱大典把盧象升請到書
房,進行了長談。有了參觀的基礎談話就容易了。朱大典只談了一個問題,他說:
“建鬥老弟(盧象升字建鬥),該看的你都看到了,我只說一件事:依我金華朱家的能力取天下,改朝換代,做鼎革之事易如反掌。”
這一句話讓盧象升大驚失色,幾乎站起來,臉色頓時變得極爲難看。這不是造反嗎?這是殺九族之罪!
其實,朱大典這幾年變化也很大,從絕對的大明忠臣,到不滿鳳陽朱家的統治,最後心中期盼着朱萬化能夠問鼎天下,畢竟這個九五之尊誰不想做?他還盼着當太上皇呢!但是朱萬化的心境他也慢慢的體諒出來,那就是一心爲國家,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坐天下。他的心裡只有富國強兵!
朱大典手扶盧象升的肩膀,讓他坐下來,笑着說道:“建鬥弟放心,我金華朱家是不會造反地,這不是我當面說好聽的,有事實爲證。你看我朱家這幾年的作爲,不是處處在幫朝廷嗎?我們做過拆臺的事嗎?
我朱家有能力而不爲,是何緣由?簡單的說,就是四個字:叫做富國強兵,這是我朱家追求的目標!我中華大地上需要一個皇帝,這是幾千年中華文化決定的,皇帝是國家穩定的根本。改朝換代必然要經過戰亂,一場天下大亂會耗盡天下的財富,死亡無數的人口,破壞我中華的元氣,元氣泄了數十年不能恢復。他鳳陽朱家繼續做皇帝就可以避免天下大亂,爲了天下的黎民百姓,爲了富國強兵,我們維護這個皇帝有何不可?他朱家的皇位很有價值,其價值就是給天下之人帶來福祉,免去災禍。所以我金華朱家不會用天下的苦難換取我家的皇位。”
朱家這些年做的事,盧象升倒是有所耳聞,遵化助戰是他們自己主動去的,戰績斐然,但是朱家自己不爭功。收復東江,現在還在遼東與後金鏖戰。所以朱大典的話還是實在的。
“但是沒有我朱家的努力這天下將如何?建鬥老弟是明白人,大明的天下已經糜爛到底了。內憂外患如何解決?就說這西北的民亂,如果我們把現在知道的大小首領,如神一魁、王左桂、王嘉胤、點燈子、過天星、獨頭虎等等等等一網打盡。老弟你說這天下能太平嗎?西北能不再亂嗎?我說不能,除非西北赤地千里,一個人也沒有了。那麼我們耗費軍力糧餉去剿匪有什麼意義呢?”
這個問題盧象升沒有想過,他想到的只是如何平定西北之亂。
“所以我朱家即要保大明的皇位,又要改變國家的格局,就是執行憲政,不但要改正今天的錯誤律法政令,還要保十年、百年、千年不要再一輪一輪的改朝換代。縱觀我中華歷史,自從先秦一統中華以來,歷朝歷代的壽命不過二三百年,百十年、幾十年壽命的朝代比比皆是。改朝換代,苦的是國家,死的是我們的同胞,我們的家人,我們的後代。我朱家欲求大明江山千秋萬代,避免更新換代之苦難。當今皇帝不感謝我朱家,反而出兵征討,這是爲何?”
這個道理盧象升倒是明白,他說:“是因爲你金華朱家要動皇家手中的權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權、皇威是不容侵犯的。”
“建鬥弟說對了,這是一個選擇:要想千秋萬代,就要放棄手中的權利,還政於民,執行憲政,天下事天下人決之。要想保持一言九鼎的皇權,就要走改朝換代的老路,讓大明走向滅亡。我金華朱家是好心,心懷天下,求的就是富國強兵,就看當今皇上如何選擇了,從這點上說,我金華朱家說了不算,他鳳陽朱家說了纔算數。”
......
----不知不覺中我的書寫了200章,是個整數,自我慶祝一下!
--- 第200章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