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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狹路相逢勇者勝
一月如勾,掛在天邊。
本來平靜下來的營地之中,再次喧鬧起來。
不過這種喧鬧相當的沉寂。
喧鬧與沉寂本是相對的,卻呈現同一時刻。
因爲張軒的命令,不許點火,不說話,不隨便發出聲音。每個人口中都咬着一根木棒。但是大軍行動,數千人一起出動,又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啊。故而就呈現在這個樣子。
張軒就在營門之外,首先出來的是王進才所部。
不得不說,現在王進才所部,已經是張軒的所部的王牌了。
無他,曹宗瑜在張軒麾下,練兵之能是第一的,但是臨潁城南斷後一戰中,曹宗瑜麾下,幾乎傷亡殆盡。而其他新上任軍官,根本不如王進纔對自己麾下的掌控能力。
張軒帶着幾個親衛,都在站在野地之中,只是夜色漆黑,數米之外,就看不清楚對方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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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岱早已先行一步了,他要爲大軍開路。
月色昏暗,漫天的星辰就變得璀璨起來,張軒固然能憑藉天空之中的星辰分辨南北,但是地面之上的路徑,卻看不大清楚了。但是對羅岱來說,卻是小事一件,他派人在前面留下士卒引路,而大隊人馬都是與之前一樣,讓沒有夜盲症的士卒在前面引路,拉緊一根繩子,後面的士卒都攥着這根繩子前進。
王進才所部後面,是黃旭所部。
張軒看黃旭所部出營之後,也就不看後面如何了,而是徑直南而去。
張軒這一次破釜沉船之意,營中兩千士卒,幾乎一個不留的全部帶出來,而費了不少功夫,建立好的營地,剎那之間,就成爲一座空營。
黑暗之中,張軒也分辨不出自己的走到什麼地步了,而腳下也不是什麼路,而是荒地,也幸好是春天,萬物雖然復甦,但還沒有茂盛的生長,大多都還能看清地面輪廓。
忽然張軒聽見羅岱小聲在身邊說道:“到了。”
張軒越衆而去,遠遠的向南邊看過去,卻見四座營寨,相隔一里左右分立,正如羅岱所言,三座營寨在東邊,一座營寨在西邊,而張軒所在的地方,就是在他們的北邊,從張軒這個地方看過去,只能看見一片片閃動的篝火,更加詳細的就看不清楚了。
張軒目光細細的看過這些營寨,然後將注意力轉移到西邊那一座營寨之中。從規格上來說,西邊這座營寨要比東邊這三座營寨要好一些,張軒認可了羅岱的判斷,也就是說西邊這個營寨之
中,有大官。
“人都到齊了嗎?”張軒壓低聲音問身後秦猛。
秦猛說道:“還沒有。夜裡看不清楚,我再去後面看看。”
張軒說道:“快去,讓已經到達的士卒,就地休息,吃乾糧。並將後面的士卒,安置在兩側。”
“是。”秦猛立即過去了。
張軒看了看天色,他沒有那種古代人的技能,看看星辰,就能判斷出有幾點了,只好問身邊的人:“現在是幾更天了?”
