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軒看向楊繩祖。
楊繩祖說道:“此人乃是王得仁王千戶,新升上來的,故而大人不熟悉,不過王千戶卻是一員猛將,此戰,末將推薦王將軍爲先鋒。”
“好。”張軒說道。
隨着張軒位置越來越高,現在能在他面前露臉的低級軍官並不是太多了。王得仁張軒聽說過,但也僅僅是聽說過,畢竟從鳳陽之戰後面,張軒沒有怎麼用過騎兵,再加上楊繩祖是羅汝才的人,張軒也很自覺的不將手往楊繩祖部下多伸。
張軒解下腰間的長刀,說道:“此刀乃是從南京所得,據說乃是戚將軍所打造的倭刀之一,天下精品,希望將軍以此刀爲吳王破賊。”
王得仁雙手接過,僅僅是一摸刀鞘,就知道大概是鯊魚皮所制,再一拔刀,雖然此刻天空中只有星星點點的,但是仍有一抹刀光在刀鋒之上跳躍。
“好刀。”王得仁說道:“屬下定然如此刀一般,爲大人斬殺敵人。”
“好。”張軒說道:“天快亮了,請將軍先行。”
“是。”王得仁說道。
“大人。”許嘉應說道:“還請大人讓跟着先鋒入城。我還要營救我家公子。”
張軒心中沉吟一會兒,這個時候,許嘉應對大軍的意義已經不大了。如果能換一個將才的效忠,卻也不失爲一個好主意。
“好。”張軒說道:“你就跟着王千戶吧。”
“是。”許嘉應說道。他隨即向王得仁說道:“還請千戶大人多多關照。”
王得仁僅僅是瞄了許嘉應一眼,沒有說話,對張軒抱拳行了一禮說道:“大人,末將去了。”
金華城西樓之上。
王雄正在巡視西城。
他打個哈欠,坐在一個太師椅之上,頭輕輕的靠在椅背之上,手中握着一個紫砂壺,飲了一口溫熱的茶水,說道:“看着一點,如果上面來巡視,告訴我一聲。”
“是。”王雄身邊的師爺說道。他輕輕問道:“大人,您就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王雄此刻也睡不着了。
他幾乎睡了一夜。他受命監管西城門的修葺事,不過王雄並不覺得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這一段時間他都在跑一件事情,這一件事情,不是別的事情,就是怎麼弄死許都,已經好幾宿沒有閤眼了。也不知道賣出了多少人情,終於塵埃落定。王雄這才放下心來。
沒錯,許都之事,王雄是主謀。
許都母親去世,出殯之時。因爲許都在金華一帶的威望很高,這一點的浪蕩子弟,都以許都爲首,一時間聚衆送殯的人居然有萬人之多。結果,王雄在許棟的葬禮之上,當衆要將許都帶走,說他聚衆謀反。
許都先是服軟,想塞銀子。王雄本想榨一筆銀子,卻不想許都的家底也不厚實。無他,許都本來家底不錯,但是他要將母親風光大葬,賓客有萬人之多,想想許家花銷之大。
但是王雄卻不願意,他覺得許都能辦下這麼大的場面,定然是非常有錢,卻拿這一點錢來打發他。
王雄逼迫之下,許都大怒拔刀相抗,驅逐王雄,賓客都是許都的好朋友,甚至許都從某種程度來說,他是金華府的黑社會老大。
王雄回去之後,敲定了許都謀反之事,而後許都也只能被動謀反了。
王雄深知,他與許都結下的樑子之大,幾乎不能化解。他自忖如果有誰在自己老母喪禮上鬧事,那決計是殺之而後快,故而他才一心要將許都至於死地。
“擔心賊人打過來?”師爺說道。
“擔心什麼?”王雄說道:“賊人還沒有過東陽江,他們過了東陽江再擔心不遲,再說了,他們即便過了江,有這麼多擋着,我們只需放下千斤閘就行了。”
師爺一想,目光掃過城外,民夫士卒有好幾千人之多,有是鹿角,有什麼柵欄的,想來賊人也不可能這麼快打過來。
這纔是放心了。
“咚咚。”茶壺似乎在微微的顫抖,王雄似乎也感受到有些不對勁,猛地睜開眼睛說道:“怎麼回事?”
