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六年四月二十二日,宜昌的第四營派出兩艘武裝快艇,一艘客運快船,踏上了探查三峽之路。
這段路的名稱很多,叫的最響亮的就是“下川江”,從下游的湖廣宜昌直到四川的宜賓,這一段長江叫做“川江”,以重慶分界,重慶以上叫做“上川江”,以下叫做“下川江”。
峽谷的景緻別有一番風光,兩岸山石聳入雲天,江水劈開山石奔騰而下。岸邊的山勢陡峭,幾乎是垂直的立於江水之中,猿猴都難於攀援。江水湍急,在礁石的阻擋下打着旋的衝向下游。
由於雨季尚未到來,江水水位偏低,航道兩側的江水中不斷的有千奇百怪的礁石聳立於急流之中。小的露出猙獰的頭部,如果木船不小心撞上去,定然粉身碎骨。大的礁石竟然長達數十米,甚至一兩裡地,就像聳立於水中的城牆。
國防軍的三艘船上都有領航的老水手,但是出發之前他們就有言在先——不能保證絕對的安全!爲什麼?因爲自古以來逆流而上的船都是縴夫拉上去的,縴夫行走的是固定的線路,行船的老水手十分熟悉。但是機器船不需要拉縴,就要繞開拉縴的船隊,走其他的線路,甚至是順流而下的線路。向下和向上方向相反,看到的景緻,就是行船的參照物是不同的,所以難免就會有失誤,這種失誤的後果就是船毀人亡!
說到拉縴,就不得不說一說三峽的縴夫。
自古以來就有“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的說法,四川與外界的交通都極爲艱難,崇山峻嶺之中行人艱難,運輸貨物就更艱難。所以長江這條水路就成了貨物的進出的重要通道,幾乎是唯一的,千百年來進出四川的船隻磨礪出這條繁忙的水路。
水流急,險灘多,逆水而上就必須拉縴。在國防軍的船到來之前,還從來沒有不需要拉縴就能逆流而上的船隻。
於是縴夫就是川江上的一個大行業,靠拉縴爲生的人們世世代代的生活在這裡,形成了川江的縴夫文化,陡峭的山上硬是踏出了一條縴夫的路。關於縴夫的詩作、歌曲自古以來就層出不窮,於文華、尹相傑的一曲“縴夫的愛”唱紅了中華大地,不少人也爲那豔麗的歌詞臉紅。其實這歌詞寫得好,他真的體現了縴夫文化的奔放情懷。
很多真相一般民衆是不知道的,我現在就說一個你不知道的:你能想得到嗎?自古以來川江上的縴夫都是徹底的裸體,一絲不掛!不論季節。冬季太冷時上身可以穿上衣服,但也絕不會穿褲子。也不論船上是否有女性乘客,更是不管江邊的洗衣女,即便路過碼頭城鎮依然是赤身裸體。出現穿着衣服的縴夫的歷史還不足50年,即便是現代依然能找到裸體的縴夫!
江邊的洗衣女也並不迴避他們,經常可以看到他們之間逗笑,那用詞用句的確豔麗,然後洗衣女們就會撩起水來打他們,縴夫們只是哈哈一笑,喊一聲:“弟兄夥,蹬一腳!”,於是突然加速的船隻濺起的水花灑到洗衣女們的身上,在鬨笑逗趣中縴夫們過去了,這是江邊常見的景象,並不出奇。
他們爲什麼不穿褲子呢?你不要以爲是太窮了,沒有褲子穿,不是的,因爲裸體是他們的職業裝。
我來說一說原因:其一,自古以來就如此,日久成習慣,成傳統。其二,他們整日泡在水裡,褲子溼了穿在身上不好受,行走不便,特別是家織土布厚重粗糙,溼褲子能磨破皮膚。其三,長期穿溼
衣服容易得皮膚病。其四,絕大部分的路途都是渺無人煙的山道。
所以四川就有一句俗話叫做:“做盡到絕的橈夫子”,意思是把事情做絕了,不留一點餘地。“橈”讀音rao,就是船槳,行船的人包括縴夫都叫“橈夫子”。
川江上的縴夫既然是個大行業,就定然有行幫,在大明這個時代,大的行幫可以劃分爲楚幫和川幫,小的行幫可以劃分七八個,這些行幫中敢於幹黑社會勾當的是少數。川江上的不法分子主要集中在以碼頭爲基地,以控制貨物流通爲利益基礎的行幫裡,袍哥就是最大的幫派,一直延續到現代。
......
三艘冒着煙的機器船,三天中兩次到達秭歸,算是夠招搖的了。普通民衆也就是看個新奇熱鬧,獨霸一方,壟斷着水上貨源的幫會就不能容忍了,一是壟斷地位受到了挑戰,二是垂涎這三艘機器船,這可是從來沒見過的好船。於是,到第二次探查返程時,就發生了小規模的戰鬥。
對方似乎掌握了這三艘船的規律,頭天來,第二天返回。結果返回時,剛離開秭歸碼頭沒有幾裡,轉過一個彎道就迎面看到十幾艘大小不等的船隻,細數一數一共十八艘。這條路來回兩趟,也熟悉一些了,這麼多的船停在岸邊,並且開始離岸向這個小船隊靠攏過來,形勢絕對不一般,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三艘船在指揮官的命令之下,立即進入準備戰鬥的狀態,其中打頭的一艘武裝船和運兵的客船立即加快了航速,快速的衝過去,目的是佔領下游西陵峽入口之前的位置,對於賊船形成夾擊之勢,並準備俘虜水賊。目前這個位置尚未進入西陵峽,是比較寬闊平緩的水道,但是距離西陵峽口已經不遠了。
國防軍的船武裝情況如何呢?