周輔臣擡頭看了看,說道:“大抵有三更。”
三更半夜,也就是十二點左右了。
張軒所部是天黑不久,就開始出營,再加上夜裡趕路,還要小心謹慎不發出聲音,用好幾個小時,走了十來里路,也不算慢了。
對張軒來說,現在只能等了。等所有士卒到齊。等全軍準備妥當。或者等敵軍發現。
每一分鐘對張軒都是一種煎熬。
即便是紮營,並不說這些官軍營地對外面的情況,就沒有一點反應,明軍的斥候,爲什麼被稱作夜不收,就已經說明問題了。而且張軒也明白的很,他數千士卒的行動,豈能一點痕跡都沒有?恰恰相反,動靜還相當不小。
張軒也明白,這是能約束的最好情況。
故而,他隨時都有可能被發現。一旦發現,在野地裡面,又沒有營地堅守,又是面對騎兵,會有一個什麼下場,他很明白。
張軒很緊張,但這種緊張也不能顯露出來,他摘下自己的披風,鋪在地面之上,說道:“人到齊了叫我。”隨即躺在地面之上,片刻之間,鼾聲大做。
其實,張軒睡覺,從不打鼾。
“冥冥之中,將我從現代送到這個時代的力量,不管是神邸也好,還是其他什麼東西也好。你如果想讓我在這個世界之上,有所作爲,就保佑我,今日之戰必勝。”張軒也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官軍營寨之中。
汪喬年現在還沒有睡覺。
他是氣得睡不着。
按他的本意,是要一天之內,奔襲到臨潁城下,卻不想,早上拔營的時候,催促了數次,才姍姍啓程,到了下午沒有多久,大軍就不走了。不管汪喬年怎麼催促,就是紋絲不動。
一天計算下來,僅僅走了四十多裡而已。
臨潁,襄城,郾城,三地之間的距離,就好像是一個三角形。臨潁與郾城之間,相距六十里,臨潁與襄城之間,大概有九十里左右,而郾城與襄城之間
,大概有一百二十里左右。
也就是本來打起精神,一天能夠走完的路,硬生生被這些兵痞給拖成了兩天。
這樣一來,哪裡還有什麼突然性啊。
汪喬年對這一戰的情況越發不看好。
但是受命於朝廷,豈能因成敗而裹足不前?
其實汪喬年本來對這一戰並不看好,他原本擔任陝西巡撫,在傅宗龍死後,就長嘆說道:“傅公一去,平賊無人矣。”然後他自己卻沒有想到,是他接任傅宗龍的位置。然後被崇禎逼着速速討賊。不過,他在陝西一兩個月,摸清秦兵底細之後,更加沒有信心了。他自己都說:“收三兩萬新敗之軍,如何能抵闖賊新勝之師,猶如割肉飼虎,然兵不可不出,否則將棄河南民心。”
上有皇帝逼迫,下有士卒殘敗。汪喬年絞盡腦汁,想辦法如何能打贏。
“來人。”汪喬年說道:“派人去襄城,讓城中士卒報效糧食萬石,白銀萬兩。”
“大人,襄城小縣,剛剛爲賊所掠,如今哪裡拿得出這麼多的錢糧啊?”張永祺大驚道。
張永祺是襄城士紳的代表,也是有張永祺等幫忙,裡應外合,襄城纔會一鼓而破。所以他更是明白襄城的家底。襄城縣並不大,如果是豐年的話,區區萬石糧食還是拿得出來的。每年的春秋兩稅,都有萬石錢糧。
但是現在是什麼時候,現在河南三年奇荒之後,百姓嗷嗷待哺,有父子相食,夫妻相食,特別是冬季將盡,春季將來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即便是野地之中的野菜,都還沒有長出來,銀子倒是小事,但是收刮全縣的糧食,未必有一萬石之多。
即便有,將這糧食全部供應軍中,襄城百姓怎麼辦?餓死嗎?
“我豈能不知道。”汪喬年說道:“但是如今三軍匱乏不前,不以錢糧激勵,這些士卒恐怕不堪做戰,一旦三軍失利,襄城再落入賊手,恐怕將有不忍言之事,如此局面,只能先苦襄城百姓一時了。”
張永祺心中頓時一冷。
想來也是,如果闖賊再打過來,他們這些獻城之人,但下場如何,根本不用說,定然是悽慘無比。到了這一步再也沒有半途而廢的可能了。他只能咬着牙說道:“遵老父母之命。”
只是這一句後面,到底有多少血淚,卻是不忍細看。
“殺。”
他們剛剛交代好,陡然聽見喊殺之聲大做,本來寧靜的夜晚,頓時喧鬧起來,汪喬年猛地起身,拎起身邊的寶劍,掀起門簾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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