“殺。”幾乎是一聲驚雷,從黑暗之中爆發出來,與此同時,千餘匹戰馬從黑暗之中衝了出來,一個騎士伏在馬上,猶如無人一般。當馬匹衝過篝火區之後猛地起身,衝在最前面的幾十個人猛地一催馬,一聲長嘶,數十匹馬一起越過了鹿角,向柵欄衝了過去。
王雄幾乎要看呆了。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好一陣子才猛地說:“放----閘。放閘,放千斤閘。”
聲音好像是受驚的鴨子,又尖又細。
王雄一聲令下,城頭的士卒才如夢初醒,一個個來到城頭的絞盤之上,準備一點一點的放下絞盤。
而此刻,王得仁衝在最前面,與金華西門越來越近。
西門之外,可以草草的分爲三層。
第一層是篝火區。
這一層之中,沒有什麼士卒,也沒有什麼障礙,不過爲了照明,不讓賊人模過來而已。
而在篝火層之內,就是一排排鹿角。這些鹿角後面就是士卒的巡邏區域,有士卒在鹿角後面巡邏。而這後面卻是柵欄,柵欄後面,卻是無數民夫地方作業區,民夫就在這裡修補城牆,當然了,還有不少士卒,在巡視駐守。
而此刻王得仁就衝過了鹿角區,眼看就要撞到柵欄了,但是王得仁速度不變,硬生生的衝了上去。
一聲哀鳴之馬嘶之上,王得仁的坐騎硬生生的撞在柵欄之上,而這柵欄本就是臨死措施,擋不住一匹狂奔的戰馬。王得仁在坐騎撞在柵欄之前,就跳了下來。隨即拔起長刀,猛地衝了上去。
王得仁的眼前一片混亂。
所有人都懵了。
有些士卒還有抵抗的心思,但是更多的民夫都亂了套。
這些被徵召來,修葺城牆的民夫,可以沒有多少紀律可言,一時間好像是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跑,甚至牽連在城頭之上,都是一片混亂,王得仁甚至沒有往後看,他只需聽到後面的喊殺之聲,慘叫之聲,看着身邊這些親兵,就知道後面並沒有脫節,而是跟了上來。
“如此敵人,想要一舉攻破,卻是容易的多。”王得仁心中暗道。不過,他眼前一看,卻見城門洞之中,雖然有不少洶涌而入的民夫,讓城門一時間關閉不了。
但是城頭之上卻有一個東西正在往下面落。
王得仁一看,就知道是什麼。
“千斤閘。”王得仁心中頓時感到不妙。
他很清楚,他的目標不是別的,是奪下城門。這一戰勝利的標準是拿下金華城,如果拿不下金華城,僅僅是將城外的官軍打敗,這種勝利根本毫無意義。王得仁帶着身邊幾十名親兵下馬,向城門狂奔而去。
而本來就擁擠着向城中逃跑的民夫,此刻更是驚慌無比,一時間好幾個人摔倒了,根本沒有人看上一眼,就被無數只腳踩了上去,幾乎一剎那就踩成肉泥了。
不僅僅是王得仁關注城門,張軒此刻也用望遠鏡遠遠的看到了城門的情況,心中猛地一緊,整個心神都提起來了。
真因爲張軒打過攻城戰,才知道什麼叫做攻城爲下,如開封那樣血肉磨坊一般的攻城戰,張軒不想再打第二次。更何況金華城中還有一名老臣,朱大典,那是一個決計不容小視的老臣。一旦打起正規的攻城戰。
想在十幾天之內結束戰鬥,恐怕就不可能了。
“咯咯吱吱。”的聲音之中,千斤閘一點點的落下來。