針對四川境內的情況和三峽的特點,國防軍配備了三種專用船隻。武裝船最小,排水量不到三十噸,長度只有十二米,相同的動力,小船跑得就快。船頭安裝一門20直射炮,沒有炮塔,只有防護板,平時用炮衣遮蓋,不明白的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另外在船頭、船尾、駕駛艙頂部都有預設的輕機槍射擊的位置,有可以旋轉的機槍支架,支架較高,用站立姿勢射擊。船上有兩挺輕機槍,隨時可以安裝到這些支架上。除此之外,船上的水手還配有噴子和手榴彈。由於船隻小,水流急,船隻顛簸的厲害,所以火炮的射擊效果不會太好,實際上輕機槍是武裝船的主要武器,火炮只是備用。
客運船和貨運船都比較大,排水量達到了五十噸,長度20米,船體較寬,船上沒有火炮,但是有一挺輕機槍,在駕駛艙頂部有射擊支架,機槍由一名水手操縱,此外,乘坐的士兵手中都是有武器的,很多位置都可以射擊。
這三艘船執行的是探查水路的任務,航速都降到了最低,現在有戰鬥任務出現,兩艘船突然加速向下遊衝去。猛然間提高的速度讓水匪們大吃一驚,他們絕對想不到這個船能這麼快。有動作快的水匪,已經啓動船隻靠了過來,水匪的戰鬥手段只有一招——跳幫近戰,他們連弓箭都沒有。在大江上打劫做匪盜,就是靠跳幫作戰,弓箭是冷兵器中比較有難度的兵器,不是什麼人都會用的。
雙方船隻的距離原來有1000多米,現在距離在迅速的縮短,到四五百米後,雙方已經看得很清楚了,水匪們手拿刀槍還有搭鉤繩索,這是典型的跳幫作戰的武器。但是國防軍
還是沒有貿然開火,僅憑這些還不足以判斷是否打劫行兇,萬一殺錯了後事不好處理。
國防軍的這兩艘船速度很快,現在雙方的距離近了,帶起的破浪讓水匪的小船劇烈的顛簸起來,幾乎傾覆。水匪們大罵起來,罵聲已經可以聽到了。距離已經在百米之內,江河畢竟不是大海,寬度有限,已經有十幾只水匪的船攔在了前方,他們的船是靠船槳和搖櫓行駛的,國防軍的這兩艘船想衝過去到下游的位置,雙方的遭遇就不可避免了。
國防軍的士兵開始站在船頭喊話,武裝船上有喊話器,但是沒有使用,一怕嚇着他們,二是距離很近了,直接喊就可以聽到。
“我們是國防軍,正在執行軍務,前面的船隻讓開路!”
宜昌來了花皮,川江上的水匪倒是聽說過,他們那裡懂什麼國防軍?對方沒有動武,他們也不知道厲害!不但沒有躲,反而更加囂張,張牙舞爪,破口大罵,搭鉤繩索已經揮舞了起來。距離最近的船隻有30米左右了,再不開火恐怕真要短兵相接了。武裝船上的指揮官當機立斷,大喊:“開火!”
國防軍這兩艘船上一共有三挺輕機槍,它們同時開火了,“嗒嗒!”的射擊聲就響了起來。這麼近的距離,噴子的射程也夠了,各種槍支只要佔據了合適的射擊位置的全部參戰。在顛簸的船上沒有多少準頭,但是靠的太近了,連發的射擊也彌補了誤差,在雙方几十米的距離上,有幸中彈者就太多了,機槍的子彈是79步槍彈,殺傷力很大,打中肢體就可以把肢體硬生生的扯下來,只要命中,不死也是重傷。
靠近的三艘賊船上幾乎傷亡殆盡,划槳、搖櫓的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失去了動力的船隻能原地打轉,隨着水流飄向下游。其他船上也已經有了傷亡。這個突然的打擊太過兇猛,其他賊船吃驚之際紛紛停了船,機靈的已經開始掉頭逃跑了。
國防軍的這兩艘船也沒有管他們,徑直向下遊而去。當越過了所有的船隻則畫出一條漂亮的弧線,兩船同時掉轉船頭,與上游那艘船配合對所有的賊船實現了包圍之勢。
直到此時,喊話器纔開始喊話:“我們是國防軍,所有的船隻都靠南岸停泊!違令者殺無赦!”
客船上一個排的士兵已經在南岸登陸,在幾個重點位置設立了崗哨,架設了機槍和火炮。有的戰士在江邊召集靠過來的賊船,命令他們繫好纜繩,水匪們全部上岸,坐在地下,不準亂動。這時的水匪們全都老實了,還是很聽話的。
同時用電報與團部取得聯繫,上報這裡的情況,請示處置意見。此時的時間是早上8點多,剛剛吃過早飯。
時間不長就接到了派遣軍司令趙率教的命令,命令他們原地待命,放好崗哨,看押俘虜,並立即開始審訊,審訊的重點是他們的幫夥情況,在秭歸的人數,與周邊其他碼頭的關係,爲突襲秭歸做準備。同時截斷川江的交通,下行船隻可以放行,上行,就是去秭歸方向的船隻一律命令靠江邊停船,以封鎖消息。趙率教說,最遲中午過後,獨立四團的支援力量即可到達。
在宜昌還有其他的老船工可以領航,另外,第一次探查所畫的航路圖已經在五營(領航營)的手中了。所以下游派出船隊絕對沒有問題。
趙率教的意思,就是乘機拿下秭歸,不給這些水匪喘息的時間。
--- 第279章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